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复杂，原本以为这些人不值得她动情绪，可还是愤怒了，“我不是你女儿么？说不要就不要？”
陆夫人差点就张口说不是了，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表情也缓和下来，“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你一定怪我们，可我们找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找到还能怎么办呢？”然后竟然叹了口气，略微的笑意，像是欣慰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可以见到。”
慕香染握着杯子的手微紧，不想和她废话，抬头，“如果不是知道我和宫爵有点关系，你们也不会找我吧？”
“陆倾城不是和宫爵谈恋爱么？陆氏和GUD联姻多好，找我做什么？”
陆夫人微蹙眉，“既然你都知道，那我直说了吧，倾城太单纯，我们疼着宠着长这么大，希望她有个好归宿，但这个归宿不是这个时候联姻而来，如果陆氏好好的，她和宫爵发展我一点都不担心。”
“或者，等陆氏度过这个危机，他们再结婚才最好。”
慕香染笑了，“怕宫爵只是借着你们家虚弱的空隙拐了你女儿，顺势掌控陆氏么？”
陆夫人还以为她不懂声音呢，毕竟只是个被人养大的乡野丫头。
面上却担心而诚恳，“我知道你介意，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们给你道歉，或者回到家里？甚至陆氏的股份。”
“说起来倾城也是你妹妹，你总不能看着她在爱情里走错路，顺手把陆氏都葬送了？”
慕香染好笑，陆夫人说话可真是不客气，果然是富贵人当惯了，这哪是求人的态度呢？
慕香染不问她既然害怕陆倾城被爱冲昏头脑，为什么还非要选宫爵来拯救陆氏。
毕竟，有这个能力和财力的，也只有他宫爵了。
“我妹妹？”她讽刺的笑着，“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叫你一声妈，你担得起么？”
陆夫人彻底变了脸，“你真把自己当角色了？我来找你，也不过是给你面子，我完全能让你明天起来就心甘情愿的答应这个做女儿的本分。”
“做女儿的本分？”这话是怎么说得出来的？“我可以有这个本分，但你有为人母的资格么？”
“哼！”陆夫人轻哼，“舆论能逼死一个人你知道么？倾城在路娱乐圈那么久，我别的不会，这个很擅长。”
“只要我今晚给媒体信息，让他们知道你是陆家的女儿，陆家现在有麻烦，你薄情寡义坐视不理，口水都能把你淹死，信么？”
慕香染手里的咖啡是彻底凉了，她抿一口都快觉得反胃了。
刚想就此别过，招呼都不想打，陆夫人却把她按了回去。
就那么两秒，人家竟然就开始演戏了，眼泪说来就来，一副看到女儿，又不被认而肝肠寸断的样子。
若不是有桌子隔着，肯定哭天抢地。
“妈已经知道错了！你要打要骂，怎么发泄都好，怎么能不认
呢？”
慕香染闭了眼，声音很低，没什么感情，“差不多得了陆夫人，你不要脸，我还是要的。”
谁知道陆夫人竟然对着她就开始拉拉扯扯，去擦眼泪，嘴里念叨着那几句台词，活像电视里的桥段。
她本想一把甩开，抬眼正好看到宫爵到了门口，也就安静下来。
不是她想维护自己的形象，只是觉得应该不用她动手。
果然，男人进来后只是把她揽过去护在怀里，淡淡的看了陆夫人，明知故问，“您怎么也在这儿？”
陆夫人一定没料到宫爵会忽然过来，脸上的表情顿了两秒，随即不上不下的卡着。
宫爵带着她又坐了回去。
周围被吸引的视线和看热闹的人自然是被谭泽安抚妥当了，咖啡馆里依旧和之前一样。
宫爵这才看了陆夫人，“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劝劝你们相认，没想到陆夫人赶在前了，但您也看到了，她不愿意，所以这事大概是不会有后续了”。
陆夫人索性做就做到底，一脸看似真诚而心痛的样子，“我并没有逼她什么，只是想让她回家来，这是做母亲唯一的愿望，也不行么？”
宫爵嘴角略微扯起，“我想劝她认陆夫人，也想劝她回陆家去，但也会告诉她当年的事件。”
陆夫人眼底几不可闻的紧了神色，“宫先生什么意思？”
他语调淡淡的，“你们收养她的时候，的确把她当做掌上明珠，因为你十分喜欢女孩，可后来意外得了陆倾城，她这个收养的女孩就成了多余的，说不要就不要，现在又要求她回去，是不是选择权该给她？”
慕香染蹙着眉。
她并不觉得心痛，或者震惊，只是觉得听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故事。
“你说，我是被他们收养的，不是亲生？”她看了宫爵。
他握了握她的手，“对不起，这件事是查清楚了，但还是不知道你亲生父母在哪。”
慕香染安静了两秒，自顾笑了一下。
之前，她曾害怕自己是陆家的女儿，但又期望看一看亲生父母，兄弟姐妹都什么样，两个想法不断的纠结着。
现在反而释然了。
陆夫人这会儿还愣着呢，不知道过去那么多年的事，宫爵是怎么知道的。
慕香染已经看了她，“陆夫人也真是拉的下面子，明知道我什么身份，竟然也过来请求我帮忙？”
如果不是宫爵说出这件事，估计她哪天就真的被舆论压着帮陆家了。
等陆家渡过危险期，她必然又是被抛弃的命运。
他们可真的是有脸！冠冕堂皇的让她履行女儿的本分？且不说她根本不是陆家的人，就算是，他们抛弃她的时候一切关系都没了！
离开咖啡馆，慕香染靠在座位上，好久才忽然开口：“你就这么和陆夫人摊牌翻脸，是不打算做人家的乘龙快婿，便捷的掌控陆氏了么？”
语调里带着一点
点的嘲讽。
宫爵语调平稳淡然，“只是陈述事实，算得上翻脸？”
“你驳了人家求我，不就是间接表示不帮忙？这还不算翻脸？”
好长一段时间了，他们之间并没有这么平静的聊过，所以她脑子很清楚，也就自顾推翻了自己的说法。
“你今天让我出来，就是让我知道自己不是陆家的人，彻底断了我可能帮他们的心思，对么？”她道。
只有她真的不会帮陆家，他才会安心。
宫爵也没有否认。
慕香染笑了一下，“所以，这个让人请求你的机会，你是打算给陆倾城？”
这的确符合现在他和陆倾城的发展，大家都以为他这次是真喜欢陆倾城了吧？为了得到美人，逼着陆倾城求他帮忙，他顺口提出做女婿的事不是很理所当然？
放在一般人身上，一定都迫不及待的送女儿给宫爵，毕竟他表现得很积极：把房子送给陆倾城、把求他的机会留给陆倾城。
所以说陆建勋夫妻俩真不是一般人，要么亏心事做多了，要么本身便心怀不轨，才能警惕性这么高。
当然，这些都跟她没关系了。
车子缓缓行驶着，宫爵问她：“能记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她摇头。
他开着车，目光看向前方，淡淡的回忆着，“我第一次去陆家，和宫夫人一起过去的，虽然是世交，但父亲走之后，两家各忙各的，几乎没有往来，那次，是宫夫人要去的。”
“你也知道，宫家那么多孩子，只剩我了，宫夫人知道陆家生了二胎，想把你送人，想着把你收养过来，专门过去接你的。”
她蹙着眉，依稀记得她当初情绪不好，所以才会狠狠一口咬在他肩上。
宫爵略微勾唇，回忆越来越完整，“我说你父母不要你了，以后你就必须离开那儿，去我家做我妹妹，给我当牛做马，看起来漂亮娇小的你竟然被激怒了直接蹦我面前咬人。”
其实，那时候宫爵懂事了，他觉得一个女孩被父母抛弃是一件很悲伤的事。
他只是不希望她对这样的父母念念不忘，索性话说得很难听，断了她的念想，干脆的跟着他们走。
说了那些话，他也觉得不该，所以她怎么咬都没有吭声，就那么扛着，留下一排牙印。
可他高估了一个小女孩的理解能力，又低估了她对家人维护，说他们父母坏、不要她了，她便生气了，气得小脸通红。
他嘴角的弧度很真切，“我一直记得你扑过来时满身都是茉莉香，软软的一小个，弹跳力倒是好！”
她安静的听着，胸口淡淡的酸涩着，回想着上次去文城看到的那座老房子，幻想满院子的茉莉花，却更凄凉。
也就闭了眼。
宫爵也不再说了。
到了半岛湾，他牵着她往里走，上了天桥上二楼。
“你这么费心力的安排着，完全排除了我会插
手的可能，是不是快动手了？这一次是什么，娶陆倾城？”她走在身侧，语调很淡，又带着轻讽。
宫爵看了她，“我这么做，只是排除了你恨我的可能。让你知道我没动你亲人……我说过的，别人欠你的，我会帮你讨回来。”
她没说话。
宫爵替她脱了外套，又顺手握了她的手臂，目光低垂，声音温温的，“我让人在后院种一片茉莉，怎么样？”
她喜欢茉莉，可是想到陆家当初也种着，她就不那么乐意。
男人轻轻勾唇，“陆建勋夫妻俩当初的确是肯疼你的，之所以种那么多茉莉，就是因为你喜欢，你离开之后，那片茉莉也就枯萎了。”
慕香染想到了什么，看着他，“陆西城，是不是也喜欢茉莉？”
因为他身上的香味和她很像。
男人薄唇微抿，习惯的抬手抚了抚她的唇，“虽然不愿意你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男人身上，但也是事实。”
“陆西城也喜欢，他甚至也很疼你，包括你被送走，甚至走丢之后，为了你，他和家里人决裂到现在。”
他微勾唇，“如果你愿意，就和他相认，仅限于他做你哥哥，我也可以完全不动他。”
“哦对了。”他平缓温和的继续着：“你爷爷，是第二个真疼你的人，陆家抛弃你，他选择在老房子等死，等你哪天找着回去的路，这也是我会照顾他的理由。”
所以，为了她，他可以不动陆西城，也一直都在照顾陆爷爷。
从第一面开始，他几乎都在为她着想。
慕香染微仰脸看着他，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是有些疼，有些酸。
他让人生气的时候恨不得永远不相往来，可是他做的事，也总是那么容易心动。
“你就不怕，这辈子都遇不到我么？”她轻蹙眉，那是忍着哽咽的原因。
“怕。”他薄唇轻启，目光越是柔和。
他是真的怕过，毕竟地球上那么多人，仅仅见了一次的人，要怎么才能再遇到？
“因为怕，所以才会碰上肖雅。”他头一次谈起肖雅。
慕香染想起来了，她和肖雅是有那么相似的，苏牧对此一清二楚。
她不想再谈了，只需要知道她这辈子足够幸运才能活到现在，足够幸运才能被他惦记上，就好。
关于过去那些不愉快，她尽量去忘掉吧，她等着他把陆氏处理完。
但最后一问题，她没忍住，“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那个女孩的？”
对此，宫爵轻轻勾唇，“第一次见的时候……应该是第二次，时隔十几年的第二次，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
他说：“车祸虽然是肖柔主谋，可宫尧姐弟俩闯祸也是事实，伤及了慕老，我当然必须把他的所有家庭情况差得一清二楚。”
就是那时候，他那么清醒的查到了她曲曲折折后的最初来源，是文城。
文城，在他心里是一个极少提及，一
提就沉重的城市，但是那些年，他频繁的去文城。
慕香染静静的看着他。
这些事，前前后后牵扯、联系着好多年，他竟然从未放弃过。
一边要忙工作，一边把家里人都照顾好，一边不间断的查找，他就不会累么？
宫爵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弯腰吻了吻她额头，“我也会累，所以病了，但是为了你，至少这件事我必须做完，哪怕你觉得没必要我也不会停下。”
他好像第二次提到病，她微蹙眉，“你病了？”
男人轻轻勾唇，“一心想替你报仇，想替宫家报仇算不算病？”
哦，这么听来，做完这件事，自己也就好了，所以她不再多问。
宫爵还是没让她走，手臂稍微收拢圈着她，“又是一段我会很忙碌的时间，可能经常住公司，也不常回老宅，一个人会难受么？”
她摇头，语调淡淡，“习惯了。”
可他微蹙眉，她这样淡然的语调，让人觉得她孤独。
宫爵安静了好久，忽然说：“宫夫人曾经和你闹过误会，但她是真的喜欢你，她也是心软的人，你们以后的相处会很愉快。”
“宫心还小，端不平爱情和其他关系的称，慢慢她会懂的，她并不是讨厌你，只是太小而走不过那个坎儿而已。”
“你说这些干什么？”她微蹙眉。
竟然有一种，他在交代后事的错觉。
他低眉，唇畔摩挲着她的脖颈，“没什么，只是怕你心里难受，告诉你周围人没有不喜欢你的！”
慕香染只象征性的的动了动嘴角，笑意并不明显。
“晚上我留下，行么？”他在征求。
她微抿唇，脸色看起来并不欢迎，可是嘴上很诚实：“这是你的地方，我难道拦得住你？”
男人勾唇，拥着她不让走，“我去做饭，吃完饭散散步，晚上晚点睡？”
“晚睡做什么？”她微蹙眉。
宫爵浅笑，“你说做什么？”
她愣着，因为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这样温和的聊了半天，还是这样邪恶而无赖的正面要求晚上要纠缠。
“过了今晚我很少过来了，就当赏我了？”他自降身份。
慕香染懒得理他，走过去拿了遥控。
宫爵走出去的时候，她才转头看过去，那个背影还是那么的伟岸挺拔，又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他是真的生命了么？她想起了上次那个医生。
宫爵去了厨房，脸上已经没了对着她的温柔，更多的是凝重。
他是知道自己病情的，越来越严重了，也做好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放纵的去工作，哪怕连续几天不睡，几天变成那个“他”，他都不想主观的强行控制。
医生说了目前没有很好的办法，他只能做到尽量把事情都收尾，该安排的全都安排好，不让她担心，也不给她留下隐患。
哪怕他真的没了，她和两个孩子，和宫夫人，必然也会处得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