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元宵,殿里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花灯装点着红木柱,宫里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宫女们在梳妆打扮,她们换上了艳丽的衣裳,发髻上簪着流苏,脸红扑扑地如初日。而棠妧还是一向素淡的衣服,脸上也没有妆容。
一旁的宫女不由问她,“棠妧你为什么不打扮呀?”
棠妧反倒摇头道,“为什么?”
见她疑惑,宫女便凑近了小声说,“听说昨天颜家大小姐又婉绝了殿下,又刚好是元宵节,所以……”
她没有说下去,棠妧也明白了,许是看见了一丝希望,又许是趁佳节愉悦自己。
宫女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便也不劝,忙扶着铜镜看自己妆有没有歪。
正说着,三皇子的小厮便过来传话,让她出宫。
棠妧跟着出去,看见皇子穿着绯红莲纹的锦袍,长发用玄木簪绾齐,两道柳眉下,桃花眼里似有星辰,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副天上人间的画,此刻也颇显耐心,看见她过来了,也不催促,只让她上马车。
马车里,气氛一时静默。棠妧不开口,只等他吩咐。
他斜依着榻,慵懒的嗓音适时响起,“我带你去宴会,许怀深也会去,你到时候负责陪着他。”话音未落,“听懂了么?”
棠妧只道遵命。她很久没见许怀深了,皇子府总不像冷清的文溯阁那样,也无法任意和外人见面,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怎么样了。
车轮碾在碎地上的尘沙,窸窸窣窣,她转念想,也许今天还能看见传说中的颜大小姐——颜太尉的爱女,长袖善舞,端庄贤淑,是“胜如西子妖娆,更比太真澹宁”的美人。
下车走进一方宅院,说是宴会,此时也不见其他人影。
穿过围廊,便看见假山庭院中,已经摆了案桌,碧玉觞盛着琥珀酒,翡翠盘摆满了瓜果糕点,旁边有侍女安坐在编钟乐鼓前,试弹着节律。
许怀深穿着山青色镶边的刺绣长袍,青带束发,从烛光下走来面如白玉,目似皎月,他抱着一尾蕉叶琴走过来。
棠妧也迎过去,围着他转,欣喜道,“这位清俊儒雅的公子是谁呀?”对着少女调笑的目光,他只舒眉浅笑着。
一旁被忽视的皇子并不在意,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他想着有个丑丫头拖住许怀深,他就碍不到他的事了。
等他们落座后,编钟敲击的声音响起,灯火集中在宴前的木台上,有一位烟绿裙衫的身影跃上木台,手持着青绿长扇,半掩着面容。
钟声渐急,她的身姿也随节奏舞动起来,裙袂萦风回旋,身轻如燕,仪态优雅,步步曼妙,青影随扇叶开合间而婀娜起步,让人不禁看痴。
钟声停,一曲舞落。
棠妧还沉浸在刚才美人的舞姿里,便听见旁边的许怀深叫她回神的声音。她怔了怔,脸色微红地问,“我是不是有点丢人。”
许怀深正着神色,好像在沉吟的样子。棠妧脸色便更红了,埋着头。
许怀深摇头道,“没有没有,不要想太多。”
不等她冷静下来,台上的美人已经缓步走了过来,那美人肤如凝脂,峨眉翠髻,并没有多余的脂粉妆容,眼波流转间是温柔笑意,如清霜傲色,秋露含香。
三皇子脸上带着骄傲说,“秋枳你的舞越来越好了。”说罢,饮下了杯里的酒。
颜秋枳行礼称谢,转向一边,期待地问许怀深,“怀深你觉得这舞如何?”
静坐的许怀深,便也开口,“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皇子又灌了自己一杯酒,出门前应该把这厮嘴封上。
颜秋枳脸上带笑,忽又看见一边面色坨红低垂着头的小姑娘,便也开口问,“这位姑娘是?”
棠妧刚想着如何开口,许怀深替她解释道,“我的朋友,她叫棠妧,棠棣之华的棠。”棠妧点头。
“那你喜欢我的舞吗?你觉得怎么样,他们两个尽会捡好听话。”
“啊,我觉得颜小姐的舞是极好的。”她突然想不起那些舞姿翩然的诗句,抱歉地补了一句,“颜小姐也万分好看。”
棠妧看向颜秋枳,对方也妩媚地笑,似乎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许怀深对她们二人道,“秋枳你快入座吧,不要逗她了。”
他们三人一说一闹一低头间,三皇子又灌了几杯酒,感觉自己好似多余的那一个。颜秋枳落座后,这一份多余显得更深了,因为她坐到了对面许怀深左边。
他无语,朝许怀深努努眼神,示意他过这一边来,后者看了看一边娇羞着和颜秋枳说话的棠妧,视若罔闻,纹丝不动。
三皇子更气,手触到的却是空杯,他只好朝棠妧甩了一记寒刀,让她过来。
棠妧自然不敢违命,便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皇子舒怀了下,挑衅着眯着眸眼看许怀深,许怀深不理。
棠妧坐过来之后,也觉得这宴会氛围实在诡异。三皇子认真地和颜秋枳搭话,但人家显然不愿意搭理他,颜秋枳和许怀深谈论会琴舞诗词,她和殿下也插不进话的。而且对面两人的衣服配色很搭,青山隽秀的颜色,两人都不施粉黛。
而反观他们这一边,红衣惊艳,自己平平无常,也十分不搭。棠妧已经脑补了一场弯弯绕绕的爱恨纠葛大戏。
那一天的元宵就这样过去了,棠妧只记得颜小姐的舞姿看花了她的眼,许怀深青衣抱琴俊雅非常,还有三皇子喝醉了被抬上马车这些零星的片断了。
那之后,他们就成了京城著名的三人小分队,才子佳人和皇室子弟,三人光是站在一起便赏心悦目,即使这故事还有第四个人,他们的故事仍一直流传在京城烟火里,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