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她不傻，相反还很聪明。
她曾委婉问过自家小姐。
“再过一年小姐就要及笄了，想必到时候夫人也会开始张罗小姐的亲事……”秀莲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却瞥见驻足在画前的程清眼里的光突然暗淡下来，她没有坑声。
她只能硬着头皮，佯装好奇道，“咱们粟城的青年才俊也有不少，不知小姐可有看得顺眼的？”
若是以往，听到这话，程清肯定嗔她，小小年纪就开始琢磨这些没谱的事，不知羞！
可是这次，她却沉默了很久。
伴随着她的沉默，秀莲的一颗心也不由直直往下坠，她听见她家小姐虚无缥缈的声音。
“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
秀莲的心磕了一下，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强作轻松道，“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子嫁人生子，多正常的事儿啊！”
“是啊，多正常的事啊……”程清抬眼，眸光一寸寸扫过画中的自己，以往生动的眉眼像是蒙上了一层暗淡的愁色，她嘴角勾起一抹轻嘲。
秀莲抿紧了唇，心里忽的沉甸甸的。
——
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程清出落的愈发动人，连同她的美貌一起美名远扬的，还有她的才气。
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
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对于未来的女婿，程夫人是慎而重之，挑了又挑，对此，身为主人公的程清本人却不怎么上心。
“小姐，听说老爷最近在和王府商议定亲的事……”秀莲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听上去有几分雀跃，“奴婢打听过了，那王家公子生得不错，脾气也好，关键还有个通情达理的母亲，日后小姐嫁过去，应当也不会受委屈……”
程清走在前面，步子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冷声呵斥，“还没有影的事，休得胡言！”
秀莲有点被她这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到，呐呐地噤了声，好半晌才迟疑着出声，“小姐……不喜欢王公子吗？”
程清敛了眉，之前那股子冷色收敛了些，可眉眼却多了几分烦躁，“我又没见过他，谈什么喜不喜欢？”
秀莲绞着手指头，突然闷闷道，“奴婢也没见您喜欢过别人。”
程清皱了皱眉，只听她声音低下来，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滋味，“可小姐总要嫁人的。”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又低声补上一句，“先生也是要嫁人的。”
她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凑得近几乎听不到。
然而程清却一字不落听见了。
她心头重重一跳，下意识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秀莲抬眼看她，眸光清澈，似乎能洞察一切，却莫名看得她心生烦躁。
秀莲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其实很清楚，有些事情她或许可以瞒过爹娘，却根本瞒不过她。
心头倏地沉重几分，她一声不吭，闷头往前走，迎面撞上来一人。
“哟，这是怎么了？谁惹表妹生气了？”
来人生得还算俊美，然而眼神却透着一股子油腻，黏腻地定在程清身上，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程清心头更加烦躁，她素来对这位放浪形骸的表哥没什么好脸色，于是冷着脸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说着便要走，表哥笑嘻嘻拉住她的手臂，“表哥这不是关心你吗？”
程清心里一阵强烈的不适，一脸嫌恶地甩开，秀莲连忙挡上前，皮笑肉不笑，“表公子好，我家小姐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多陪了，您请自便。”
说着，警惕地护着她家小姐赶紧走人。
那位表公子盯着主仆二人匆匆离去的身影，目光黏在程清身上，若有所思地笑笑。
他这个表妹，倒是出落得愈发动人了。
……
走出好远，程清都能感受到黏在身上的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目光，一张俏脸越发冰冷，眼里窜着火气。
秀莲不悦地抿了抿嘴，“表公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回头还是和夫人提一提……”
这位表公子，也真是纨绔子弟的典型了，成天无所事事，就知道拈花惹草，听说还干出过强抢民女的勾当，仗着自己有个当官的爹，最后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了。
秀莲一脸嫌恶，程清也好不到哪去。
自从她身段长开后，她这位表哥看她的眼神就越发的露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一样！
然而他到底不敢太放肆，只是偶尔出言戏弄几句，不过也足以把程清恶心的吃不下饭了！
要不是父亲那边不好交代，她早就把人轰出去好几次了！
她眉眼由染着燥意，一抬眼，眼底猝不及防闯入一抹身影。
嘉先生生得媚，然而却不爱穿俏丽的颜色，身上总是素净的很，眉眼也透着清冷。
秀莲悄悄抬眸，果不其然，自家小姐方才的不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她眉头舒展着，眼底不自觉泄出几分愉悦。
秀莲在心底叹气。
程清手背到身后走过去，刻意放轻了步子。
嘉先生正背对着她们抚琴，垂着眸很是专注的模样。
和程清仿佛是两个极端，她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给人一股宁静淡然的感觉。
程清本意是吓她一吓，有心想瞧瞧她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谁知她的半只脚刚迈入亭子，那人淡淡的声音就响起了。
“来了。”
语气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
程清脸上的兴奋一下子垮了下来，无趣的撇了撇嘴。
她有些不高兴，脚步故意迈得很重，不忿地咕哝。
“怎么每次都这样！”
嘉先生抬眸，少女撅着嘴，脸上的不高兴显而易见，她美的灵动，一颦一笑都很招人。
世上不乏美人，可像程清这样的却极少。
她眼里露出几分无奈，“不如大小姐再来一次，这一次我一定好好配合您。”
程清抬眸有些稀奇地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嘴角抿出一个笑来，眉眼弯弯，露出一点洁白的虎牙，“这么配合我呀？”
嘉先生垂眸拿帕子拭着手，动作不急不缓，语气也带出几分笑意，“这不是看大小姐不高兴吗？”
“不哄哄还不得闹翻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