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海城,一场秋雨卷起的凉意让夏音觉得有点禁不住。
头顶那方本应该漆黑的窗户此刻正透出明亮的光,消失了整整十天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她盯着那扇窗慢慢收紧手指,本是苍白的脸更显憔悴。
脑海里窜进这两天闹得纷纷扬扬的新闻:卓远国际总裁厉上南远赴MG秘会初恋情人安末文!
两人街头相拥的照片被各大媒体疯狂转载,都在猜测他们的婚期,全网一片祝福声。
夏音苦笑一声,压着心口翻滚的疼意踏上台阶。
最初,她是震惊的。
五年前,安末文在一场车祸中身亡。
厉上南深陷痛失所爱两年无法自拔,厉父厉权业担心他走不出来,找到神似安末文的她,跟她做了场交易。
厉家出面还清夏父夏平海巨额担保赔偿款,她则要扮演安末文嫁给厉上南。
她同意了!
舍弃心里的那点爱恋,用力做着安末文嫁进厉家。
现在,她看着绯闻照片里的人,确定那就是安末文,她模仿了三年的人。
她没死,她回来了。
这戏,要落幕了。
只是,她入戏太深,忘了这只是一场交易。
走进屋子,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沉默良久,抬步走向书房。
看着办公桌后那道伟岸的身影,女人唇角用力上翘,“你回来了!”
闻声,厉上南抬头看过去,眉目疏离,“进来!”
夏音紧了紧手指,踌躇片刻后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
彼此沉默,一时谁也没出声。
“网上的新闻,想必你已经注意到了。”几分钟后,厉上南看着对面垂着眼帘的人,视线落在她那不停眨动的长睫上,率先按下剧终的按钮。
拳头骤然收紧,指甲抵进肌肤,掌心里的痛压着她不至于失态,夏音迎着他清冷的目光松开牙根,“所以?”
厉上南没回答,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夏音目光慢慢下移,离婚协议四个字进入眼帘时,她提着的心就那么落入了深渊,心底的冷意翻滚上来把她紧紧包裹住,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厉上南低冷的声音响起,犹如一记重锤,把她砸得血肉模糊。
忍着心口的绞痛,夏音翻着协议,“我们......结婚三年了!”
三年,你心底没有一丝留恋吗?
男人沉默,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依旧淡漠。
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神,夏音痛苦地避开,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不爱她!
这三年,他从没隐藏过这点。
夏音低下眼帘,在离婚补偿条款上划了两横,“我不要这些!”
厉上南瞥过她划去的条款,“这是你应得的!”
“让人重新打印两份吧!”夏音起身倒了杯温水,用力眨去眼底的酸涩她这才转身看他,“去掉这些,我签字!”
温热的杯子渗进掌心,心底的冷意才散去一些。
跟她对视数秒,厉上南按下助理的电话,“删掉最后两条,重新打印两份送过来!”
夏音心口一疼,长睫迅速下垂,遮了眼底的水光。
房间一时寂静无声。
门铃响起,惊醒走神的夏音。
助理时东拿着重新打印的协议书走进房间,“厉总!”
“交给她!”厉上南目光瞥向夏音。
时东看过去,眉眼总是带笑的女孩此刻脸色苍白,纤细的身子透出一抹孤寂的味道,就如一只被抛弃的猫,“太太!”
“谢谢!”夏音接过,那些补偿条款已经被删除。
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手腕转动,夏音两字落下!
两指按住白纸,她把协议书一点一点地推向对面。
厉上南接过,说着安排,“这房子还是留给你,后续手续时东会办妥。我的东西你看着处理,送人或者扔了都可以!”
“好!”夏音心口盈着太多疼痛,连说话都觉得牵动伤口,痛得不能呼吸。
话音落下,脚步声远去,落锁声紧跟而来。
夏音攥紧扶手,骨节泛白,唇角上的笑早已没了踪迹,眼底的哀伤随着泪水翻滚而出。
铃声响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夏音擦掉眼泪,按下通话键,“林奶奶!”
电话那头,林奶奶似是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温声安抚,“哭坏了身体,你爸爸走得也不会安心的!”
夏音轻轻应下,“这么晚了,您有事吗?”
“这里有件男士的黑色大衣,”林奶奶说道,“应该是你带来的吧?”
夏音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二十号,那个让她痛彻心扉的日子。
那天,她为厉上南精挑细选了一件衣服,刚出商场,一个电话犹如晴天霹雳差点把她劈死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告诉她,夏平海出车祸,人当场没了,让她赶紧过去处理一下后事。
那一刻,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心就像被撕了个破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来不及回家收拾,她直接打车赶过去。
车上,六神无主的她联系不上弟弟夏邺,厉上南的电话也始终无法接通。
她孤身一人,不知道找谁商量!
太平间里,夏平海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
她跪在一侧,抓着他早已冰冷的手哭得不能自己。
拖着满心的伤痛,她处理完后事,迎着厉上南漫天绯闻,回到海城。
那件被她带去的大衣,匆忙间留在了村里的林奶奶家。
夏音说道,“这件衣服就留给林叔吧!”
夏平海的这场丧事多亏林家帮扶,否则她根本操办不下来。
再说,他们都离婚了,拿回衣服给谁穿呢?
拖出箱子,夏音开始收拾东西。
她想要的,他不给。
房子,她不需要!
手指滑过一侧的衣服,她转身拿了手机对着其中的几套高档男装一顿狂拍,之后便把它们装进箱子。
这三年,她省钱费心为他置办这些。
现在,既然对方不要了,那她就把它们挂到闲品,卖了。
于她而言,厉上南就是个奢侈品,既没资格拥有,那就彻底......舍了吧!
看着被压在箱底三年的青年组设计大赛获奖证书,她一阵恍惚。
她丢了太多的东西了。
三年,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一件奢侈品上,最后依旧一场空。
她该醒醒,重新开始了!
收拾完东西,已经凌晨两点多。
夏音看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屋子,手指从一件件家具上拂过,最后落在绵软的丝被上。
眼泪滑过脸颊隐没进枕头,手指攥紧被角,哭泣声最终冲破紧闭的牙关落进空寂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