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回推三个小时。
刘家。
大扫除从早上一直进行到中午,吃完饭略微休息了一会儿,这会儿又撸起袖子加油干,已经接近尾声了。
刘老头从前院儿忙活到后院儿,又从后院儿忙活到前院儿,零零碎碎的累的满头大汗。
这会儿随意的一抹额头上的汗水,看了眼正在正屋忙活的老伴儿,没选择回屋休息,而是直接瘫坐在厨房门口饭桌旁边的凳子上,上半身斜靠在饭桌上。
看着天空,双目无神,喃喃道:“真他娘的是累死老子了!这活儿真真不是人干的,简直比上工还累!”
这家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这么几间房,外加前后院儿,怎么就这么多的活儿呢?
零零碎碎的,乱七八糟的,怎么就干不完呢?而且还有越干越多的趋势?简直没完没了了!
冷不丁的,一声很不温柔且略带尖利的女声传来。
“哼哼,你也知道累呀?这才干了半天你就受不了了?我呢?我几十年如一日的天天干这家务活儿,我怎么没叫唤啊?”
刘老太收拾完厨房,中午吃完饭,略微休息一会儿,这会儿开始收拾正屋。看到院子里这动静,冷不丁的扒着门往头露出头,阴阳怪气。
刘老头:“......”
瘫软在桌子旁的凳子上,抬头静静的望着天空,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刘老太看他这样,反而更来劲儿了。手里拿着抹布,站在正屋的窗户里面絮絮
叨叨。
“你是累惨了,这会儿连吱个声也不敢了?”
刘老头动都不想动,秉持着沉默是金的优良品德。
心想,跟女人掰扯没意思,老娘们儿就是爱胡搅蛮缠,我一大老爷们儿不跟你计较!
“你现在也是终于体会到我都为难了?以前你不是一直觉得这都是我应该干的吗?你不是一直理所当然的吗?
还记得我怀二丫头那年,我挺着大肚子,你上工我也跟着上工。回来了,你就一副大老爷们,大少爷似的往床上一躺休息去了。
我累了一天了,还要做饭,做好了饭,盛好了再叫你,你吃完饭了都不帮忙收拾一下,转头就继续回去躺着了。
我还得再洗洗涮涮,还要抽空做家务,还要洗衣服。
你呢?你就等着我伺候......”
刘盼盼在自己屋里悄咪咪地探出头:“......”
这会儿,她和刘老头的活儿已经干完了,就是刘老太收拾他们老两口的屋子,仔仔细细地再倒腾一遍。
所以,爷俩是休息了,刘老太还在忙忙碌碌的。
刘盼盼这会儿在屋里桌子旁边翻着书,听到动静,悄咪咪地从窗户探出头去,看到刘老头在院子一角,那背影,是那么的孤独,憋屈,苦涩......
老两口的屋子门窗都打开着,刘老太在里面絮絮叨叨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刘盼盼一脸同情。
然后......
赶忙一个激灵把头缩回去,‘噌’的站起来,
几步走到门跟前。
‘吱呀’
轻轻的把门关上。
再走回桌子旁。
‘嘭’
小心的把窗户关上。
这才坐下深深吐出一口气。
心里暗暗嘀咕:刘老太估计是更年期到了,最近就是个喷火龙,实在是惹不起啊,惹不起。
没看见,连刘老头这会儿都憋屈的不敢吭声吗?那她就更不能头铁的往上撞了。
自得的摇摇头,唉......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刘老头顶着呢哈哈哈哈。
“我这辈子命苦啊!嫁给你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生二丫的时候,我就不说了。
我怀三丫的时候,本来就怀的困难,好容易生下生,下来你爸妈一看又是个丫头片子,瞬间脸一拉。
那年,我的月子都没好好过,什么活都要干,把你们一家老老小小伺候的舒舒坦坦的。
现在,我老了,给你儿子也生下来了,给你老刘家的香火也延续上了。
可是我呢?我现在哪哪都疼,一身的病。
我跟你说,这都是为了给你老刘家生儿子才造下的病!”
刘老头略微侧了个身,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默念:忍!忍!忍!
“还有我怀四丫头的时候,人家都说我肚子圆圆的,肯定又是个丫头片子,你爸妈那个时候立马脸色就不好了......”
刘老头忍无可忍,大声呵斥道:“什么叫我爸妈?难道不是你爸妈啊?”
心里怒骂:这老娘们儿,上了年纪了,开始得理不饶人了!
巴拉个没完。
这一怒喝不得了了,刘老太瞬间炸了,手里的抹布‘啪’地往屋里的桌子上一扔,插着腰指着刘老头骂道。
“好哇好哇,现在给你老刘家,儿子也生了,闺女也争气了,我老了,没用了,说两句话你都不乐意了?”
刘老太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冒火:“好你个刘发财,你个没良心的。
敢情我就是一个老妈子,只能干活,说几句话都不行了?
年纪轻轻嫁给你,为你老刘家延续了香火,我上了年纪了,你就开始嫌弃了?
既然你这么看不惯我,那也别指望我伺候你了!以后你就自己做饭自己吃,也别让我这讨人嫌的做饭了!”
刘老太越说越生气,觉得在屋子里面隔着窗户已经没有办法发泄心中熊熊的怒火了。
‘噔噔蹬’
大步从屋里跨出来,站在院子里,拍着大腿大骂:“刘发财,你没良心呀,你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这么多年,我任劳任怨的把你们一家老小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你......”
刘老头气的胸脯一股一股的,他坐不住了,‘噌’的一下坐正身子。
“啪”
狠狠一拍桌子,怒喝:“你老娘们没完了是吧?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儿干了,就知道翻旧账!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一直说老说去的,你有没有意思?”
“嘎”
刘老太冷不丁被打断,无数话语卡在嗓子眼,噎的不上不下。
猛地被怒骂,一时没反应
过来,愣愣的。
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更是双眼直冒火,两腿一瞪,往地下一坐,拍着大腿大声嚷嚷:“什么叫我翻旧账?什么叫我翻老黄历?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难道不是我曾经受的苦吗?难道不是你曾今对不起我吗?怎么还不让人说呢?
哼!这正显得你心虚!
你不让我说,我偏就要说!我就是要说!”
刘老头‘噌’的站起来,额头上青筋直冒,咬牙切齿道:“好好的日子你非要闹是吧?非要找事是吧?”
“你,你......”
刘老太指着刘老头,手指颤抖,神情不可置信。
“好啊好啊,你握着拳头想干干什么?你瞪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打人?”
“啪啪啪”
刘老太拍着大腿:“好啊,你个老东西,我年纪轻轻的嫁到你们老刘家,一辈子任劳任怨。
儿子生了,女儿也生了,现在闺女还这么争气,大宝也长大了。你老刘家有香火了,你就看我不顺眼了?
你想要对我动手了吗?想打我了吗?
我告诉你刘发财,我娘家的三个哥哥、六个侄子可不是吃素的!你动我一下试试!”
刘老太言辞振振,胸有成竹。
老刘家几代单传,当初刘家娶去刘老太,就是看中她娘家有三个哥哥。
都说闺女像妈,刘家指望她嫁过去后,能为老刘家的生几个儿子,人丁兴旺。
没想到,丫头片子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儿子一个也没有生下来。刘家
人脸色就不好了,很有意见。
但是,刘老太的娘家有三个哥哥,都给妹妹撑腰,这也是刘老太的底气所在。
刘老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田!黑!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刘老头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简直是没完没了的,最近脾气是越来越怀,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田黑妮?
刘盼盼在屋子里面翻着书,一页一页的翻转,但是,显然,心思并不在书上。
说实话,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刘老太的全名。
在家里,几个孩子们都叫刘老太叫妈;刘老头叫‘老伴儿’或者‘老婆子’。
出了门儿,年纪轻的叫‘婶子’;上了年纪的叫‘老嫂子’、‘大宝他妈’、‘老刘家的’、‘刘老太’。
所以,刘盼盼这会儿还是第一回知道刘老太的全名儿。
院子里。
刘老太一愣。
田黑妮?
这么多年,孩他爸很少叫她全名,一但连名带姓的叫她,那就是真的发火,真的生气了。
刘老太心里略微有一丝心虚,但是,心虚过后,就是更加大声的吵闹,来掩饰自己心里的那么一丝丝的心虚。
耿着脖子大声嚷嚷:“咋啦?不过就不过1离了你我还不活了?
我告诉你,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半截身子埋黄土的岁数了,才不看你脸色过活!
儿子闺女都长大了,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
“好啊!不过就不过!那就离婚!”
刘老头冷声道。
屋子
里,
默默扒着窗户偷听的刘盼盼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一脸无语:这老两口,这么大岁数了,吵着闹着就要离婚?
真真是......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这个。
院子里。
老两口静静的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一阵寂静无声。
“吱呀”
突然。
大门被冷不丁地推开。
老两口顺着声音看过去......
大门缓缓被推开,一个人脚步轻轻走进来,背上背着个包袱,左手提着个包袱,右手拉着一个孩子。
正是刘多余。
娘俩静静的走进来,刘多余垂着眼眸说道:“爸妈,我和马二顺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