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左右的男人，被官差带了过来。
这年头的人，没有青春期，幼年紧跟着就是成年。
尤其是底层百姓，迫切的需要劳动力，因此往往十三四岁就已经成亲，十五六岁就为人父母。
正值壮年的赵根，因为长期被羁押在牢里，暗不见天日，整个人已经“脱相”。
皮肤苍白，头发几乎掉光，两条腿更是连站起来都困难，官差手一松，赵根便直接瘫跪在地上。
整个人已经皮包骨头，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不过赵根身上并无伤痕，意味着狱卒并未折磨过赵根。
一个羁押十年的旧犯，狱卒可没闲心在他身上做文章。
围观的百姓，唏嘘不止。
“这就是赵根？天哪，都被折磨的没有人样了。”
“活该，这便是败坏人伦的下场，让他白活了十年，都算是便宜他了。”
“话不能这么说，说到底，还是灵月教害人。”
众人议论之际，李辞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嫌凶，看得出，嫌凶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
能不能顺利堂审，谁也说不准。
李辞平复了一下心情，沉声道：“赵根，太子问话，把头抬起来。”
不出所料，赵根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已经“垮”了。
李辞不由叹了口气，这年头的犯人可没有什么人权，甚至比牲口还不如。
就算是心理素质再强的人，被关十年“禁闭”，也必定会精神错乱。
一旁的陆涛，长叹了口气：“嫌凶羁押时间太久，已经疯了。”
“本官熟读卷宗，可代替嫌凶回答。”
陆涛虽然是青云党的人，但却很少弄虚作假，徇私枉法，只因“京兆府尹”这个官职实在是太重要了。
作为京畿首官，风评稍差，就可能遭到弹劾罢黜。
而且这个官职，向来是由皇亲国戚，或是陛下的绝对心腹担任。
陆涛这个昔日的刑部侍郎，一跃成为京兆府尹，朝中各派极为不满，也正因此，陆涛更要谨小慎微。
早在堂审之前，陆涛就已经做足了功课，他有自信，无论太子想问什么，都可对答如流。
“不知太子殿下，想问什么。”
李辞脱口而出：“相隔十年，灵月教的余孽，可曾肃清？”
尽管陆涛已经做好了准备，结果还是被李辞问了一个措手不及。
陆涛眉头微皱，沉声道：“早在当年案发，京兆府就已经针
对灵月教，进行了全面追缉。”
“本案，虽然是由灵月教引起，但事在人为，不可洗清嫌凶的罪行。”
李辞笑眯眯的看着陆涛：“陆大人，我再替世子问一遍。”
“灵月教可曾彻底灭亡？请正面回答太子的问题！”
陆涛一阵语塞。
现在确实已经见不到灵月教的踪迹了，但据陆涛所知，在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还是有灵月教活动的迹象。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回太子，灵月教……并未肃清干净，尚有少量遗毒。”
李辞当即质问：“怎么，过去了十年，还没有把这个邪教连根拔除，究竟是京官履职不力，还是有人暗中袒护？”
陆涛又是一阵语塞，他到任京兆府的时间并不长，却深知，灵月教一事，错综复杂，牵扯甚多。
一旁的郑琳，故作好心的提醒：“本案审理的是白羊村弑母案，针对灵月教余孽一事，应当另案追究。”
李辞就是要把这两件事融到一起！
因为白羊村弑母案，乃是死局，无论怎么判，都会引发部分百姓的强烈不满。
既如此，那就反其道而行之，把本案的主体，从白羊村弑母案，转移到灵
月教！
面对郑琳的质疑，李辞毫不含糊：“灵月教乃是本案重要构成部分，自然是要合并审理！”
“郑公子，你并非京官，只是旁听，再插嘴，可别该我直接把你轰出去！”
郑琳笑了笑，没有言语，眼神却逐渐冰冷起来。
当李辞的视线，再次落在陆涛身上，陆涛只感觉身上的压力，越发沉重。
“当年灵月教影响甚广，光是京畿地区，信徒就超五万。”
“就算京兆府极力打压，可仍旧有部分信徒，以山野村落为掩护，暗中传播邪说，屡禁不止。”
“若想连根拔除，所需人力物力之广，恐怕已经超出京兆府的能力范围。”
陆涛这番话，并非推卸责任，而是灵月教信徒被打散后，隐蔽性太强，根本无法彻底清剿。
李辞并未一味地逼迫陆涛，而是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卷宗，细数灵月教犯下的种种罪行。
“每有女信徒入教，灵月教徒，必定以教化为名，行苟且龌龊之事，短短五年间，受害妇女，不下百人。”
“这些受辱妇女，或是身陷邪教，无法自拔，自以为是虔诚信徒，实则却是上级教徒的奴隶。”
“部分妇女，清醒过来后，不
堪屈辱，自杀者不在少数！”
提到灵月教当年做的孽，府外围观的百姓，有不少人都攥紧了拳头，满脸怒红。
其中甚至有人，便是当年灵月教的受害者。
李辞的声音，继续回荡在京兆府。
“凡灵月教徒，每月需向上级法坛，上缴香火供奉二十文。”
“灵月教徒尽是穷苦百姓，为了凑齐香火钱，不少人甚至连来年开春的粮种都卖了。”
“更有甚者，不惜卖儿卖女。”
“因香火钱，致使家破人亡者，单是京兆府卷宗所载，就有三百多例。”
尘封的记忆，逐渐被唤醒，府外不断传来低沉怨恨的怒吼声。
“该死的灵月教，当初我那嫂嫂，就是被灵月教蛊惑，最后受辱投河！”
“凡是灵月教徒，都该杀，我父母当年全都信奉灵月教，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要变卖家产，筹集香火供奉！”
“灵月教的护符，可祛病除灾，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得到护符，为了治疗腿疾，我花光家财，结果那护符差点把我毒死！”
“天杀的灵月教！”
眼看着李辞把矛盾，从白羊村弑母案，转移到了灵月教上，郑琳虽眼神阴冷，却又无可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