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走后,沈灵也懒得一个人去前厅用早膳,肖雅令李慧言等丫鬟嬷嬷下去,李慧言明显不悦,瞪了肖雅一眼,肖雅也不甘示弱回瞪了她。
秋月则命膳房将早膳送到房中。
早膳刚结束,肖雅来报一位老嬷嬷求见,沈灵问:“哪个老嬷嬷?”
肖雅道:“就是昨晚主事的那个老嬷嬷,手里拿着喜秤的那位,听府上青云说长如嬷嬷是和王爷一同从皇宫出来的,这些年一直照顾王爷。”
肖雅个万事通,用沈灵话说就是有些社交牛逼症在身上的。才来了半日,府中排的上号的人物几乎认了个遍。
这位嬷嬷也听沈柏浚提到过,萧容十岁时出宫身边只有一个嬷嬷陪着,想必主仆感情很深。
沈灵起身道:“快请进来。”
长如嬷嬷在小丫头的搀扶下蹒跚而来,沈灵上前搀扶,嬷嬷惊恐忙跪下,幸而被沈灵一把扶住,心道:“好险好险,这一把年纪跪了我,我得少活多少年!”
嬷嬷惭愧不已,道:“老奴身份卑微,恐脏了娘娘的手。”
沈灵道:“嬷嬷这话说的,倒是让我羞愧难当,王爷是嬷嬷一手带大的,我既然嫁给王爷就应当也王爷一样孝敬嬷嬷才是,难道嬷嬷把王爷当自己人,倒是拿我当外人了?”
嬷嬷一脸慈祥和蔼,感慨颇深的样子,自从皇帝赐婚以来,嬷嬷都无需打听,出门逛几圈就能知晓沈府大小姐,永安县主沈灵是什么风云人物,她手中那根长鞭“万紫千红”横扫盛都京台街,京台街什么地方?
那是京中几乎所有达官显贵聚集的地方,什么样的吃喝玩乐都不缺,那样的地方她全然不放在眼里,在里面打架闹事欺负商贩那更是常有的事!
那里的娱乐场所,吃饭酒楼几乎都有沈灵的专场,去了就得祖宗一样供着,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小祖宗可能就要歇业关门了。
多年来更是与景王一众外男厮混在一处,与景王更是不避讳,嘻嘻打闹,情话绵绵,现如今私下还在不停传唱,简直不堪入耳。
近年来倒是收敛许多,渐渐也远离景王,听说沈灵不知哪里看到了相貌出众的萧容,立马离情别恋抛弃了景王,当然了也有传是景王玩腻了,抛弃了沈灵,为了赌气沈灵转身嫁给了相貌出众的离王萧容。
不管外界怎么传扬,长如嬷嬷一把年纪,一点也不糊涂,只见了沈灵几面,听沈灵说了两句话,一颗悬着的心便已落下,显然传扬非真。
嬷嬷年纪大了,说话动作都不是十分利索,有时颤颤巍巍,沈灵赶忙扶着坐下。
嬷嬷笑道:“王妃心地善良又识大体,王爷能娶到娘娘这样的高门贵女是天大的福气。老奴必定日日祈祷王爷王妃夫妻恩爱,万寿无疆。不日就是去了地下也能安心闭眼了。”
这些话多少令沈灵有些不好意思,善良识大体?她可没有那么圣母,心眼也就比原主沈灵大了那么一点点,老实说她挺崇拜原主的做事风格,只是她不是十几岁的沈灵,她是二十多岁的沈灵,好多事情不得不多想一步。
沈灵道:“嬷嬷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嬷嬷应该说老身可要使劲地活,一定要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多子多福。”说着清了清嗓子,学起了长如嬷嬷的神态和声音,逗得长如嬷嬷合不拢嘴,不断认可道:“对,对,多子多福,多子多福。”
玩笑一阵,
长如嬷嬷拿出一册账本,道:“之前府上总共也就八九个下人,各种开支也小,离王府是什么样的,老奴即使不说娘娘也应该知晓,离王府一直都是靠着户部给的那点俸禄过活,也就将将够养活我们几个奴才,要不是惠嫔娘娘薨前给了老奴一些金丝细软,就是连给王爷拿药的银子也拿不出来的。”
沈灵一直能闻到萧容身上的药草香,尤其昨天夜里闻到更甚,看着他身体康健,还以为和家里老太太他们喝的中药一样,只是调理身体美容养颜的,自己没事也会喝着玩玩。
沈灵问:“王爷喝的什么药?”
嬷嬷眼睛湿润,伤心道:“我们王爷命苦,在那地方没有人护着,那是要吃人的!老奴记得清楚,那日殿下出了紫云宫说是同皇子们一同读书去了,直到夜里方才回来,结果是被静贵妃宫里的太监抱回来的,抱回来时……”嬷嬷伤心欲绝,浑身颤抖,想说的话都哽在喉咙。
沈灵不断给嬷嬷抚背顺气,肖雅也上来帮忙,秋月见沈灵看她一眼,心领神会关上门在外候着。沈灵安慰道:“嬷嬷慢些说,莫急。”
嬷嬷两只手比划着,一口气一口气道:“就这么小的人,躺在那太监怀里不省人事,嘴唇乌黑,我一摸那小手也冰凉发紫,脸上,腿上都是紫红一片,浑身没有一点温热的地方。”
嬷嬷半天终于将这些痛苦的回忆说出来,仿佛一口气顺了过来,开始痛泣道:“那太监将殿下放在床上就走了!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们娘娘去求陛下请来御医,御医说是吃错了东西亦不肯说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一个多月的呕吐昏迷才清醒过来,到底会吃错什么吃食会这样,那分明是中毒!可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皇上不让查谁也不能查。”
“没有一个人被追责,堂堂皇子啊娘娘!竟被这样轻贱!”嬷嬷握着沈灵的手,悲愤地不停颤抖着。
沈灵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心也跟着揪疼,原来皇宫是这样可怕的地方吗?原本进过几次宫只觉得压抑,却不想是这么骇人的地方。就因为萧容是静贵妃的宫女所生所以即使是皇子,在他们眼里也是这般轻贱!
一个皇子,在静贵妃宫里身中剧毒,竟然没有一个人被问责,皇帝竟然毫不在意他的生死!只因为没有一个强大背景的母亲,就因为惠嫔没有母族撑腰!
沈灵闭上眼睛,擦拭了眼泪,再睁开时显然多了许多愤怒,她恨皇帝,恨静贵妃,恨萧策,他们都是狠辣无情的人,这一刻她同情萧容,仿佛也有些理解他。
沈灵似乎明白了:“所以殿下喝药是因为中毒导致的?”
嬷嬷平复了心情,道:“是的,自那以后御医也来照看,但是却无法根治,说是伤了根本,身体目前是至阴体质,不可食用辛辣这些刺激食物,酒也不能喝。还开了一个药方说是坚持服用身体就不会出现异样。”
酒也不能喝?沈灵惊讶:“昨日不是饮了好多酒?”
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大喜的日子哪里能不喝酒呢?昨日我将药草份量加了许多,想是能好受些!”
好受些?沈灵心跟着一揪,问道:“若是喝了酒,吃了辛辣食物会如何?”
嬷嬷无奈道:“会浑身疼痛难忍。”
沈灵急问:“那要怎样医治?”
嬷嬷摇头:“若是已经发作,那便只有忍了,不知是这些年来太医开的药方起了作用,还是殿下愈发能忍了,这几年老奴很少看到他疼痛难耐的时候。”
沈灵不解:“不是说只要忌口就不会发作?”
嬷嬷又叹了一口气,道:“吃食都是老奴准备的倒还好,只是谁还没个烦闷的时候,也没个人诉说。每每心情郁结殿下总忍不住借酒消愁,老奴看见了也劝不住!”
“不过,现在好了,有了王妃在,殿下也有人管,有人心疼了。”想到此处,嬷嬷又觉得宽慰不少。
沈灵道:“嬷嬷放心,今后我一定看住他不叫他再喝酒了!”
嬷嬷感激地点点头,接着道:“老奴今日一是为了拜见王妃,二是为了将府中中馈还于娘娘,不想老婆子人老昏聩,说了这些废话,差点耽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