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伸手捏住了嵇灵的脸,这对兄妹现在都能在他眼皮底下诽谤他。
“你听见了就听见呗,我又没有说错。”
嵇灵眨了眨眼,并不受他的威胁。
“是,你说得对。”
云景冷哼一声,不再与她计较。
当日,摄政王添了一对子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众人对这对凭空出现的兄妹心存好奇,但前去打探消息的人都被扔回来了,现在的相府固若金汤。
而第二日,嵇家浩浩荡荡的队伍进了京,正如二十九年前嵇尘出世一样。还有印象的老人对着这盛况唏嘘,而京中新贵的求知欲则是达到了极致。
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领头人是骑着马上的青衣女子,她神情冷淡,发髻疏得整齐到没有散落的碎发,正襟危坐而一丝不苟。
队伍的两侧是持剑的嵇家军,他们目光凌厉,气势比京城御林军还有凝练几分,但都是目标准确地前往相府。
嵇灵到了大门迎接,而一看到为首的女子,就不由自主地凝了眉。
嵇滕,嵇家最严苛的教养夫子,也是负责了她长达八年的人,想起过往,嵇灵忍不住有些发怵,但还是上前行了礼。
如今,她已年逾五十了吧,但因为自律,看上去也就三十多。
“滕夫子。”
嵇灵行了这几年来最标准的礼,嵇滕微微颔首,将她扶了起来。
“少主也长大了。”
嵇滕感叹了一句,时过境迁,曾经任性的小丫头早已亭亭而立,足以阻挡惊涛骇浪。
“夫子先请。”
嵇灵笑着请她先进了门,心里却在为云景和一双儿女点了蜡。
果然,嵇滕一看到云景,便蹙起了眉。
“煞气太重,气度欠佳。”
她上来就挑了刺,云景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嵇滕很快就转移了目光,看向了正在玩乐的兄妹。
饶是她的目光太明显,嬉戏的两个小家伙安静了下来,嵇初疑惑而镇定地看着她,而云镜已经躲到了妹妹身后,耳根微微泛红。
“目光坚定,是我们嵇家的孩子不错。”
嵇滕认可地点了头,对着云镜却又蹙起了眉。
“太怕生了,要尽快矫正。”
大家族出来的孩子,不能怯懦。
父子二人都被嫌弃了,嵇灵莫名想笑,但生生忍了下来。她如果没错,下一步,滕夫子就会将两个小家伙分开。
果不其然,嵇滕当夜就让兄妹分了房,谁来说都不好使。
嵇初还只是有些不习惯,云镜却早已落了泪。
云景多次欲言又止,忍不住想去看,却被嵇灵拉了回来。
“她做得没错,小镜不能这么下去。”
嵇滕不是要刻意拆散兄妹情谊,而是要培养云镜的独立性。谁都不可能永远地依附另一个人,情感也要适度。
“可他才那么小……”
云景有些不忍心,他们的小镜还只会喊妹妹的名字,这就被分开了。
“孩子是要从小培养的。”
无意识的时候,传递正确的道德观念,有意识的时候,培养更强的独立思维。
“我以前,也是这样。”
她小时候很黏嵇尘,甚至是依赖过度,所以才被分开了。
“可……”
“滕夫子没有那么狠心,现在应该在小镜房里。”
嵇灵打断了他的顾虑,而此时的嵇滕,确实就在云镜窗前,手里拿着一本无字的书。
云镜哭得难受,嵇滕时不时会给他擦眼泪,还会将他捞回来,但没有多话。小孩子精力有限,他很快就睡着了,嘴里还念叨着妹妹的名字。
“太坚持了。”
等他睡着了,嵇滕才合上了那本无字书。莫名觉得这小主子有点麻烦,光是将他拉回来,她就已经感到了疲惫。
这么小就已经有了如此明确的坚持,往后可能会演变得更恶劣。这是她从嵇灵身上都没有发现的,当时的小嵇灵也很坚定,但没有这么……疯狂。
她突然又想起了今日见到的云景,善于伪装、不顾一切,是很典型的孤注一掷。而他们嵇家更崇尚理智,不需要这么令人忌惮的疯狂。
原来是子肖父。
嵇滕叹了一口气,若是不能改掉脾性,怕只是会比他的父亲还要疯狂。
第二日,两个小家伙再次见面了,嵇初第一次主动靠了过来,云镜却表现出了反常的淡然。
观察了一会的嵇滕狠狠地蹙起了眉,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他如此反常,只能说明了朝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
他在伪装。
嵇滕瞥到了那双有些不安的小手,当下确定了这个猜测。
人的脾性有两种,一种是与生俱来,一种是后天形成。
显而易见的,云镜与生俱来的脾性已经在压制后天,但他还是太小,没法完全隐藏。嵇滕突然回头看了云景一眼,后者对她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将所有的疯狂都尽数隐藏在了皮囊之下。
都不好对付。
“二小姐,夫子带你去听曲。”
她伸手将嵇初抱了起来,而她刚要走,就瞥到了云镜微微挪了脚步。
她了然地笑了一声,让辅助的女夫子抱起云镜一起走了。
“她刚才在观察你。”
看着嵇滕离去,嵇灵回头对云景说了一句。
“我知道。”
云景点了头,那双凌厉的眼能看穿人心,他对着她其实也不太能平静,但他掩饰得很好。
“嵇家确实是人才众多。”
嵇滕思虑得更为长远,人之本性,是最难琢磨的,而她却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落定了猜测。
“她是严苛,但族地里有一位与她截然不同的夫子。”
嵇灵突然笑了,万事是不止一面的,那一位,是最放纵不羁的,平日里酒壶满地,却没人敢轻视他。
“教你哥哥那位?”
云景的印象有些模糊,他只记得当时的京城多了一位颇受非议的人。
“是他。”
嵇灵点了头,谁也想不到那么离经叛道的一位,既然能教出嵇尘这么一个冷静自持的人。
“你哥哥应该很烦他吧。”
云景突然也笑了,嵇尘那脾气,你让他上树偷蛋,确实很为难。
“他回了族地之后,哥哥当时大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