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凑到了容桑的面前,鼻尖轻嗅,容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忙往后挪了挪。
“你干什么?!”
顾宋廷见他张皇失措的模样,坐正了身子,缓缓道:“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只是想告诉你,你觉不觉得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味?”
“你!”
容桑膛目结舌,确实他一路跑到这里确实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股腥臭味,可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那种味道十分刺鼻难闻,且又十分特殊。
顾宋廷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我在你身上撒了一种粉末,让你变得很臭,我是随着气味跟过来的。”
他可对男人不敢兴趣,只不过这阿吉噶的死同他有关系,而他又正好管了这桩闲事,那自然得亲自同他在这促膝夜谈了。
容桑明白了原来他竟然乘其不备用这样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跟踪他,他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他恼羞成怒,“你竟然是用下三滥的手段!”
见他目光流露出一丝狠厉之色,顾宋廷又是洒然一笑。
“下三滥?冤枉啊美人,我这只是会让你发臭,那东西又没有毒,而你呢,在我身上下毒,这可说不过去了吧。”
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无辜。
“谁让你坏我好事!”
夜色中,顾宋廷的双眸犹如琉璃一般,深不可测,他蔷薇色的唇角仍挂着一丝笑意。
“容美人,不如将解药交给我,我指你一条出路,不然等阿吉布带人来了,你就麻烦了。”
他果然还是同容桑来谈条件的。
容桑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又怎会被他的只言片语所迷惑,阿吉噶死了,他的弟弟也同样不能放过。
“你在教我做事?觉得我会怕一个阿吉布?”
“我知道你不怕阿吉布,可你知晓昌州城中有多少阿吉布的暗线吗?”
顾宋廷只是给他提了一个醒,他想以容桑的聪明才智,应当明白阿吉布背后的势力,他能在此畅通无阻,其中的缘由容桑不会不知晓,他们虽然表面上为茶商,可也不过是打着幌子行事罢了,恐怕这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野心。
“那又如何?”
容桑满不在乎,他习了十几年的武,为的就是杀了他们两兄弟。
“寡不敌众,而且你杀了他哥哥。”
顾宋廷思量着此刻阿吉布必然已经知晓了杀害他哥哥的真凶,他在昌州城人脉甚广,想要调查这件事易如反掌。
“那是他活该!”
顾宋廷微微皱眉,“我知晓你是为了你母亲报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也许根本不想你这么做。”
他的母亲经历了多少苦楚,他又怎能做一个不孝之人?他一心为了复仇而活着,如今亦不能前功尽弃。
“就我的母亲正是死在这些契丹人的手中,所以我若不能为母复仇,那同蝼蚁有何区别?”
顾宋廷心如明镜,看着眼前摇曳着的篝火他陷入了沉思,这世道活下去的人确实艰辛,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们要放弃一些东西。
“我知道你恨什么,你不仅仅恨契丹人,还恨这世道,如果你的父亲不将你身怀有孕的母亲卖给契丹人,你的母亲也不会死,你好不容易从宁国逃到中原来,韬光养晦,蛰伏月下阁多年,活下去的动力不过是为了复仇。”
听了顾宋廷的这番话,容桑目瞪口呆,他竟然全都知晓,这些事埋藏在他心里多年,包括他的母亲被契丹人折磨致死,受尽屈辱,他也是好不容易逃回中原,才流落于风尘之地。
“你竟然都知道?”
顾宋廷点了点头,解释道:“其实我与阿吉噶有过往来是真的。”
“你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
容桑恨之入骨的人,没想到却与眼前之人曾有往来,而看他的气质和谈吐,并不像能同阿吉噶是一丘之貉之人。
“多月前,我确实与阿吉噶在月下阁喝过茶,那是因为我就发现这个阿吉噶不简单,于是顺带着查了许多关于他的事。”
顾宋廷一直都在调查阿吉噶,也知道他在昌州城有人护着他而为虎作伥,只是这背后之人他并未调查出来。
容桑眼眶通红,愤愤地说道:“你既然查了他,那你更应该知晓他该死!”
“我从未说过要留他,只是百姓是无辜的。”
顾宋廷仍相信容桑并未曾泯灭人性,他所受的苦,又怎能加在那些无辜的百姓身上,让他们再经历一遍。
可容桑却矢口否认了他的想法。
“你同我说这些做甚?你知道我不会同情任何人。”
顾宋廷只是撇了撇嘴角,不冷不淡地问道:
“你可知晓你同阿吉噶的区别在何处?”
容桑楞楞地看着他,一时间并没有明白他的问题。
“我同他?”
可在顾宋廷心里却始终觉得容桑和阿吉噶是两种人,他不过是受尽了磨难,本性并不坏,可阿吉噶却是宵小之辈,豺狼野心,这样的人理当人人得而诛杀。
“你若滥杀无辜,那同他又有什么区别?你痛恨的人,最终却要成为他这样的人吗?然后再延续你这样的悲剧。”
容桑有些激动地站起了身,他已然明白了他话的意思。
“你凭什么在此说教我?”
思索了半晌,容桑又得出了一个结论,“我知道了,你舌灿莲花,为的不正是讨到解药?”
顾宋廷是需要解药,他坦坦荡荡,不需要否认。
“我是来拿解药的,但这些话,也正是我想说的。”
容桑觉得他是自不量力,他下了毒,他甚至不用动手,可顾宋廷竟然还有心情同一个对他下毒之人在此月下谈心,真是有闲情雅致之人,这般特别的人,他还真是舍不得让他死。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解药?”
容桑对上了他的眸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正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心狠手辣的阿吉噶,还有,我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
这是容桑第一次听一个人说想同自己做朋友,从小他性格孤僻,无人与他亲近,可这个人不过同他有一面之缘,却是相见恨晚的感觉。
“好,我长那么大,你还是第一个想同我做朋友的。”
他灿然一笑,他从来都没有朋友、知己,又怎能放弃这个交朋友的机会。
“既然如此,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月色朦胧,二人握手一笑。
晨光熹微,赵颜悦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她梳洗好,穿好衣服,却发现月下阁门口围了许多人,带头的便是阿吉布。
赵颜悦遇到了赵稷,忙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吉布怀疑容桑是杀害他哥哥的凶手,叫了一群人来将月下阁围起来了。”
赵稷微微皱眉,这里是昌州城,不是祁州,更何况阿吉布与容桑的事是他们之间的私事,他们不好插手。
“悦儿,咱们还是不要管闲事。”
赵颜悦摇了摇头,神情有一丝焦急,纵然这不属于赵稷管辖的范围,可这些契丹人在此滋事,恐是会伤及无辜。
“可这些宁国人在我们的地方上生事,你让我如何能坐视不理。”
“这是他们的私人恩怨,我们还是去祁州,莫要趟浑水。”
赵稷显然只想让当地的官府来解决此事,他不想为此事耽误行程。
而阿吉布此时已经插着腰在门口骂骂咧咧,“交出容桑,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月下阁!”
月下阁的老鸨扭着腰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呦,大官人,这容美人真的不在月下阁,他昨夜一晚上都没回来,您要不然进去等等,消消气。”
可阿吉布却不吃这一套,他冷哼了一声,“我只给你们一柱香时间,你们若交不出容桑,休怪我翻脸无情!”
赵颜悦见状,深觉此事不妙,阿吉布性格冲动,又一心认为容桑是杀了他大哥的真正凶手,若是不及时制止,恐怕真的会酿成大祸。
而这时不远处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容桑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惧色,他从小就在月下阁长大,虽然月下阁只不过是供人消遣之地,可对他来说却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是他的家。
看着容桑气急败坏地想冲上去,顾宋廷及时制止了他,“你去哪?”
容桑面对这样的情形如何能袖手旁观,难道他当真要做一个缩头乌龟看着他们一把火烧了月下阁,年幼时他保护不了自己的母亲,而现在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甚至要让整个月下阁化为灰烬。
“你也瞧见了,若我不回月下阁,恐怕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当真会一把火烧了月下阁。”
顾宋廷神情有些凝重,分析道:“你现在去,恐怕他们不会放过你,你这是自寻死路。”
“那我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月下阁的人因我而死?”
容桑有些激动,他如果不去,这个阿吉布很难罢休,他要找的是自己,而若是寻不见他,就要让月下阁陪葬。
顾宋廷思索了半晌,对于阿吉布的事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只是任何事解决都要有个方式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