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门外有男子问话,江亭月只见叶太傅急忙拱手,各桌的学生也都伏地叩首,她急忙要跪下,便听见那人道:“不必跪了,不妨先答疑。夷儿若是解答不出,这可有得你跪的。”
“父皇……”
江亭月抬头望着已经走上讲台上那个身穿玄衣,手执纸扇的男子,那男子便是她的父亲,当今圣上明怀谷。
立在明嘉帝身侧的男子身穿锦袍,那锦袍上的四爪蟒格外显目,那便是她的皇叔,明怀玉。
只见明嘉帝勾唇一笑,便抬手唤了一句平身,继而转头望着她道:“方才朕听你那第一第二念得很是不错啊。怎么如今倒是认栽了?”
“不是。”江亭月急忙摇头,朝明嘉帝拱手一礼,便站直了身子道:“既如此,儿臣便失礼了。方才道第一苦,为物是人之苦;第二苦为南征北战之苦;第三苦为生死别离之苦;第四苦为情深缘浅之苦;第五苦为错付深情之苦;第六苦为为人作嫁之苦;第七苦为追悔莫及之苦;第八苦为韶光不待之苦;第九苦为亲子离心之苦;第十苦为夙愿难圆之苦。”
台上明嘉帝含笑瞧了一眼江亭月,别有深意地问了一句:“没有了?”
江亭月拱手一礼,还没说话便听见有人又现她一步答话道:“回圣上,方才臣听见三殿下道了十一,只怕不止这十苦。”
这声音一听,江亭月便知道是何人,她转头瞧了那晋逐风一眼,也不知道是喜是悲,便只能将欲出口的话咽下。
如果没有猜错,她这父皇是领着群臣来听学来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往窗外瞧了瞧,果然瞧见了些许穿着朝服的臣子,皆竖耳倾听。
明嘉帝一听,不甚好奇,便盯着江亭月勾唇道:“想不到夷儿竟开窍了,既是如此,朕便来考考你。朕若是满意了,这柄纸扇,朕便赐于你。”
江亭月吓得急忙跪下,叩首一礼后才抬起头来道:“儿臣不敢,烦请父皇赐题。”
明嘉帝瞧见她这个样子,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便转头瞧了一眼明希颜,明希风,明希安三人道:“朕这个题目,你们皆可答,答得令朕满意了,朕便各有赏赐。”
江亭月又急忙跟着一众人道了句谢,才慢慢悠悠站起身来,继续跪坐着。
“便写此刻,你们心中所担忧之苦吧。这答案你们皆写于纸上,不许言语。”
明嘉帝挑眉一笑,江亭月倒是一愣,不知道要怎么写。她转头望着窗外的桂子,不禁出神,思索了良久才转过头来提笔。
不久,她便将笔放下,别有深意地瞧了一眼明怀玉,便转过头去了。不一会儿便听见一声笑,江亭月才慢悠悠转过头,原来他们的答卷都被太监收了上去。明嘉帝此刻正在瞧着,也不知道瞧见谁的,竟笑得如此敞怀。
江亭月正在失神之际便听见有人拍案,众人皆被吓了一跳。她抬眼一瞧,原来是明怀玉,他面露怒色,怒目圆睁正盯着她喝道:“明希夷,你好大的胆子!”
江亭月这里还没有站起身,便听见凌岚在身后唤她,她懒得理会,只是站起身了身子,朝台上明嘉帝拱手道:“父皇,儿臣确实为此事,惶恐不安,忧愁难耐。”
江亭月转身朝明怀玉也拱手,只是当她站直了身子,她眼中流露的光明不禁让明怀玉心中一颤。
江亭月嘴角含笑,也不管接过她所书的叶太傅如何表情,轻笑着念出了他所写诗,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江亭月这一念罢,众人神色不一。她撇了一眼,明希颜朝她投来担忧的神色,明希云低着头,晋逐风皱眉瞧着她,明希安倒是一副赞叹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明嘉帝才开口道:“这倒很是写实。但是,夷儿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
江亭月倒是十分能看人眼色,这明嘉帝才一开口她便已经跪定了。
明嘉帝瞧见她这般的识眼色,便也不再严肃,他站起身来叹了了一口气道:“你便知错,朕便罚你,此后晚膳后,随太后读经礼佛。你既爱食肉,朕便罚你这一月不得碰荤腥。”
说罢,明嘉帝便站了起来,领着众臣子去了。江亭月跪在原地,直到脚步声渐远她才抬起头来,只见叶太傅远远瞧了她一眼道:“殿下起来吧,下次不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了。”
江亭月道了一句是,便起了身,跪坐于席上。叶太傅手中握着他们刚刚写上去的答案,他将纸张放在桌上,便道:“也近散学,今夜你们便各自去将《论语》之中的剩余部分全背诵,明日我来抽查。明日先讲解背诵内容,而后,如三殿下所言,去后山竹林格物致知。”
“学生明白。”
众人皆答,跪拜之后便听得那钟声绵长。叶太傅一声戒尺落案,便道了一句散学。
见叶太傅走远了,江亭月一屁股坐到席子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身后凌岚走上来,朝她拱手后,便跪坐在她的面前:“殿下,还有骑射课,不过半个时辰便要开始了。”
江亭月点头嗯了一声,便开始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谁知这凌岚竟然不走,而是轻声道:“殿下今日风头太盛了些。”
江亭月哼笑一声,将手中的书递给五儿,便转头对着凌岚,似笑非笑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江亭月说罢便转头朝着五儿伸出手,五儿不知她到底为何意,却还是伸出手抓住了她。
江亭月借力起身,松开手便转身离去。五儿提着书箱便疾步跟上,凌岚反复喃喃刚刚江亭月所言,不禁皱眉,转头望着已经不见的人影,只好转回目光。
江亭月上了马车,五儿也乖巧坐在马车前头,一个年长他约莫三四岁的大太监驾着马车,往校场去了。
“五儿,进来。”
江亭月撑着脑袋,不禁想起那个面貌不俗的少年,便低声唤了一句。
五儿便急忙掀开了帘子,爬了进去,朝她叩首道:“殿下。”
江亭月嗯了一声,便伸手抬起头了五儿的下巴。他虽然穿着太监服,但是他这样的秀色可餐,一点也不比当年她手下娱乐公司里的小鲜肉差。
仔细瞧了他许久,江亭月才收回手道:“五儿,我瞧你长相不俗,不若唤作朗清。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你可愿要这个名字?”
五儿一听,面上满是欢喜,急忙叩首道:“多谢殿下,朗清喜欢这个名字。”
江亭月勾唇一笑,朝朗清招了招手,便稍微挪了挪位置,语气之中带着些许淡漠:“朗清,从隔间取本书来。日后便都进来,不必在外头了。我这马车也不是容不下。”
“是。”朗清抬头偷偷瞧了江亭月一眼,她还是自顾自地坐着,并没有什么别样的表情。他低头便将刚刚取出来的书双手封于眉高处道:“殿下,《论语》。”
江亭月接了过来,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而朗清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柄纸扇,跪坐于马车上,于她轻轻送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差不多够她将手中的书又复习了一遍。那马车外才传来大太监尖细的戏嗓:“殿下,请下车。”
朗清急忙爬下了车,江亭月将书放回隔间,又仔细整理平齐以后才慢慢吞吞在朗清的扶持下,踩着凳子下了车。
她抬眼瞧着那太阳,只见它已经略偏西了,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灼人。若是没有记错,国子监是卯时入申时出,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那算起来差不多下午四点她就要顶着大太阳骑马射箭了。
江亭月摇了摇头,此刻凌岚便走了过来,作势要和她说话,她一言不发迈步跟上了晋逐风。
江亭月先是去偏殿换了白色的骑射装,这骑射装也是白色为主,蓝色为饰。不过比起那大袖子,江亭月更喜欢这样的衣裳,至少起身的时候不用担心踩到袖子衣摆一类的。
江亭月换好了衣裳,便开了门,跨过门槛。朗清端着托盘,急忙跟在她身后,语气十分轻柔:“殿下,需用些茶水点心么?”
江亭月点头,只见他将托盘放在桌上,将茶水双手奉上。江亭月接了过来,吹了吹那水面浮起的茶叶,浅尝了一口,顺手拿起一块点心慢条斯理地吃,也不忘问道:“还有多久?”
这朗清双手已经奉上湿润的锦帕,她还在吃着东西,便一直不拿。他也不动,便一直这样的托着,低头答话:“回殿下,还有一刻钟。”
江亭月嗯了一声,便将剩下的糕点送进嘴里,伸手接过那锦帕擦了擦手,顺手把锦帕叠好放进托盘。
她低头瞧着朗清,刚有话要说,却听见敲门声。她只好递与他一个眼色,便转过身,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只听见门被打开,又听见脚步声,她转头便看见凌岚一身白衣,正朝她拱手作揖道:“三殿下。”
江亭月嗯了一声,懒得多与他言语,便站起身子来,朝朗清招了招手道:“朗清,你可欢喜甜食?”
朗清端着托盘正要退下,被这一问问愣住了,他急忙低下头,语气约带着试探道:“殿下所赐,奴才都欢喜。”
江亭月呵笑一声,转头撇了朗清一眼,又转头望向了凌岚,话里却是对朗清说道:“很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