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灵听着这动静有些烦躁,极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眼。
“嵇副统领,请移步。”
大理寺常卿走到了她面前,平常没有好脸色的人,眸中竟然有了一丝......钦佩?
嵇灵揉了揉眼睛,极度怀疑她是看错了。
“嗯。”
她点了头,和大理寺常卿一并走出了大牢,没多久,她就为大理寺门前浩荡的百姓所震撼。
“嵇大小姐!”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句,众人看向了嵇灵,下一刻,她眼见着这群百姓抱着怀里的孩童朝她跪了下来。
嵇灵一怔。
“孩子,快给嵇大小姐磕头,她是我们的恩人!”
一个妇人压着哭腔,按着小男孩的头磕了下去。
嵇灵心中大撼,但转眸又平静了下来。
“都起来吧。”
她用了内力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本官只是公事公办,你们不必如此。”
嵇灵顿了顿,她恶名远扬惯了,并不习惯这副景象。
何况,她也不过是从心所欲,也没见得太用心,并不值得他们如此道谢。
“你没丢过孩子,不明白他们失而复得的心情。”
这时,大理寺常卿突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你丢过?”
嵇灵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大理寺常卿一噎,嵇灵这么遭人恨,多半是因为这张嘴。
“嵇大小姐真是宅心仁厚!”
百姓见她如此平淡,更是觉得她不计前嫌、淡然高尚,他们从前,都对她成见太深了。
嵇灵为了帮他们追回孩子,费了那么多精血,甚至是进了大牢,如此不计回报、鞠躬尽瘁的人,他们怎么能觉得她残忍无情?
嵇大小姐可真是个大好人!
嵇灵并不知道她的形象已经在百姓心中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之间方才按着小男孩磕头的妇人,拿着一道平安符走到了她面前。
嵇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那妇人红了眼,再次对她磕了头。
“嵇大小姐宅心仁厚,功德无量,往后定能顺风如愿。”
嵇灵攥着手中的平安符,突然苦笑了一声。
什么功德无量,若是真能如愿,她如此唯一的愿,就是那个人。
她希望,他能回来。
而她的想法刚落,远处的天一阁寒玉床上的云景的睫毛便颤动了一下。
可她许下的愿望,大半年了也没能实现。
她已经死了心,将那平安符扔进了一个暗格,照常去了军营。
而她前脚离开相府,后脚几辆华丽的马车就驶了进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相府的守卫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族长!”
得知消息的管家匆忙赶了过来,族里的人大半年前来过一次,被嵇鸣打发了回去,而这一次,竟然是族长亲自来了!
管家头皮发麻,一边接待着族里的人,一边给几个主子递消息。
因是族长已经住进了相府,嵇鸣一下朝,就连忙赶了回来。
“族长!”
嵇鸣连朝服都来不及换,进门便看到了年逾七十双眸却炯炯有神的族长。
“鸣儿。”
族长看到他,笑了笑。
“叔祖父。”
嵇鸣上前对他行了一礼,族长摆了摆手,让他坐了下来。
“许久不见,鸣儿倒是清减了不少。”
族长打量了他一番,不由叹了一口气。嵇鸣的祖父和父亲都去得早,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无碍,族长近来如何?”
虽是别离已久,但也是多年情谊的亲近,嵇鸣关切地问了一句。
“一切都好。”
族长笑得慈祥,又和嵇鸣叙了一会旧。
“小灵儿呢?”
族长放下了手里的茶,突然问道。
“灵儿去了军营。”
嵇鸣应了一声,突然感到不太妙。
果然,下一刻,族长就正了色。
“鸣儿知道叔祖父这次来的目的吧?”
族长敲了敲手里的拐杖,直入正题。
“鸣儿......不知道。”
嵇鸣脸色变了变,沉了眸。
“呵。”
“半年前,你休了妻,族中让你再娶,你不愿。”
族长的脸色冷了几分,戚音这种毒妇,嵇家断然不会让她再盯着主母的身份,而休妻再娶,嵇灵的身份也不会变。
“而如今,你的嫡女也没有半点动静。”
“别怪叔祖父话说得难听,就那大皇子这副模样,我嵇家断然不可能会有健康的嫡系。”
嵇家奋斗了数百年才传承至今,怎么可能容忍存在这样的弊端。
“鸣儿,你给个说法,是要我嵇家断子绝孙吗?”
族长冷眼看着他,要么他就再娶,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要么就是嵇灵休夫,重娶一个合格的未来主夫。
而这两个选择,对嵇鸣来说都是为难。
“叔祖父......”
嵇鸣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烦躁。
嵇氏一族最看重的,就是传承,准确来说,是嫡系传承。
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嫡长子,传到嵇鸣这里,也是嫡长。
而他和嵇灵,总要传一个下去。
而很显然,嵇灵早已得到了一切,那么嫡长的传统就不会被打破,与其说是给了一个选择,不如说是只有一个。
可秦诣是皇子,头上是皇权,休夫又谈何容易?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什么时候能解决这个问题,叔祖父就什么时候离去。”
族长不想听他拉扯,只要一个答案。
“你要重娶或是灵儿重娶,族中都会给你提供人选。”
都是这两人识人不清,族长已经不会再相信两人的眼光。
嵇鸣:“......”
他说府中怎么多了奇怪的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回头我和灵儿商量一下。”
嵇鸣叹了一口气,只觉头疼。
“商量什么?”
嵇鸣话刚落下,嵇灵的身影便在门外出现了。
“小灵儿。”
族长看到她,脸上又有了几分笑容。
“太爷爷。”
嵇灵笑意真切,向他行了一礼。
“快起来,康儿,给小灵儿倒茶。”
族长看着她比方才的嵇鸣还要和善,他这话一落,在一旁站了许久的青年便走了上来。
“是。”
青年上前给她倒了一杯茶,嵇灵对上他的视线,突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