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在车上给诸伏景光发了条消息。
作为一起潜伏进来的搭档, 有任何关键性决定都必须共同商讨——
这是为了防止单人考虑不周到、造成误判才最终定下来的标准。
所幸诸伏景光跟降谷零一向很有默契，大部分时间基本共脑，很快就拍板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他们准备以医生为突破口深入组织内部, 搜集一直以来的犯罪罪证，顺带借助此次任务探查药厂位置和情况, 好便于将来一举端平。
“至于那个诸星大……我会注意的。”
诸伏景光的声音依旧温和：“他跟琴酒关系不好，这是我们目前可以利用的关键情报之一, 诸星大现在还没有正式获得代号, 很大概率可以就此阻断这个新人在组织里的后续发展。”
“能提前解决掉一个未来敌人的确很不错。”
降谷零也赞同道：“虽然不想承认, 但我目测过，他的爆发力和耐力都很强，应该是特意学过自由搏击什么的, 狙击水平据传闻而言似乎也非常高超，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虽然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服这个词, 可降谷零在评判实力方面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客观, 搞得诸伏景光都有些失笑。
“还真是，第一次看你这么夸一个人……”
“这只是简单的情报分析而已，为了我们的以后。”降谷零语气不自然地强调着，“针对诸星大的行动越快越好, 最好就趁现在，在他还没有犯下更多错误之前。”
“你这是想让他当个污点证人……”诸伏景光秒懂，“我估计萩原也是想这么对待医生的。”
他们两个人都清楚萩原研二和医生之间的羁绊，不过就一个好友、或者说公安的身份而言, 那位医生能争取到这种处理的概率几乎为零。
……除非他一举提供情报把Boss给踹了。
“就医生跟琴酒的关系，我估计让他反水的概率很低, 我现在还开着琴酒借给医生的车呢。”
降谷零半开玩笑地说：“要完美满足萩原研二想法的话, 只能自己医生突然蹦出来说自己其实也是卧底了。”
“……还是慢慢来吧。”
诸伏景光也知道这件事的难度, 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眉眼间染上忧色。
此刻他正匍匐在一处大楼楼顶，通过瞄准镜看向那边百货大楼的门口，等待着自己的猎物出现。
因为委托人恶劣要求一定要在白天见血，诸伏景光这才大张旗鼓地端着把狙.击.枪上来。
“这些都是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我们现在毕竟还在潜伏期……等等，”诸伏景光声音忽然一顿，后知后觉道，“你刚刚说自己在谁的车里？”
“琴酒的，怎么了吗？”
“……你忘了？诸星大跟琴酒的关系搞僵了对吧，”诸伏景光道，“如果能让他们之前发生冲突或者猜疑，或许我们能更好动作。”
“你的意思是……”
降谷零微微睁大眼睛，用余光瞥着不远处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人，深吸一口气飞速说了句“我明白了”就挂断电话，很快把口袋里屏蔽掉的窃听器重新放了回去。
然后他赶在两个人走过来前，先一步摇下车窗。
“医生，”降谷零握紧方向盘，完美掩饰着内心的情绪，“上车吧。”
北条鸫和眼神一亮，兴冲冲就拉开了后座。
跟在身后的赤井秀一还维持着冷漠的神色，可安室透洞悉伪装情绪的技能，敏锐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僵硬？感觉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降谷零心中疑惑，可眼下根本管不了这么多，只能沉声对北条鸫和道：“医生你放心，我已经检查过了，这辆车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哦，那太好了！”
“……”
除了医生看过来的还有赤井秀一，降谷零这时才发现对方表情更僵硬了一点，就连眼神都有点复杂。
然后降谷零听到他说：“没事，反正马上就会有问题了。”
降谷零：“？”
等会，什么意思？
这家伙难道看出他想对这辆车动手脚再甩锅给他的计划了吗？！
……
下车的时候，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可他们到底一个个都是伪装情绪的高手，再加上医生这个毫无同理心的混蛋，至少从旁观者视角来看，完全发现不出一丝端倪、甚至觉得其乐融融。
“现在里面还有不少人啊……”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走在最前面，理所当然地察觉到了里面人类活动的踪迹。
赤井秀一淡淡道：“看来这些就是我们的目标了。”
“这么多人，一个一个狙杀确实很麻烦，还容易有漏网之鱼，”降谷零习惯性开始分析，“除非我们伪装混进去内外一起攻破、再或者就是使用炸.弹这种范围更大的武器。”
提起炸.弹，他忍不住看了眼身后的青年：“医生，你推算爆炸的画面，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自己准备的呢？”
“很难说，”北条鸫和耸了耸肩，“但如果是我们准备的话，目标不可能设成自己吧。”
“这倒是——”降谷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提前进去看看总是没错的，以我们的身手混进仓库、研究室之类的地方并不困难。”
赤井秀一对所谓的'推算未来'无感，蹙眉将话题重新引开：“我们可以兵分几路去里面打探，出来之后说不定还能画一张完整的路线图。”
“赞成。”
降谷零本来就想摸摸里面的情况，立刻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任务虽然重要，可最关键还得确保自身的安全……”
“医生，虽然你很厉害，可我和诸星大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你，这点绝不会变。”
他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话里话外全在说医生最关心的事情。
格兰威特手册第237条：
夸他、使劲夸他、证明他的重要性，一定要让他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医生最喜欢这种直白的赞许。
“你很上道，波本。”
事实证明格兰威特是对的，北条鸫和如同预料般笑了起来，甚至露出了标志性的小梨涡：“我决定对你少一点点成见啦。”
“……一点点，”降谷零抽了抽唇角，“话说我早发现医生你对我的态度并不友好，至少比苏格兰要差上很多，能问问原因吗？”
“当然，”北条鸫和眨了眨眼睛，“原因很简单，苏格兰一看就是很容易受伤的样子，作为预备客户态度当然应该好点，可你嘛——”
降谷零：……
所以我就是因为太过'皮糙肉厚'而被嫌弃了吗？
“不要沮丧，波本，我最近忽然发现你还可以开辟一项新业务。”
完全不知道'打击'到对方的医生继续缓缓陈述着：“或许你知道贝尔摩德吗？”
“当然，组织里的千面魔女，”降谷零不清楚医生的意思，只谨慎道，“我之前领代号的时候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怎么了吗？”
“我的易容水平跟贝尔摩德不相上下。”
北条鸫和突兀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钴蓝色双眸中渐渐浮现出兴致勃勃的笑意，刹那间让降谷零产生的不祥的预感。
“等下，难道——”
他下意识想打断，可惜还是没能阻止医生脱口而出的话，欢快的声音立刻轻飘飘在耳边响起。
“如果哪天你想换种肤色的话可以直接找我哦，我的技术很好的。”
降谷零：“……”
果然如此，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我很满意现在的自己，医生，我暂时还没有要改变形象的打算。”
完全没有犹豫，降谷零非常果决地拒绝了这个计划，自诩民.主的医生自然也不会强求，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脸上说不出的遗憾。
“好吧，那就以后再说吧。”
不，绝对不会有以后的！
降谷零表面点头说好，在心中这样斩钉截铁地想着，捏了捏拳头正想把话题重新转回去，余光却忽然瞥到旁边戴着针织帽的男人。
对方不动声色地朝这边靠了好几步，然后在他警惕的目光下，低声'体贴'地说了一句。
“波本前辈，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降谷零：“？”
“你看，这样如果以后混不下去、被组织一脚踢开的话，你至少还能混个小白脸当当。”
说这句话的时候，赤井秀一的语气非常诚恳，似乎真的在为自己的前辈着想。
可惜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眼神无端多了几分熟悉的嘲讽意味，甚至还特意把'混不下去'重读了一下，就差没把'我要看好戏'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有那么一瞬间、至少有那么一瞬间。
降谷零真的很想拔.枪把这个组织成员给干掉。
**
还没到家多久，萩原研二就接到了松田阵平的电话，说是研究平成秋石的警员得到了突破性进展，发现了很重要的情报。
“哦，我猜一下，是不是发现他之前因为是事故被辞退的事情……”
“喂！小阵平，你这么惊讶干什么？”萩原研二不满地嘟囔道：“别忘了我现在是个侦探、侦探！虽然这件也不能算是被我推断出来的……”
他把平宫纯之前查的事情说了出去，对面的松田阵平立刻恶劣地拖长了声音：“什么嘛萩，你这不是相当于请了外援吗。”
“就算是外援那也是合法外援，平宫本来就是我的搭档，”萩原研二把话重新堵了回去，“你还是先说说你们发现了什么吧。”
“行。”
对面很快传来了噼里啪啦摁键盘的声音，随着一记响亮的回车键，萩原研二终于收到了松田阵平的消息。
“根据平成秋石自己所说，他闹这起事情纯粹只是想报复——当年拿起让他被辞退的事件就是搜查一课审理的。”
“很合理的理由，然后呢？”萩原研二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响指，“你们既然找上我，肯定是还有没搞清楚的事情吧。”
“没错，炸.弹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制作的，所以我们事后派人摸清了他最近所有的行踪，最后发现他在一周之前去过丰川黑诚的药厂。”
“……他不是被那里辞退了吗？”萩原研二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怀疑他的材料是从那边拿的？”
“或许那里也放了炸.弹也说不定呢。”
松田阵平慢悠悠道：“你看，如果平成秋石报复搜查一课的话是真的，那他想报复药厂的这个行为就变得理所应当了吧，甚至顺序必须得排在搜查一课前面……”
“所以你们想查——可单凭这些很难搞到搜查令，怪不得会找上我这个侦探。”
也许是泽田束也扮演多了，萩原研二觉得自己脑袋都转得快了不少，几个呼吸间就洞察出了其中的真相。
“去我肯定会去的，毕竟这件你也会参与，班长不在也只能由我来看着你这个乱来的家伙了。”
“什么嘛，你才乱来呢！”松田阵平炸毛了一瞬，语气都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最后一件事——把那家伙送到警视厅后，我们对他的随身物品进行了检视。”
“发现什么了吗？”
“大部分都很正常，只有一个东西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目暮警官特意让我拍个照发给你，看看会不会理出什么新的头绪。”
……他这是被当成万能小叮当了吧。
萩原研二闻言，真的很想嚎一句侦探不是全能选手、更别说他只是个赶鸭子上架的半吊子。
可惜现实摆在面前，萩原研二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发给我看看吧。”
松田阵平动作很快，没多久萩原研二就收到了对方的邮件，立刻就移动光标点开了图片。
刷——
“我们找到的是一个怀表，镀金的，边缘处有些磨损，看上去磕碰过，上面的指针已经不转了，一直停在3:25分上，我们也正是因为这点才起了疑心，毕竟谁也不会没事带块怀表在身上……”
“喂，萩，你在听吗？”
松田阵平讲到一半，忽然发现对面没有了声音，只余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了？”
“……我见过这块表。”
萩原研二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可听上去稍微有些低沉：“就在一段时间之前，我见过。”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时间定格的怀表，一寸寸从指针扫向细长的表链，几乎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即便当时只有匆匆一眼，可萩原研二还是认了出来，或者说回忆起了琴酒的那番话。
这是当初意图刺杀医生的组织，[齿轮]成员身份证明的信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