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车内悄无声息，就连堵车的时候都没有人说话。
郁兰渚独自默默在后座玩手机，连声音都开着静音。盛菏倒是想说话，不过她每次一抬头，看见郁兰汀的侧脸，那些没营养的废话就又都被默默咽回去了。
盛菏小心翼翼拿出手机，给郁兰渚发消息：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郁兰渚秒回：感觉到了。
盛菏：要不你说句话？
郁兰渚：你怎么不说？
盛菏：我寻思着你是她亲弟，或许挨骂少一点。
郁兰渚：滚蛋。
谈判失败，盛菏只好悻悻收掉手机。前面又是一个红灯，车也慢慢停下来。
盛菏偷偷看了一眼，郁兰汀的侧脸还是紧绷着。
盛菏故意咳嗽一声，郁兰汀果然偏头来看她：“冷吗？”
“不冷不冷。”盛菏连忙道。她刚才和郁兰汀短暂对视了一眼，当她看向对方的时候，又觉得车里的低气压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
趁着气氛还好，胆子没消失，盛菏称热打铁：“那个，你有没有觉得有点无聊？”
她是对着郁兰汀说的。郁兰汀也适时再一次偏头看她，眉毛无声扬起。
好像在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盛菏虚心一笑：“要不放个歌吧？”
郁兰汀闻声便打开音响，对着盛菏指了指两个按键：“这是切歌和音量键，以后想听歌就自己调。”态度还挺好的，让盛菏再一次感慨自己的第六感好像不太准。
而且她说了句“以后”，引得盛菏在心底无声尖叫，想到来日方长这个词时，每一次的心跳都在欢呼。
不过表面上，盛菏还是装得乖巧如兔：“好。”
盛菏其实还想继续一鼓作气再说点什么。然而这个时候绿灯了，节假日堵车，郁兰汀不得不目视前方认真注意路况。
盛菏也因为后座的郁兰渚在场，张嘴几次都没能把心里那句疑惑问出来。
一直开到郁家所在的小区内，刚把车在地库内停稳，郁兰渚就迫不及待钻下去，紧跟着是犹豫不定的盛菏，郁兰汀倒是不紧不慢，慢慢悠悠跟没事人似的，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车内气氛有多煎熬。
郁兰汀锁好车门，很自然地对盛菏招招手：“走吧。”
盛菏小跑两步，冲到郁兰汀身边，和她并肩。郁兰汀看过来时，盛菏还仰起脸对着她笑了一下。
郁兰汀也跟着笑，说：“今天怎么这么可爱？”
盛菏不服气地说：“我明明哪天都很可爱的。”
“昨天没看到。”郁兰汀下意识接道。
说完她们两个都沉默了一下，郁兰汀轻轻皱起眉，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盛菏没注意到郁兰汀的表情。她一门心思都在郁兰汀的那句话上，“昨天没看到”，意思是口说无凭？
她盛明明哪里受过这个委屈。
于是盛菏跟着说：“那你明天能看到，后天也能看到，大后天还能看到，大大后天……”
她这一下子像是要排到一个月后，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在这种随便说几句就能应付过去的场合下非要较真。
郁兰汀笑了一声，心里忽然升起一个“盛菏其实非常在意自己”的想法。
这让她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就像那天在酒店楼下所说的一样，在盛菏身边会让她感觉到轻松。不管盛菏怎样看待那句话，郁兰汀始终都坚信是肺腑之言。
然后郁兰汀笑了一声，打断盛菏还要继续数下去的幼儿园识数行为：“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们明明每一天都很可爱，是我失言了。”
她说“明明”两个字时，不同于盛菏的咬字。郁兰汀念的是轻声，她在叫盛菏的小名。
空荡的停车场内只有她们两个人，或许就是因为太空荡了，所以盛菏总觉得那声轻轻的“明明”叫进了她的心里，带着一些无法言语的东西，跟以前那么多声“盛明明”都不一样。
盛菏下意识打了个颤，犹如小动物的皮毛触碰到东西，会下意识甩动一样。
郁兰汀察觉到，偏头问道：“怎么了？”同时她停下脚步。
盛菏也跟着停住。也就是这个时候，盛菏意识到她们两个自下车后的步伐一直都很慢，对比四五步就蹿地不见人影的郁兰渚，盛菏跟着郁兰汀的步伐，不像是要回家，却更像是饭后出去散步。
盛菏惊讶的不是这样的安逸闲适，而是明明已经发生过多次，甚至是只要跟对方在一起时，两个却都对此熟视无睹。如果不是此刻盛菏无意间发现自己在郁兰汀身边的自在，与对方在自己身边的放松，那么恐怕还要等很久很久，才会有一个人揭示出来。
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让盛菏很高兴，似乎认证了她再郁兰汀身边的特殊地位。盒况能够被一个人认为自己的存在是特殊的，本来就很有成就感。
盛菏“嘻嘻”笑，她问郁兰汀：“你是不是每次叫我小名的时候，都觉得我特别可爱啊？”她没皮没脸地又绕回去了。
郁兰汀失笑。盛菏本以为她会笑骂自己自大狂真不要脸之类的话，没想到她却只是笑，并不发一言。
眼看一截短短的路就要走到尽头，盛菏急了。她一把抓住郁兰汀的衣角，迫使对方再一次停下来。
郁兰汀：“？”
盛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肃：“你还觉得不开心吗？”
郁兰汀怔住。
盛菏看着她，声音很轻：“我觉得，好像自从你回来后，就一直在不开心。”
既然如此，那么当初为什么要回来呢？
郁兰汀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
是回来修复与父母间的关系？是探望外婆？是想念弟弟？
还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始终都放不下的人？
郁兰汀向来不会敷衍盛菏，哪怕对方还是个小豆丁，对于社会上的很多事还无法理解时，她也会掰碎了，尽量用盛菏听得懂的话，一点一点解释。
但这次，郁兰汀嘴唇抖了一下，竟然下意识地选择避开主要原因。
“没有不开心，是因为工作上的事。”郁兰汀知道自己在瞎扯，然而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继续扯下去，“项目……又有点问题。”
实际上项目才刚刚结束。这一短时间应该是工作上的空窗期。
她不安地舔了一下嘴唇，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明明最开始，她只是不满于盛菏和郁兰渚在车上那么自然地斗嘴嬉戏。
然而盛菏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于郁兰汀的话，这一次她也选择了照信不疑。她甚至还想起自己出门前，郁兰汀接到的那通工作电话。
然后顺理成章开小差到英音还挺苏的。
盛菏笑意盈盈：“这样啊。”
郁兰汀又下意识地心虚吞咽：“嗯。”
盛菏意识到自己在笑，并且这种笑可能会导致落井下石的误解。她立刻收掉，装出一脸“我懂”的过来人表情。
“那太可怜了。”她单手搭上郁兰汀的肩膀，试图不走心地安慰，“今天过节，多吃一点吧。”
在盛菏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吃吃吃不能解决的。
郁兰汀甚至觉得，自己只要答应带对方去几次心心念的各大餐厅，盛菏就能立刻签下卖身契，并且说还有这样好事？
郁兰汀对自己的想法笑了一下，顺手也揽过盛菏，推着她往前走：“走吧，知道你馋了，你郁叔叔给你炖了排骨。”
盛菏：“！！！还有这种好事？”
看吧。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