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逍凡与尘逸二人来到茅屋内,便远远地望见盘坐在湖心亭中的无名,逍凡隐隐感觉今日的茅屋好似有些不一样,只是真要说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了尘逸一眼,逍凡见他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反倒是对自己的举动感到有些奇怪,摇了摇头,朝尘逸使了个眼色,快步朝着湖心亭中走去。
待临近湖心亭,还不等二人行礼,便见天空中倏忽之间落下了片片雪花,身上顿时传来一股寒意,倒也还不算太冷,只是与平日里做早课时寒潭外围的温度差不多。
逍凡好奇地伸手想要接过一片雪花,却见那雪花落在手掌之中却并未融化,也无实质触感,就这么顺着手掌穿透了过去,待穿过手掌之后又恢复成雪花的模样继续下落。
“不是实物?”逍凡眼中精光一闪,侧头望向尘逸,只见他也好似发现了此问题,疑惑地望向无名。
“来啦?”这时,只见无名缓缓睁开双眼,笑看着二人笑道。
逍凡二人赶紧躬身一礼:“师父、师父。”
“呵呵,如何?”无名捋着胡须笑问道,却不是冲着逍凡,而是问尘逸。
“这...不会是寒潭的寒气所化吧?”尘逸看了看那飘飞的雪花,小心地试探道,要知道,他可是对寒潭之气早已有了不小的阴影。
“不错,之前你因失手被寒潭所伤,且一直以来都对其唯恐避之不及,为师担心未来将成为你的心魔,特意将一部分寒潭里的极寒之冰炼化进这片空间,你的每一层试练,也将会对应更多地寒意侵蚀,待你试练通过之后,我相信这小小的寒潭也不会再成为你的阻碍。”
无名满含笑意地对尘逸说道,也不知这笑意中是幸灾乐祸多一点,还是欣慰多一点。
“心魔...”逍凡沉吟一声,又是魔...
就在逍凡继续沉吟之时,只听一旁的尘逸双眼含泪,带着哭腔地喊道:“师父...不要吧?”
“好了,去吧。”不等尘逸继续说什么,只见无名一挥手,便将其送入了一旁的八个房间中。
“等等,八个房间?”逍凡的疑惑还未完全生出,尘逸的惨嚎声便从房间中传了出来:“砰、啊,谁?我的眼睛,怎么有两个傀儡,师父...你搞错了吧?”
听到尘逸的惨叫,无名干咳一声,挥手间,一道禁制飞向了尘逸的房间,顿时,尘逸的房间便安静了下来。
“咳咳,之前我看他的身法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一个傀儡已经很难对他起到试练的效果了。”许是看到逍凡眼中怯怯的神情,无名做出了一个不是解释的解释。
一时间逍凡虽还没有进入寒潭开始试练,但他已经感觉了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脚底慢慢升起,尘逸的声音确实被禁制挡住了,可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顺着刚才的惨叫声联想下去。
“我们也走吧...”还不待逍凡多想,无名便当先向着屋外走去。
听到无名的话,逍凡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一脸怜悯地向着尘逸的房间看了一眼,好似在跟尘逸说:“师兄,你自求多福吧,师弟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
紧了紧衣衫,逍凡也赶紧朝着无名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寒潭外,无名看着迷蒙的寒雾目光深邃,逍凡也同样静立一旁,好奇地向着寒潭深处望去,虽然他每日都来此做早课,但却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近距离地观察寒潭。
良久,才见无名长长呼出一口气,喃喃道:“你知道吗?多少年了,我一直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无根的浮萍,不知其出处,亦不知其归处...”
逍凡听着无名这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跟他诉说,虽然惊讶万分,可却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不记得多少年前,我从这座山中茫然醒来,因为饿了,吃下一枚不知名的灵果,就洗练了血脉,跨过蜕凡,踏入了无垢境,然后因为无聊,看了一本不知名的书,就这么没有瓶颈地修炼到了如今的地步...”无名渐渐地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良久,才又接着讲道:“没有记忆、也没有目的,就这样,我在山中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无尽的岁月...”
听到这里,逍凡欲言又止,可还是忍住了,看着无名,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无名看了一眼逍凡,自嘲一声:“呵,你是想说,我既然修炼有成,为什么不下山去寻找自己的过往?又或者下山闯荡一番,好歹这样,也不至于如我所说般浑浑度日吧?”
逍凡眨了下眼睛,虽没有说话,却好似又说了什么。
“我就算没有记忆,也终究还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你想说的,我又何尝想不到?除了头几年,我在山上认真修炼外,时间一长,我也想出去走走,或者,去寻找我曾经缺失的记忆,可是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竟然根本就出不去。”
“为此,我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几乎走遍了这座山的每一个角落,却依旧走不出去,每当走到一个临界点,我就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传送回到这里。”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座山上有灵果、有功法,或许是某位前辈高人留下的坐化之地,为了避免被打扰,留下了一座困人的阵法,而我当时得到的那本书籍里不仅包罗万象,连带着对阵法也有颇多涉猎,就这样,我开始不遗余力地学习着书籍里的阵法...”
顿了顿,无名深吸了一口气:
“十年过去了,接着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百年过去,终于,当我认为阵法一道天下无人能出我左右的时候,我再一次绝望了,这个地方,我依旧走不出去,不仅走不出去,我竟连一丝阵法的痕迹都感应不到,更别说悟阵、破阵之类的了。”
“如是又百年,正当我认为终生我都将被困死在这山上之时,一扇门突然出现在了我身前,一扇不知道通向何处的门,来不及多想,对于一个被困在这山上整整两百多年的人来说,哪怕那是通向地狱的门,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
“当我从那扇门再出来时我发现,我出来了,真的出来了,我终于离开了这座让我绝望的山,我以为,我自由了...”无名说到这,再次自嘲一笑。“当然,那都是我以为的...”
“听到这里,逍凡刚想追问,却见无名已经继续讲述了下去:“出来之后,我开始了我在这个世界的游历生活,走遍了名山大川,见识了各族的风土人情,三百年的时间,我将我的足迹踏遍了除仙州、魔州、瑶州的每一个角落,不得不说,这三百年,是我过得最快活得三百年,直到遇见了那个疯子...”
“疯子?”逍凡诧异出声。
“不错,疯子,那确实就是一个疯子,那是一个敢指手骂天的疯子...修行之人,虽逆天而行,对天却是敬畏万分,一点的不敬,都会惹来恐怖的天罚,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就连当时的我,也是不敢的。”
“可是那个疯子不同,天罚临身,对他而言,就如这天上下起的小雨,待天罚过去,我欲上前结识,可他却像是一具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般对我不理不睬,然后急速远去,就这样,我紧紧跟着他,想知道他到底是谁,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这一跟,就是两百年,两百年时间,我用了无数种方法,却根本无法与他正常交流,只是偶尔在其发疯时从他的呢喃中听到几个名字...”无名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什么名字?”逍凡好奇地问道。
“云汐、神皇、邪逸...”无名缓缓念出这三字名字来。
“他们是谁?”逍凡追问。
只见无名缓缓摇了摇头:“为此,我特意搜集了各种典籍、人物传记、野史,包括孤本的奇闻轶事,也都无从知晓。”
逍凡一愣,在他想来,能从如此人物口中说出的名字,就算不是天下皆知,至少也应该是名噪一方,可是唯独没想到,这样的人物,竟无人知晓。
就算抛开云汐、邪逸二人的名字不提,单说神皇一名,不用说,也定不会默默无闻,转念一想,逍凡略有些嗔怪地看了无名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你不会把名字听错了吧?
看见逍凡的眼神,无名没好气地说道:“整整两百年,光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三个名字,早已不下千万次,而那时我的修为,虽不如他,但也与现在相差毫厘,怎会听错?”
逍凡点了点头,想想确实也是,纵观无名这个师父有时候确实有些懒散,但也不至于不靠谱到听了整整两百年的名字还听错了。
良久,见无名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逍凡赶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无名先是反问一句,接着坏笑一声:“然后等你上来再告诉你...”说罢,无名一挥手,一把抓起逍凡的手臂,直直地朝着寒潭之中扔去。
“我...”这是落入寒潭前,逍凡说出的最后一个字,至于心里说了多少,却是无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