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力竭昏了过去,身上有些伤口看似很深,所幸没有伤及要害,不然,纵是有回天之力也爱莫能助了。”公孙寻说完,放下了子听的手,径直向门口走去。
“方才你说,你们在后山遇到獒了?”公孙寻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天边那刚被风吹到一起,片刻之后却又被风吹散的云,缓缓的说道。
“没错,那个体型,还有那股从眼神之中透出的杀气与凶悍,不会错的。以前我随将军征战西域的时候,见过这种动物。”子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肩,看着站在门口,抬头望着天空的公孙寻,肯定的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这几天,你们不用去后山采药了,我这里还有些存货。你们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你们的将军好了。如果有需要,我会让妙云通知你们的。”公孙寻叹了口气,低下头轻声地说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说罢,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他俩应该也无大碍了,好好休养一段时日自会恢复。”妙云也站起身,对子言说道。“至于他”妙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千阳,顿了顿说道,“我给他服过药了,看样子恢复的还挺快,脉象也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应该不出些时日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方才,家父也说了,后山,你们就不要去了。这几日,你们也好生休养,经历了这么多,也好好休息下吧。我去准备剩下的药材了。”说罢,妙云也转身向门外走去。顺手也将屋门轻轻地关上,在彻底关上前的那一瞬间,妙云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千阳,不知为何,眼中竟多了一丝柔情。只是这柔情,随着门缝的消失,也一并消散了。不知,他发现了没有,看他眉间难得舒展开来,想来,应该正在安睡吧,也罢,不要让人发现了才好。这一刻,连妙云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得弧度,眼中的柔情,也变得更浓了。
……
“爹爹,难道说……他们……”妙云看着面前侧身对着自己,抬头看着天空陷入沉思之中的公孙寻,担忧的说道。
“是啊,看来他们,终究还是行动了。”公孙寻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抚摩着胡须,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
“也许,只是巧合,正巧有獒从他们那里逃了出来,在那后山迷了路。逐渐年迈,正巧被他们碰上了呢?”妙云皱着眉头,思索着,呢喃着,仿佛想找出一条最合理的解释,来证明这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
“可是,如果真是巧合,为什么我们去后山那么多次,却没有发现呢?这后山,想必没有人比咱们更熟悉了吧。他们说的那个洞穴所在的位置,为什么之前我们经过了那么多次,却什么发现都没有呢?咱们需要寻找药材,可谓是寸土不放,难道这么大的洞,我们,会看不见么?”公孙寻依旧一边抚摩着胡须,一边看着天边来去自如的云,不温不火的说着。
“也许,是那个洞穴太过隐秘,我们一时没发现呢。”妙云低头思索着,呢喃着,但是语气之中的那种自信已经荡然无存,与其说是想说服公孙寻,倒不如说更像是想说服自己。可最后却发现,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难道……那个洞……是他们早就挖好的,而那只獒,也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妙云终于放弃将这一切都用巧合去解释,索性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机敏。猛地抬头,目光中透露一股惊异之色。
“没错,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一种解释,能说得通了。”公孙寻将右手也背向了身后,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要安排一只有些年纪的獒,而不是正值壮年的呢,那样,对他们来说,岂不是胜算更大?”妙云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看着公孙寻的侧脸说道。
“咱们能想到的,他们肯定早都计划在内了。不然也不会被称为机敏过人的‘西域四郎’。只是,没想到他们能渗透的这么深入,连这么闭塞的地方都能有他们的势力。既然,他们没有更多的动作,而且也刚刚打完仗,由此,他们的实力必定大为受损。如此看来,这只獒,应该已经是他们能派出的为数不多的一只了。”
“不过……”公孙寻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了下,脑海中仿佛有一种猜测一闪而过,但又很是模糊,一时之间只能捕捉个大概,但就是这个大概也足以让公孙寻倒吸一口冷气。
“希望不是我想的这样……”公孙寻低声自言自语道。
“不过什么?”妙云察觉到公孙寻的异样,试探着问道。
“哦,没什么。”公孙寻回过神来,随口说道。
说罢,公孙寻转头看向妙云,缓缓的说道,“这段时间,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那几个人的药量略微加大一点,这样也许能让他们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能恢复的更好一点。”说罢,公孙寻转过头,看了眼远处,千阳他们所在的屋子,默默的说了句“哎,希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吧。”双眸之中透出一种平常所难见到的担忧。
“云儿啊,不早了,那里有他们几个照顾也就够了,你也就不用担心了。”说罢公孙寻右手轻抚胡须,转身向卧房走去。
“哪……哪有,我……我才没有担心他呢!”妙云瞬间觉得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正准备继续反驳,却突然意识到,这是公孙寻故意拿她开玩笑,小嘴一撅说道“爹爹,你好坏,取笑人家。”说罢,绕过公孙寻小跑着进了不远处的卧房。末了,还不忘把门也关了起来。
“哈哈,这小妮子,还害羞了,少见啊。看来,这一诈,还真被我发现了些端倪啊。”公孙寻难得露出一阵会心的笑容。不过,转瞬之间,却又将这笑容收敛了起来,喃喃自语道“那小子,也许真的可以,将医术传授于他。”公孙寻顿了顿,抬头对着天边的云说道“千路啊,你也可以安息了。”说罢,又看了眼千阳他们所在的屋子,眼神之中也多了些许深邃,仿佛只是那一眼,就勾起了他很多回忆,让他想到了很多曾经的事情。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转身也推开了门,走进了卧房。
……
“大哥,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子闻皱着眉头,看着已经关上的屋门,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看来你也察觉出来了,我发现在我提到獒和西域的时候,圣医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虽然很不明显,而且很快也就消失了,但是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子言也看向那扇木门,轻声地说道。
“总觉得,他们和西域似乎有着某种关系,一开始,我以为他们会是西域的内奸,借行医之名暗地进行调查破坏,于是在我们出征之前就派人对他进行过调查。但是之前的线报也只是说,他悬壶济世普济天下,行走多处,救治过不计其数的中原百姓,除了让百姓像咱们之前那样寻找药材,也并不收取任何好处。而且从他不遗余力的救治将军和子听子默他们的样子看来,却又不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但是从刚才的反应看来,似乎并不简单,所以我一直很是疑惑。”子言双手环抱于胸前,眉头微皱,一边思索着,一边轻声说道。
“那你说,将军他……”子闻看了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千阳,继续轻声说道。“他有没有像我们一样察觉到,他们的异样?”
“将军生性敏感,而且更会观察入微,我想,咱们发现的这些,将军他应该也早已发现了,只是像我们一样,一直没有点破罢了。”子言也看了眼千阳,缓缓地说道。“只是,估计将军他,哪怕看透了,也不愿意往咱们说的方向去想,哪怕,他自己知道,也许事实,真的是那样。”说罢,子言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今晚的月,好圆,像极了那个夜晚,那个如噩梦般,伴随着希望和决绝的夜晚。一时间,子言的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震动天地的喊杀声、刀剑相对时的碰撞声、利刃撕裂身体时发出的嘶嘶声。眼前也仿佛又一次看到了漫天如流星般滑落的火油弹,一杆接一杆的在摇摆中缓缓坠地的大纛,脚边颤抖着向上举起的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把又一把泛着寒光的穿膛而出的长剑……那轮明月,好像也变得越来越鲜红,越来越模糊……
“大哥?!大哥?!”子闻看子言目光呆滞的盯着天空中的月亮,表情也变得越来越木然,一副瞬间毫无生气的样子,这猛然之间的变化,让他感到惊慌,赶忙伸手碰了碰身边的子言,声音也不经意间大了不少,惊得身边休息的千阳三人身体微微一颤。还好,三人身体虚弱,并没有惊醒他们,只是略有惊扰罢了。
“嗯?!怎……怎么了?”子言被这阵喊声一惊,猛的回过神来,忙用手擦了擦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轻声问道。
“大哥,你没事吧?”子闻回头看了眼被自己惊扰到的三人,确认他们并没有被自己惊醒,转过头关切的问道,声音也恢复到了之前的大小。
“没……我没事,只是看到了窗外的月亮,想到了那个夜晚,一时间,想的出神罢了。”子言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语气之中,略微带着一丝更咽,还有一丝淡淡的伤感。
“那个……夜晚?”子闻听罢,抬起头,看了眼窗外高悬于天的明月,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继而,语气之中也席卷而来一阵伤感,缓缓地说道“是啊,这月亮,像极了那个夜晚,一样的圆,一样的明,一样的寒。”
“没想到,将军居然会亲自带领弟兄们,冲进敌阵,而且还冲在最前面,他不知道,弟兄们看到了他那坚实而巨大的盾牌,心中是多么的振奋,也是多么的心安。有将军在,我们就一定能赢!有将军在,我们就一定不会有事!有多少兄弟哪怕是已经拿不起武器,只要看见将军还在那里浴血奋战,保护大家,就算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为了将军,再最后一次呐喊助威!”说到这里,子闻的双眼也模糊了,声音也变得更咽了,深吸一口气,试着平息自己的情绪,却发现,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这次墨阳关一战,我们和西域死伤都极其惨重,伯阳和洛阳两位将军战死沙场,苍云铁骑和铁甲步兵也都消耗殆尽,就连我们重盾铁壁军都所剩无几。西域那边自然不用多说,我们拼尽了全力,终于让他们元气大伤。如此看来,应该短期内,不会再有什么大战了。弟兄们,也可以安息了”子言也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拍了拍子闻的肩膀安慰道,毕竟是四兄弟中的老大,语气之中的更咽也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变成了坚定,情绪也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不过这战争,也与我们,再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将军,只要他安然无恙,这就足够了。也算给伯阳将军和洛阳将军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了。”说罢,子言看向了熟睡中的千阳,眼神中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熟睡中的千阳依稀听到了弟弟的名字,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仿佛手中攥着的不是玉佩,而是弟弟伸出的双手。微弱的动了动之后,便又继续睡去。这一切,早已被边上的子言和子闻尽收眼底,两兄弟轻声叹了口气,心中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
半晌,子闻回过头,继续看向天边的月亮,缓缓地说着“大哥,你说,我们以后会去哪?”听得出来,语气之中透出一丝茫然。
“等将军恢复了,看将军怎么安排吧,我们从小就一直跟随将军征战沙场,将军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子言也回过头,看着子闻说道。
“嗯,这军队之中,最信任我们,最照顾我们的就是将军,也只有他,让我们感受到了家的感觉。一切,等将军恢复了再做决定。”子闻听罢,也看向子言,坚定的说道。
“嗯,不早了,你也赶紧休息吧,今夜我来值守。”子言看子闻还想说些什么,伸手制止道“好了,不说了,我是大哥,听我的安排,快去休息吧,明天让你来。”
“也不知,接下来,他们打算怎么办,应该准备休战议和了吧。”子言看着缓缓睡去的子闻,轻声的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