李菁是一班的班主任,向来对学生要求很严,可对成绩好又听话的孩子很好,诸如:颜曦之、陆少宇、林萱……
林萱家境不好,学习拼命,人长的也漂亮,高中正是青春懵懂,情窦初开的时候,这丫头就这么喜欢上了颜曦之。
林萱的暗恋显得青涩而别扭,像小朋友在大人面前拙劣的隐瞒,欲盖弥彰。
林萱喜欢颜曦之这事全班都知道,甚至隔壁班都知道,有时两班人互相串门,二班的人还要问问一班的朋友今天林萱追到颜曦之了吗?
不过颜曦之对冷因梦的偏爱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不过只要有人问他,他就会假装神秘:青梅竹马之交。
这句话十分暧昧,弄的林萱总感觉自己还有机会,不过或许颜曦之直接说女友,林萱仍然不会放弃。
林萱是个非常钟爱给自己立人设的女孩,高中时候她偏爱完美知性美女学霸的人设,这种矫饰大家都深信不疑,甚至有一派人非常支持林萱。
林萱喜欢和任何人保持良好关系,甚至于冷因梦。
冷因梦国中时过的可不太好,军训事件使得李菁并不喜欢她,加上冷因梦是典型走后门进来的,因而李菁时而趁着课代表班干在时无意中透露出一点点。
这令冷因梦国中的风评非常糟糕,甚至有人直接称呼她为——后门生。
比如:后门生,你的作业呢?
后门生,不要把这些没用的书堆到我这里!
……
这些都是她的同桌——数学课代表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而数学课代表口中没用的书,可以简单理解为非课本,比如:《小王子》、《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了不起的盖茨比》……
这三本书是冷因梦幼年和年少最钟爱的书,翻来翻去看了几乎十遍。
除此之外,她还喜欢张爱玲、诗词、歌赋、古文,因而在大家对古诗词赏析与深奥寓意的阅读一筹莫展时,她总能轻松解答。
期中考试结束后,她的文科成绩都十分不错,可惜理科拖后腿,总分也垫底。
因而李菁愈加厌烦她,同学也开始排斥她。
林萱便在此刻接近她,她友善的提出可以帮助冷因梦。
冷因梦很早就看出了林萱的伪装,不过她的教养不错,不喜欢以戳穿别人为乐,对林萱的示好向来只是婉拒。
后来有一次是彻底把她惹火了。
那一次的经过是这样的:冷因梦和颜曦之喜欢约着回家—颜曦之把冷因梦送回家之后再回自己家。不过很多时候是冷为谦车接车送。
这天冷因梦不舒服,颜曦之中午就给她送回了家,可冷为谦不知道,下午放学还跑去接她了,后来被林萱一顿忽悠就把林萱接回去了。
冷因梦正给白姝柔倒中药,冷为谦就领着林萱进来了,林萱对着他们的房子四处张望,目光很复杂,接着就开始上下打量白姝柔。
白姝柔已经不如从前那般纤弱美丽,病患将她折磨成了一副枯骨。
冷因梦厌恶林萱的目光,挡在白姝柔身前冷冷问她怎么在这儿。
“李菁老师很关心你,希望我来替你补习”
林萱人畜无害的说。
冷为谦斥责冷因梦太没有礼数,白姝柔还是很温柔,招呼林萱过来,给她拿了些水果。
那天过后一班就开始有个新八卦,说她的妈妈是个癌症患者,快要死了。
这才真正惹恼冷因梦。
当林萱再次在众人面前施展自己的“善意”,冷因梦便直接揭穿了她:
“请问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你的帮助?不必假惺惺,我花钱进来和我母亲的事不都是你传的?何必如此矫揉造作”
大概这句话太重了,林萱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最后含泪跑出去了。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当然,冷因梦当时还是修为不够,总是不该忍的时候忍耐,该发作的时候心软。
因而也给她后来留下的隐患。
高一那会儿一周有两节体育,冷因梦不好运动,大多时候解散都在一旁捧着书看,颜曦之喜欢和新认识的朋友去打球,陆少宇一队,他一队,一场新的战役拉开帷幕。
说起来很奇怪,国中以前大家对于感情都不成熟,衍生出一种喜欢叫“欺负”。
当然,小“欺负”怡情,过分了就是骚扰了。
冷因梦因为出众的长相与苏世独立的气质,经常在篮球场被砸,通常就是一个男生笑嘻嘻的跑过来没有一丝抱歉然后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送她去医务室,然后开始问她的名字班级……
这些事对于她而言太幼稚了。
后来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直到高三一个“社会大哥”故意砸中她之后开始疯狂纠缠她,颜曦之一球砸中那位高三大哥,然后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冰冷的问大哥你做什么?
大哥看了他一眼气冲冲的走了,不过事情远远没有完。
青春懵懂时的大多数感情都是基于好感的暧昧,最后上升成喜欢,而冷因梦与颜曦之完成这个转变的助攻,其实那位大哥也算一个。
那段时间白姝柔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她每天上课都偷跑出去看白姝柔,晚上也不愿回家见冷为谦。
颜曦之曾经也劝过她回家,可是她转过头来狠狠的瞪他:你也要逼我吗?
颜曦之觉得不对劲,可是说不出什么来。后来还是她伤心时说漏嘴——冷为谦有一个情妇。她上次去找他时听见的,情妇还怀孕了。
颜曦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后来再没提过让她回家,心里又放不下她,只得陪着她在夜里瞎逛。
那件事就是在某个黑夜里发生的。
他陪着她逛,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独自走那段路。
巷子里有个叼着烟的青年看了他们一会儿,火星在漆黑的夜里跳动。
然后他们转身,巷子那头来了另外一群人。
他们都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带头的人走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他长得高大,皮肤黝黑,声线微微沙哑,看着她猥狭的笑,他们才发现那就是“大哥”。
他将她护在身后,惹得那些青年起了哄,吹起了口哨。
他拦住带头的让她先跑。
她回胡同时他已经奄奄一息,衣襟上染了红,清俊的脸庞淌着血汇的小溪,随着脸庞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铺的地面,他还要冲她笑,好看的眉因疼而微微蹙着,眼中闪烁着光,露着洁白的两排牙齿,其实笑得有些傻,像条受着伤还要摇尾巴的大狼狗。
那个笑却似火焰,在她心里烧出一个空空的洞。
她走上前扶起他,和青年们说:我报了警。
真的有警笛声,青年被吓的一哄而散。
她想带他去医院,他却坚强的站起来,
“你给我擦点药就行,有你,我什么都好了”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又觉得去医院实在会把事情闹大,便答应了他。
冷为谦正巧那天不在家。
擦药时那股药劲儿疼的他倒吸冷气。
他撑着手抱她,很怜惜的说还好你没事,然后他俯身去吻她。
没一会儿她就被他压在身下,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生涩的由他吻着,最后两个人都有些尴尬,他坐正了些,和她道歉。
她脸上红晕未褪,忽然抬眸很认真的问他:曦之哥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她已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他微微一笑,郑重其事的说:
“我一定会一辈子都跟在你身后,保护你,照亮你的路”
后来颜曦之每每回想,那段回忆竟如隔世遥远。
高二那年分了文理科,他们就不能常常见面了。
不过颜曦之有空时老是跑过来见她,那一年她过的很不好,时常为了白姝柔眼睛哭的红肿,直到高三开学那一年,白姝柔去世,她一周都没回学校。
回来时意志消沉,颜曦之都忘了花了多久的精力与时间带她走出那段晦暗时光。
这么一折腾,他们的成绩自然好不了,高考结束后,两个人双双与重本无缘,只进了芸京大学。
她有些愧疚,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他,他却只说:我们在一起,这是最重要的。
大学期间有一个歌手比赛,当时风靡粤语歌,冷为谦是粤府来的,因而带着冷因梦也会说。
芸府没多少人会唱粤语歌,她又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不论到哪儿,她都是能出众的。
她唱了一首《斜阳之歌》,他到现在还记得。
《斜阳之歌》是梅艳芳最喜欢的歌,她又很喜欢梅艳芳。
那时她和颜曦之说:夕阳纵然绚丽,可若一霎光景,她倒希望平淡的生活。
可惜那终成一句梦话罢了。
不知是她拥有不了平淡,还是平淡无法拥有她。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她的整一场人生确如云霞辉煌,并且永恒。
她像生来就要过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
或者说:真正与众不同的人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
正如王勃九岁挑《汉书》错处写成《指瑕》;骆宾王七岁写“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张九龄七岁提笔写论文;杜甫七岁写《咏凤凰》;李白六岁“通六甲”;黄巢七八岁写“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冷因梦呢,十三岁时第一次观烟火便言: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他朝若凡俗容我立身,必辉煌而永恒!
也可以这么说:在迷雾重重的人生路上,有些人好似从生来就知道自己一生的使命与结局。
大学时她选的犯罪学,冷为谦本希望她学金融。白姝柔死后,父女关系更经不起折腾,连着好久两人也没见面。
大学毕业那年,颜氏出事了。
颜曦之的父亲颜铭被判了死刑,只留给他一个风雨飘摇的颜氏。
他无奈要继承家业。
颜氏一倒,冷为谦就要带着冷因梦离开,她不愿意。
后来冷因梦还是没离开,她苍然笑笑说:我和冷为谦决裂了。
颜曦之当时想:一定要给她过比冷为谦条件下更好的日子!
颜氏当年真的很危险,股份大跌,不少企业想要借此时机吞并颜氏。
魏贤是那群豺狼虎豹中对颜氏最具野心与威胁的人,他在那样的关头接手了颜家。
那时酒局上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年过半百的魏贤身旁站着一个女孩,穿着合身的名牌,一身清纯气息,化了从前不会化的妆,v领的衣裙露出漂亮的锁骨,她伸手对他笑得很复杂,她说,
“颜总,您好,我是魏总的秘书,我叫林萱”
林萱的家境并不好,读书都是贷款,看到这样的林萱,他心里也明白。
他有些想法忽然不知怎么就生了根。
这种事在财富名利面前太司空见惯了,错就错在他当时还有个冷因梦。
他要振兴颜氏,却又不想失去她。
有些捷径不能走,他后来才知道。
后来的事颜曦之不太敢回忆,慢慢的就忘了。
反正颜氏好了,魏贤倒了,林萱失去了一个孩子……
后来兵部分派冷因梦的凌洲爆炸案,大概是连日思虑过度,随着爆炸声,她的仕途彻底被自己断送。
随之而去的,还有她与颜曦之三个月大的孩子。
两个人面色惨白,对坐无言。
他们已没有年少的热忱,太多细碎的现实已逐渐将那些情谊消磨殆尽。
颜曦之渐渐的觉得自己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冷因梦也是。
一开始冷因梦想过离开。可是这不是某场没有感情的攀附,他们共度了十余年光阴,各自付出了十余年的情感,不是说能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想起颜曦之曾与她争吵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因梦,我们现在为什么会变成从前最讨厌的样子?
所以她很努力,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们二十四岁那年,在大雪纷飞的暮岁凛冬,他穿着得体的西服拥抱她,他说:因梦,我们还是要永远在一起。
永远有多远?是一百年?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没有人有答案。
永远不能以数目衡量,可是让一段美好长存在一个人的回忆中,就几乎等于永远。
如果一生只是他们从九岁到二十三岁,那他们的一生很快乐,也很永恒。
后来许多人怪罪于她过于骄傲的性格。
你看,在随处可见的每一段失败的婚姻中,男性总是指责自己的妻子是疯子,歇斯底里,情绪狂躁,然后世人多同情于男人,说他真不幸,娶了个疯女人。
所以她面对背叛,在无法原谅时,她只能是一个忠爱冷暴力的人,她永远都要维持自己的尊严与形象。
她不想被当成疯女人,哪怕她已经接近疯狂。
而他仍是那副模样,岁月不曾刻薄他,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只是她很久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总有人和她说冷暴力是最伤感情的,她只看着那些人不说话,他们怎么不说出轨伤感情?
那之后他们每次见面都不再愉快,他便渐渐不愿回来了。
慢慢的,颜氏也步入正轨,他渐渐很少回家,然后开始有一些他与别的女人的绯闻。
直到现在的苏婉茵。
颜曦之仔细的算算日子,发现已经近一个月都没有与她见面。
其实要是问颜曦之现在还爱不爱冷因梦,他会说:都已经过去了。
有时青春的情动就是拿来缅怀的,提醒每一个在失意或是青春已逝去的人,在某一杯烈酒入愁肠之后,他们会恍惚——哦!原来我也有过青春,青春里有个已不可追忆的女孩。
后来他也常常在想什么样的爱情可以走到白头偕老,是所谓的才子佳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两个都很骄傲的人不会有什么善终。
然后他苍然发觉:难道只有互相厌弃却彼此忍受么?
…………
从前青春时期那些甜蜜面红耳赤的感觉都随着时间消逝了,颜曦之早就不记得那些感觉了,可也从没想过分开,一想到这么多年光景,心里总有种不甘。
或许这些经历已够写成一本书了,可是其实故事是从这里才算开始。
反正对于冷因梦的辉煌是。
在冷因梦三十四岁的时候,说了一句让他终生都难以忘怀的话。
她说:我这一生如梦如幻,已几乎至辉煌贵重的巅峰,有这一生,到底也不算后悔。
她说这话时正是夕阳沉落的暮景,绚丽的云霞仿佛都在映衬她。
后来每当颜曦之想起冷因梦时,他会去看看烟花,看看斜阳,看看所有辉煌灿烂。
因为他觉得,那就是冷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