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月色迷蒙,河面如众星洒落,荷花灯随波而去,便是中元。街道旁三三两两有商贩在售卖河灯,拐过街角,少男少女们结伴而行。落在后面的少女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裙上绣着大小的蝴蝶,凌凌欲飞。梳着一个寻常的垂鬓分肖髻,脸上略施粉黛,笑意嫣然。只见少女身体前倾,似要与大地亲密接触。
“诶诶”陈钰被跑过去的孩童猛地一撞,眼见自己要亲吻大地,赶紧闭上眼。想象中撞击没有发生,腰间似乎被人轻轻拢住。陈钰睁眼,看见王砚略带严肃的脸。“走路小心点”,王砚将陈钰扶起,“谢谢王师兄”陈钰笑着向王砚答谢。王砚瞥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陈钰耸耸肩,向前跑去找穆涵作伴。
穆涵与林之耀此时在一处铺子前停下,见陈钰走来,向她招招手,“阿钰,来,挑一个河灯吧。”“嗯”陈钰看着琳琅满目的河灯,选了一个最朴素的荷花样式。三人各领了河灯,向河边走去。陈钰将河灯点着,拨动水面将河灯送出去,闭上眼默默祈祷。
她其实不信这些,但能够重活一世的感觉很奇妙。如果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主宰,她别无所求,只希望在现代的爸妈能够早点从她去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好好活下去。陈钰睁开眼睛,沿着河边的台阶坐下去,望着水面微微出神。“在想什么?”王砚在她身旁坐下,陈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见他两手空空,反问道:“王师兄并无所求?”王砚盯着水面上盏盏河灯飘过,出声道:“想得到的东西应该靠自己努力,侥幸心理不可取。”
陈钰眉头一皱,笑道:“王师兄你好无趣啊,寻求心理慰藉有什么错。那你可有思念之人?这样吧,我的河灯分你一半,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给已逝之人的,就对着我的河灯祷告吧。”王砚微微出神,他想起自己已逝的母亲。
思念母亲吗?倒也谈不上,母亲在他出生后便离世了,他连她的画像都不曾见过。每每谈及此事,父亲总说母亲怕父亲睹物思人,将与自己有关的物品都销毁了。小时候看见别的仙师府弟子都有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他很是羡慕。可是再怎么羡慕,这么多年没有母亲的陪伴他也好好长大了。思念倒不如说是执念吧,母亲的存在在他心中像是一根隐形的刺,不去提及便不会有事。可每当看见别人母慈子孝的场景,他还是觉得孤独。
“王师兄?”王砚回神,“不了”王砚清清嗓,“一个河灯怎么能承纳两份愿望”“好吧”陈钰点点头。河岸另一侧,只见一对璧人比肩而立。
穆涵偏头看向林之耀,灯影绰绰,映照在他的侧脸。穆涵从他的眸子中看见了倒映的河灯,星火点点,显得他的眼眸光耀夺人。无关风月,她却只看见了他这颗星星。林之耀回头,看见穆涵正望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了?”穆涵偷看被抓了个现场,耳垂微微发红。“没….没事”林之耀不疑有他,自顾自打开话匣。
”据说中元之日,地宫打开地狱之门,也是地狱开门之日,众鬼都要离开冥界,接受考校。有主的鬼回家去,没主的就游荡人间,徘徊在各处找东西吃,因此又称鬼节。我每年都会在在他坟前摆放各种零食子贪嘴,你说,他会喜欢那些零食吧?”穆涵知道他是想起时候那个小少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却成为林之耀心中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那是他们三个随掌门们下山驱魔的时候,彼时他们还是小孩子,不用为琐事烦忧。下山驱魔不如说是游玩,掌门照看他们不及只得把他们托付给村庄里的一户人家。人家有一小少年,稚嫩可爱,很快与三人打成一片。不过他最喜欢跟在林之耀后面哥哥,哥哥的叫。
有一次,林之耀心血来潮,想带着他用遁地符去小溪旁玩。可不知为何,术法失效,他们被传送至了众掌门与妖魔交战之地。一妖物发现了林之耀,猛地向他袭来,林之耀躲闪不及。等睁开眼睛,却发现少年扑在他身前替他挡了一击。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猩红的颜色他这辈子无法忘却。王权掌门发现及时,救下了林之耀。可那男童却躺在林之耀怀中,永远闭上了眼睛。在那之后,林之耀将自己锁进屋子里三天。等出来后,他像变了一个人。不眠不休每天发疯似的练功,每次斩杀妖魔的行动总是冲在前。因他的骁勇善战,天师府的师兄弟们都以他为傲。
可穆涵能感觉到,他每一次的战斗都像是在弥补过错。他一遍遍的练习,幻想事情若是能够重来,他一定能救下小少年。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穆涵盯着林之耀的眼睛,“会的”她握紧他的双手,“他最喜欢你这个哥哥了,你准备的东西他一定喜欢。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现在一定转世投胎,重新过上了自己的生活。他也希望你向前看。”林之耀点头,露出释然的笑容。
“你说的对,希望他这辈子平安顺遂。不早了,我们去找阿砚他们吧。”“好”陈钰正拉着王砚试吃条头糕,转身看见前来寻他们的林之耀二人。陈钰挥挥手,待二人走近说道:“穆姐姐,林大哥,你们尝尝这个条头糕,豆沙的内馅调的可好吃了,一点也不甜。”穆涵笑道:“好,我尝尝有多好吃。”林之耀也拿起一块,刚要试吃,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谈话声。
林之耀听出是赵河与一女子的声音,且二人特意寻隐秘之地,身旁没有别人。林之耀展开术法,让三人都能听到。一道威严古典的女声传入陈钰耳中,“永安县的知县是怎么死的?”赵河声音传来,“回太后娘娘的话,他也是被妖怪抓走了,那些百姓都是被吸取了惊魂,还能救回来。可是这知县大人没那么好运,挖了心肝给弄死的。”“赵河啊,赵河,哀家以为这么些年你能在永安县好好生活,捅不出什么幺蛾子了。没想到你还是冥顽不灵,应钟虽然只是个七品,可好歹也是朝廷官员!你竟敢谋害朝廷官员!不是我将此事压下,你以为你还有几天逍遥日子可以过?”
赵河闻言噗通一声跪下,大声哭喊道:“太后娘娘,草民知错了,可您万不能将此事说出去啊,我可是您的亲....”“还不住嘴!”砰,猛拍桌子的声音传来,赵河哭诉的声音戛然而止。凤离姮吐出一口气,说道:“你先回去吧,这次的事情给你一个警告。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哀家也不护着你!”
“……是”赵河起身,转身离去。凤离姮不经意间一撇,看见赵河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站住”凤离姮叫停他,“凑近些”赵河摸不准她的态度,犹豫着转身走近,凤离姮从他背后拿下了追踪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