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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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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内, 晋王宋逐烽单手撑头,斜靠在座,听着周围男男女女对他的恭维和吹捧, 有一搭没一搭和人聊上几句。

没过多久,又觉无聊。

皇兄离席, 县主离席, 五弟也带着柳家女去了后院赏花。

左右没事, 不如到处转转。

宋逐烽起身,信步离开宴会场。

他在庄园里漫无目的四处走动,心里说着无事可做随意走走,目光却情不自禁到处寻找那抹红如焰火的鲜亮身影。

绕了一大圈, 路上遇到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和柳家女……以及其他几个弟妹, 似乎所有宾客都遇到过,唯独不见太子和栖霞县主。

这人去哪儿了?

越是不见心越痒。

叫来庄园总管一问, 总管回道:“东宫独自在庄后梅林赏景,县主却是不知。”

“哦?”宋逐烽瞬间来了兴致:“庄后还有可以赏景的地方?”

“回晋王, 庄后梅林花开似海, 清雅安静。东宫最爱独自前往,一个人待上小半个时辰。只是稍微有些远, 要走上好几刻钟。”

宋逐烽笑说一声“无妨”。他是习武之人,并非那些娇生惯养,走几步就喘不动气的高门纨绔。

问明方位后,他来到梅林。

果然如总管所说, 满树芳华接连碧空, 煞是好看。难怪皇兄喜欢这里。

可是没见着人。

莫非已经回去了?

宋逐烽心道或许路上错过, 正抬脚转身要走,莫名又觉得某些地方似乎不对劲。

武艺高强之人感觉一向敏锐,他目光梭巡一周,蓦然发现某棵树周围掉落的花瓣,明显比其他地方杂乱。

一定有人在这里踩踏过,而且不止一人。

总管说东宫每次都独自前来,显然并非如此。

何况程月璃的踪迹他依旧没见到。

他愈发感觉奇怪,走近一瞧,梅树上赫然钉入一根钢钉。

周径八分的钢钉制式,宋逐烽并不陌生,这是袖箭的一种。

为何梅林内会出现袖箭的铁簇?

再仔细一看,树枝上有几道白痕,明显是刀砍所致,痕迹尚新。

地上有一小缕发丝,被风吹散了一些,还留有几丝。

宋逐烽瞬时暗道一声不好,转身飞速回到庄内调集侍卫。

“庄内可能出现刺客,皇兄不知所踪。”

侍卫分了一队在庄内各处寻找,宋逐烽亲自带领另外一队,回到梅林,沿着踪迹进入树林深处。

……

宋逐寻带着柳惜然在庄内散步。

他有些心不在焉,这段时间,自己也不知为何,时常魂不守舍。

今日又见程月璃。

从上元夜宴至今,三次见到程月璃,他已然清楚知晓,程月璃的的确确和以前不同。

一个人,真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发生如此重大的改变?

程月璃落水大病一场,他知晓,却从未去将军府探望过。

什么大病,昏迷不醒,不过又是她夸大其词。母后听了着急,就会强行命令他去见她。

柳惜然一同落水,害了一场风寒。

程月璃身体比她好,病情怎么可能比她严重。

柳惜然心善,明明被她推落入水,仍不计前嫌前去探病。

事实证明,程月璃就是装病。

柳惜然探病后告诉他:县主行动如常,看不出刚刚生了一场大病。

他听后,心中愈发鄙夷。

可这之后,一切都变了。

程月璃从声名狼藉,变成人人追捧,不过旦夕。

她主动取消婚约。那道一直追随他,痴迷又专注的眼神烟消云散了。

他以前厌恶她,从未正眼瞧她。

如今她不再纠缠,他才好好看上一眼。

此时才惊觉,原来,她竟长得如此漂亮。

英姿飒爽,艳色如刀。父皇亲笔题词“剑倾山河”,说的是她的剑,也是她的人。

上次四皇兄和她一起逛街赏花灯。

今日又同坐一席,甚是亲密。

周遭不少人好奇,甚至有相识的世家公子来他这里询问:晋王莫非和县主看对了眼?

他和县主已无婚约,县主另寻良婿,本该天经地义。

可他莫名心头一紧,像是被一大团棉花堵着,胸闷气短呼吸不畅。

柳惜然默默跟在宋逐寻身边。外表一如既往的温婉娴静,内心却怒涛翻涌。

五皇子还是对迎娶她一事绝口不提。

她不敢问,她在五皇子面前必须保持的端庄,不允许她询问一个男人何时娶她。

更可气的不是这个。

让她愤怒的是,她对付不了程月璃了。

往常只要她随意说说五皇子对她的好,就能把金尊玉贵的县主气的跳脚,如小丑一样好笑。

而如今宋逐寻已经不管用。

程月璃身边竟然还站着宋逐烽。

即便程月璃告诉她,自己和宋逐烽半点关系也没有,她仍觉得这两人在一起,让她的双眼无比刺痛。

……要如何才能让程月璃再次变回那个恶名昭彰,人人唾弃的蛇蝎县主?

宋逐寻和柳惜然各怀心事,二人之间气氛沉闷。

陡然间,周围人声嘈杂,脚步声又急又乱。

……发生何事?

14

周围忽然嘈杂慌乱,宋逐寻微惊,匆忙拦下一个庄园仆役,询问缘由。

“东宫不知所踪,晋王说园中入了刺客,已派侍卫各处寻人。”

“为了众位贵人的安危,烦请五殿下移步正厅。”

宋逐寻和柳惜然跟着下人来到正厅,许多宾客已经聚在此处。

听闻庄上出了刺客,宾客无不心惊。

清点一番,在外散步的宾客平安归来,看来刺客的目标只有东宫。

宾客们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幸好在外散步时没有遭遇刺客。

侍卫道:“目前情况未明,在捉住刺客以前,还望各位贵人勿再随意走动。”

众人点头称是。

此时忽然有人问:“怎么不见栖霞县主?”

有人低声议论:“县主会武,是不是和晋王一同捉拿刺客去了?”

柳惜然心中妒火又起。

程月璃哪天该不会真成晋王妃?!

她嫁给五皇子,程月璃即便另找别的世家公子,身份怎能比得过皇子。

县主嫁得不会比她好,她还是胜利者。

可世间唯二尊于五皇子的男子,一是太子二是晋王。

程月璃的夫君怎能比她的好!

听到县主不在,宋逐寻心中也同样一悸。

……县主她,又和四皇兄待在一起?

他走到一侍卫身边,嘴唇几动,纠结半晌,终是忍不住询问县主去向。

得到的答案却并非如众人猜测那般。

“县主同样去向不明,目前也在寻找。”

柳惜然心中那口气陡然一松,心中暗喜,柔声朝宋逐寻道:“刺客凶狠,若路上不小心撞见,说不定会被误伤。”

她朝他身上靠了靠:“惜然有些害怕,还是待在殿下身边安全。”

谁料宋逐寻倏然走向门外,边走边吩咐侍卫:“四皇兄朝何处去了?备马,我去找皇兄。”

柳惜然被晾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宋逐寻在侍卫的护卫下来到梅林,又一路跟着宋逐烽那一队人留下的印记,很快追上了他们。

宋逐烽好奇:“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跟来看看。”

二人没再多说,继续在林中寻找宋逐昭和刺客的踪迹。

“皇兄和县主在一起,追杀他们的人共有十二个。”

“地上有血迹,有人受伤。”

宋逐烽很快凭借丰富经验判断出大致情况。至于其他,谁也不敢想,不敢说。

一行人心急如焚,在横横直直迷人路的林中寻找二人身影。

花开如霞的壮丽梅林,如今全然变了一番模样。

繁密的枝叶遮住了阳光,林中天光阴沉,低矮的花枝如暗云一般压得人心头慌闷。

“前方有人!”

听觉敏锐的侍卫总算听到不一样的响动。

宋逐烽侧耳一听,有匆忙的细微脚步声朝他们靠近。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大。

众人迎着声音的方向前行,穿过遮挡视线的迷花倚石,一道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脚步仓促,跑得跌跌撞撞,显然急于奔命。

“是太子殿下!”

看清阴暗的树影中的人影,众人不禁喜上眉梢。

“属下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侍卫们下跪行礼,又迅速起身查看他的伤势。

宋逐昭衣衫凌乱,身上几处刀伤,血迹斑斑。

好在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众人心中高悬的大石总算放下,宋逐烽点了几个侍卫,正打算命令他们先送太子回庄。

宋逐昭猛然夺过一个侍卫手上的缰绳,迅疾飞身上马:“孤没事,跟孤走!”

他双腿一夹马腹,又转头朝来的方向飞驰而去。

宋逐烽急忙策马,带人跟上。

“县主独自引开了刺客。”疾驰间,宋逐昭简单朝众人陈述整件事的经过。

如今他已安全无忧,她却生死未卜。

宋逐烽听得心惊肉跳。

程月璃一介弱质女流,仅那么点三脚猫功夫,居然护着宋逐昭避开了十二个刺客。

这是何等的气魄和胆识。也是何等的不顾自己性命。

前行路上,侍卫们和调头来追宋逐昭的刺客狭路相逢。

刺客未能杀掉宋逐昭,大势已去,只能放弃刺杀,四散逃命。

宋逐烽又分了一队人马追捕这群刺客,剩下的人则跟着他继续寻找县主。

他戎马多年,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什么样的危机没遇到过?

却从未有过如此焦急的时候。

心中只一个念头——程月璃千万不能出事。

又焦灼寻找了半刻钟,那抹火焰般的鲜亮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

程月璃被五个刺客分散包围,她站在中央,手执一条又细又长的火红软鞭,正和敌人缠斗。

乌黑如瀑的发丝早已凌乱,几缕青丝贴在苍白的脸上,混着殷红的鲜血。

气势悍然凛冽,犹如深山华林中妖丽的艳鬼,美的动魄惊心。

众人似乎都被这凄绝又绮丽的场面摄去了魂魄,瞬间怔神。

一息后,宋逐烽回过神,勃然大怒,迅猛拔剑,从马背上飞跃到她旁边,亲自手刃了一个刺客。

侍卫们跟在他身后,一拥而上将刺客反包围。

程月璃独自面对一群刺客,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左闪右避,刺客竟拿她不下。

反正存了成为英烈的心,她越战越勇,初时的慌张渐渐消弭,心中越来越冷静。

她第一次与人真刀真枪的较量,结果颇为意外。

此刻宋逐烽携侍卫前来,宋逐昭也去而复返,她心知自己已经安全,心神全然安定。

侍卫捉拿刺客时,甚至还有余裕提醒一句:“抓活的。”

只是没想到,她话刚说完,余下刺客忽然倒地。

程月璃:“……”

行刺失败,这群人唯一的路,只有在被抓住之前服毒自尽。

死人狰狞的面容十分恐怖,程月璃迅速侧过头,不敢再去看。

被刺客追杀大半日,此时安定下来,心神一放松,疲惫和困意便瞬间涌上。

她走出人群,找了颗树靠坐休息,等着晋王一行人收拾残局,之后才能和他们一同回去。

一道人影挡住了亮光,她抬头一看,蓦然一怔。

宋逐寻?他怎么也来了?

宋逐寻嘴唇动了动,半晌后才问出:“你,没事吧?”

程月璃淡漠扬了扬嘴,摇头:“没事。”

此刻的感觉有些奇妙,又有些可笑。

她居然破天荒的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关切和担忧。那是她曾经苦苦求而不得的东西。

如今她不想要了,他却主动朝她示好。

她痴迷他的时候,觉得他无一处不好。

而如今……倒不是说一无是处,只是,无论他是好是坏,她已经浑不在意。

“五殿下,”丽音语调平缓,对他的态度既不亲密,也无刻意疏远,和对寻常人毫无二致,“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会。”

说完,靠在树上闭目养神,再不管其他。

那句平平淡淡的“五殿下”让宋逐寻心口瞬间气闷,蓦地就想起,她以前亲热叫他“逐寻哥哥”的模样。

那声音他以前觉得讨厌,现在却想再听一听。

过了半刻,太子和晋王走过来。

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他们要先回庄园,然后回宫。

程月璃太累,此刻已经靠在树下睡着。

宋逐寻伸出手,打算轻拍她的肩膀,叫醒她。

宋逐烽却抢先一步越过他,走到程月璃身旁,半蹲下将她轻轻抱起。

宋逐昭站在一旁微微扬嘴,朝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宋逐寻伸出的手瞬间凝滞在半空。

***

东宫遇刺一事迅速传遍京城,朝野震惊。

本朝太平十数载,从未出现皇帝和储君遇刺之事。睿宣帝龙颜震怒,下令彻查到底。

栖霞县主护卫太子有功,被接入中宫修养。

程月璃过度疲惫,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又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断断续续有些低热。她在床上时睡时醒,卧床了两三天。

她似乎又做了一个梦,和三个多月前落水昏迷时的梦境一样,一会全身又冷又痛,难以呼吸,一会又全身舒畅,内心安宁无比。

意识再次清醒时,依稀听到房间角落有人谈话。

是太监郑应和御医黄晃的声音。

“郑公公,县主这病……”

“不能说!说了咱们都得掉脑袋。”

二人正低声商量,忽然听闻屏风后的宫女喜道:“县主醒了。”

二人即刻收声。

郑应出房通知皇后,黄御医绕过屏风走到程月璃跟前:“县主上回落水,寒气入体还未养好,如今又受伤。”

“老臣调一调补药的方子,县主依旧每日服用,千万不可疏忽。”

他又翻来覆去嘱咐,还是“长时静养,不可受寒,不宜动怒”修身养性这一套。

程月璃淡笑应了一声“嗯”。

御医走后,宫女陪她聊天。

程月璃这时才知才从宫女处得知,那日她在靠在树上睡着,宋逐烽一路将她抱回长宁宫。

宫女的语气无比羡慕,她却眉头一皱:自己何时睡的这么死?路上一点知觉都没有?

“这几日,晋王殿下每日都来看望县主,一早一晚两次。太子也来。”

“今上下令,禁卫,刑部和皇城司联合查办此事,缉拿背后主使。晋王主动请缨,担任统领一职。”

太子遇刺,晋王和他手足情深,誓要查出背后主谋。

晋王何等英雄人物,没人比他更适合统领三司。

“五皇子协同他办案,如今暂任皇城司提点一职。”

程月璃一怔。

五皇子?宋逐寻?皇城司?

前朝曾设置镇抚司,后改名皇城司,掌刺探监察。

官情民事,无一不察。察事之卒,布满京城(*1)宋史

又因其行事恣意,广作威福,风评颇差,时常引得文臣口诛笔伐。

宋逐寻原本在翰林院任职,他自命清高,一向不喜皇城司。

若是为了协同晋王办案,需要在三司挂个职,大可去刑部暂任主事,何必沾染皇城司?

这桩案子办完,他再回翰林院,或是担任别的职位,即便只在皇城司待了几日挂个虚职,也容易引起文官们的非议。

15

宋逐寻去皇城司任职?

程月璃又问了一遍:“确定吗?”

朝堂上的事,这些内廷的小宫女并不清楚,是不是她弄错了。

“没弄错。”小宫女言之凿凿,“大家都在私下议论过,没想到五皇子还会武。”

县主赏赐给她们的金豆,让这些小宫女什么话都往外抖。

程月璃略微沉默。

宋逐寻是会武的。大衍朝崇尚文武双全,君子六艺,世家公子们都要学一点。

皇子们在宫中都学过一招半式。

程月璃自小在中宫长大,最初还和他一起习武。

之不过宋逐寻和她一样,一点三脚猫功夫,只会摆几个架势,和宋逐烽不能比。

太子宋逐昭同样会武。

否则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就护着他躲过十多个刺客。

只是太子也是首次遇到如此凶险的情况。她们都一样,从未有过实战经验。

他已经表现的足够沉稳,她们二人谁也没拖谁后腿。

和小宫女谈话间,有宫人前来通传:皇后得知县主醒了,要过来探望。几位皇子也来,请县主早作准备。

不多时,房外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

先是皇后娘娘:“若璃儿觉得不适,不可再问。”

宋逐寻:“儿臣知晓分寸。”

宋逐烽笑道:“母后大可不必担心,您是没亲眼见到她当时生猛的模样。扯着皇兄跑了一路,又以一敌五,哪有半点惊惶恐惧的样子。还知道吩咐侍卫抓活的,和她兄长一个样,彪悍着呢。”

周围蓦然安静,不知这话是损还是夸。

过了片刻,宋逐昭戏谑道:“母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偏心县主。儿臣遇刺,您不急着询问她,让她帮忙捉拿凶手,不知道的,还以为县主才是您亲生女儿。”

皇后嗔怒道:“倘若遇刺的不是你,是别的皇子,本宫定然不准人找璃儿讯问。”

几人走到门口,皇后娘娘先进房。

程月璃欲起身,皇后制止:“好好躺着,伤口没长好,别乱动。”

她又关切询问,身体哪里有不适,饿不饿困不困,然后才道:“昭儿他们想问问,那日遭遇刺客,你还记得些什么。”

“若不愿回忆,本宫立刻让他们走。”

程月璃乖巧答道:“哪有什么不愿意的,璃儿又不怕。何况璃儿也想帮殿下找出背后主谋。”

皇后欣慰笑了笑。

程月璃披好外袍,靠坐在床头,宫女才请几位皇子进入房间。

这是长宁宫内的房间,程月璃暂居于此,不能算做女子闺房,不违背礼数。

宋逐昭先客套几句,问她伤势如何,身体可否不适,随即进入正题。

程月璃腹诽,她就算身体不适,还不是一样得回答储君的问题。

她同样开门见山,问:“刺客可否抓到?”

回答的是晋王:“和你对歭的那几个,你都看到了,服毒自尽,当场死亡。回头追杀皇兄的那几个,逃了一段路,被侍卫追上后,自知逃不掉,也自戕了。”

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程月璃眉头微皱:“可查到他们身份?”

晋王摇头:“刑部仵作检验过尸首,身上没有黥字也无纹身,并非军中兵士。”

“不是军中之人,那便是江湖人士。”任务失败后,果断服毒,是有人专门豢养的死士。

程月璃又问:“可曾查到何门何派。”

太子道:“就是不知刺客身份,所以才来问你,可能回忆起什么线索。”

程月璃仔细回忆片刻,摇头:“我不清楚江湖人的武艺,看不出他们门派。”

“不过……”她看向皇后,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尽管说。”皇后温柔道,“本宫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璃儿就直言不讳了。那些刺客都穿着庄中仆役的衣服,又备了马匹,准备完善周到,显然对庄子很熟。”

宋逐昭道:“庄里的下人已经全部审问过一遍,他们以前没见过这帮人。宴会那日来的人多,下人忙碌,混入几个生面孔也没人注意。”

“既是当日才潜入庄内的刺客,那幕后主使一定对殿下的一切早已熟悉,根本无需事先侦查。”

“他清楚殿下的习惯,知道殿下会独自去往庄后的梅林,”程月璃看向宋逐昭,微微扬嘴,“殿下究竟约了谁见面,这或许是个关键。”

宋逐昭表情奇怪道:“孤并未约人见面。”

“孤爱独自前往梅林,庄内下人随便问问也能知道。这并非什么秘密。”

程月璃本以为太子为了幽会佳人,刻意屏退侍卫,才让刺客有了可乘之机。

闹了半天,原来是她自己的误会?

可太子的行踪如此容易打探,自己又毫无防范之心,不带侍卫。

这个太子一定不能沾音律——太过离谱。

宋逐昭也很无奈。

大衍朝几十载没出过皇室遇刺之事。他做了这么多年太子,年年去梅园,年年独自赏梅,从未想过会在自己的别庄里遇刺。

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说起来,孤在梅林中偶遇县主,曾叫县主一同赏花。”

“县主说自己约了人,急着要走……”

听到此事,宋逐烽骤然打断太子,问程月璃:“你约了人?谁?”

程月璃:“……”

她怕自己撞见什么不该见的,无端卷入太子的风流韵事中,随意编了一个告退的理由。

谁知太子居然信以为真。

一瞬间,几双眼睛同时看向她,似是无声逼问,她究竟和谁有约。

程月璃不得不朝向皇后,乖巧说出实情:“……月璃只是随口一说,并未约过谁。”

宋逐烽双眼微缩,盯着她细细审视。

他虽平日笑中带着几分轻浮气,实则眼神十分锐利。一旦认真,那股大将的威势便逸散出来,一眼就看得人脊背生寒。

皇后轻咳一声:“烽儿,行了。这是璃儿的私事,约的也就是那些世家公子,都是昭儿宴请的客人。”

“你们若觉得和刺客有关,就去查他们。璃儿总不能害昭儿。”

宋逐烽收敛了锐利如刀的目光,灯光下的面容仍有些黑沉。

程月璃急忙转移话题:“殿下宴请的宾客可都查过?”

想了想,还是决定说:“要找幕后主谋,可以想想看,殿下遇刺对谁最有利。”

“此事我和四弟已经讨论过,”宋逐昭丝毫不避讳,“二皇弟,三皇弟当时都在庄里。”

一说起太子遇刺,世人首先便会想到,王储之争。古往今来,太子遇刺大抵如此。

宋逐昭出事,受益最大的,便是排行在他之后的二皇子。

皇后冷笑:“想得倒是挺美。”

即便太子真有个三长两短,还有四皇子宋逐烽,甚至五皇子宋逐寻。

正宫娘娘背后,有镇西的程家,还有镇南的晋王,手下几十万兵马。

储君之位哪会轮到别的嫔妃所生的二皇子,三皇子。

“太子殿下遇刺,受益最大的也不一定只有二皇子。”程月璃认真思忖道:“也有这种可能。刺客并非打算伤殿下性命,只是演一场戏,再有人于危机中将殿下救出,以此获得殿下赏识。”

有此救命之恩在,日后宋逐昭登基,他必然挂印封侯。

“照这么想,”程月璃顺着自己的推测,直言道:“若是我,先安排刺客,事成自然好。如若不成,那我转头就装作护驾之人。”

“成与不成,对我都有益无害。”

皇后好笑道:“你这是哪里话。”

“娘娘,璃儿只是说一种可能。殿下遇刺一事,所有人都有嫌疑。即便看似不可能之人,也得彻查一番,任何假设都不可忽略。”

程月璃详细回忆自入庄起,宴会上,尤其吃过膳食后,她走到梅林一路遇到的人和事,将其一一告知。

帮着太子回忆了她能想到的所有细节,皇后娘娘便嘱咐她好好修养,命三位皇子离开她的卧房。

走出长宁宫,晋王笑问:“觉得她说的如何?”

太子由衷笑叹:“县主临危不乱,真乃女中豪杰。当时情况危急,孤一九尺男儿都未免有些慌神,许多细节之处未曾注意,也想不起来。”

“皇兄,我问的不是这个。”宋逐烽别有深意,笑看向宋逐寻,“五弟以为如何?”

有两个兄长在,宋逐寻一直未曾说话,只在一旁安静聆听。

此刻只觉四皇兄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一时不知他是何意。

“五弟饱读圣贤书,精于书法丹青,却没和阴谋诡计打过交道。如今任职皇城司,”宋逐烽拍拍他的肩膀,“要学的,可不再是君子修德那一套。”

“她是在告诉你,何谓刺探监察。”

宋逐烽笑容里流露一丝遗憾,又混着一丝庆幸:“五弟,你错失了一位绝世难寻的好妻。”

16

程月璃烧退后,便离开中宫回了将军府静养。

没过几日,皇后挂念,又召她去中宫,陪自己聊天。

“本宫原本打算先为寻儿举办婚礼,便一直没问你。”皇后端坐着,轻啜一口手中清茶,“可他与柳侍郎之女的婚事迟迟不见动静,也不知怎么想的。”

“以前为了那柳家女,没少和本宫争吵。如今准他娶了,又拖着不去提亲。”

“一问起,就是婚约大事,不可仓促。本宫也没见他私下准备什么。”

她看了一眼程月璃,见她毫无所动,又道:“罢了,不说他了。”

“璃儿,如今你又是何打算?既然已不打算和寻儿成婚,那就另择良婿。”

“那日昭儿说,你在梅园约了人,究竟是哪家的公子?若是合适,本宫即刻请求陛下为你们赐婚。”

“娘娘,”程月璃乖顺道,“那日,璃儿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那你总得另选一个吧。你和寻儿都不小了,最好能在今年内,相一个合适的世家公子,尽快成婚。”

“娘娘,刺杀太子殿下的主谋还没抓到呢。”

皇后好笑:“他们抓他们的刺客,你选你的夫婿,有何冲突?”

“难道行刺昭儿的刺客抓不到,天下人就不能嫁娶?”

二人正说着话,宋逐烽走了进来,悄声在一旁坐下。

他在军中豪放惯了,回宫后仍是如此,进长宁宫从不让下人通传。

若皇后在和别人说事,他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坐着,听她们闲谈。

如此情况已不是一次两次,皇后已经习以为常,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程月璃,继续道:“这段日子,本宫已经派郑应挑了几位才貌出众的门阀子弟。”

郑应适时将早已准备好的名单呈到皇后面前。

“方宰辅的长孙,长你三岁,尚未娶妻。这孩子本宫见过,长得一表人才,学识也渊博,和你门当户对……”

“方家大郎,前几日刚和我一起喝过酒。”一旁的宋逐烽猝然开口,“请我去的翠香楼,叫了一大群妓子,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皇后一愣。外表庄重矜持的宰辅长孙,竟是喜爱冶游狎妓之人。难怪早已年过二十还未娶妻。

她扫了一眼名单,又道:“兵部尚书的三子,文武双全……”

“贺三,这人不错,志行高尚,重情重义。”宋逐烽又插话,“他心慕的女子身份低微,他却对她不离不弃。他知尚书和夫人必然不会同意,前段时间吃酒时找我商量,打算扔下家中富贵,和心爱的女子私奔。”

“这么一想,”他抚了抚下颌,“和五弟与吏部侍郎之女的情况颇有相似之处。”

皇后:“……”

“刑部尚书的四子……”

“人长得不错,仪表堂堂,武艺非凡,办案也有几分本事。唯一有个不好的地方,嗜赌成性。在外欠了别人三千两,不敢告之家中,想找我借银子。这段时间请我吃酒,我都找借口推了。”

“英国公嫡孙……”

“狎妓亏空了身子,是个病秧子。”

皇后将名单中几个朝廷大员家的青年公子都说了,要么金絮其外,要么已和人私定终身。

她听宋逐烽说了这么几桩私密之事,扶额叹气:“我让郑应重新挑选一批,下次再说吧。”

程月璃告了退,和宋逐烽一同走出长宁宫。

二人并肩同行,宋逐烽笑道:“县主今日怎么换了长裙?”

程月璃如今大多时候只穿劲装,只有入宫时换上华贵宫装,以示对帝王家的尊崇。

“女儿家的衣服,自是多多益善,一天一件也不嫌烦。”

她嘴角微扬,语气带着不咸不淡的敷衍,却挑不出一点问题。

“县主可是在怪本王,搅扰了县主挑选乘龙快婿?”

“怎会。”程月璃暗中打量宋逐烽,“我若掌握了别人的把柄,绝不会在无关紧要的时候说出来。”

晋王年纪轻轻就已功成名就,绝非凡物。

程月璃知道他不简单,却没想到可怕如斯。

回京还不到四个月,已和门阀世家的子弟混的如此熟络。

方才他说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私事,听得她心惊胆寒。

不知还有多少朝廷要员家人的把柄,落在他手上。

宋逐烽哈哈大笑:“这算什么把柄,不过一些八卦趣闻,供母后和县主一乐而已。县主若想听……”

“我们不妨找个地方慢慢聊?”

程月璃弯了弯眉眼,表示自己不感兴趣。

宋逐烽又笑道:“县主为何不问,刺客一事搜查得如何。”

“事关重大,怎能轻易询问。”

“事,关,重,大。”宋逐烽唇角微勾,“县主心中果然已经有所猜测。不知县主以为,究竟何人所为?”

“这等大事,我怎敢随意猜测?”

“若真如此,县主为何随本王来此?”

方才走到分岔路口,宋逐烽转向了御花园。

程月璃清楚他的想法,跟在他身侧。

皇后娘娘待她恩重如山,她之人想帮太子追查幕后主谋。

只是正如她方才所言,事关重大,不敢随意开口。

二人朝着御花园偏僻之处走去。

那里四下无人,才适合谈论秘密之事。

路上宋逐烽朝她说了这几日三司联合查办的成果。

刺客服毒自尽,尸体干干净净。

即便皇城司和刑部经验最丰富的官吏,也未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可看似毫无收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寻常人雇不到如此专业的刺客。有能力豢养死士的,定是位高权重之人。

只是没有一丁点证据,谁也不敢乱说一个字。

二人走到一处假山的阴影里。

宋逐烽闭上双眼,仔细感受周围气息,片刻后睁眼小声道:“周围没人。”

他武艺高强,感官敏锐。既然他说无人,定然无人偷听。

宋逐烽伸出手掌:“以指为笔,以掌为纸,如何?”

程月璃用指尖在他掌心两笔写下一个“二”。

冰凉的指尖划过掌心,宋逐烽忽然觉得似有一股电光蹿过脊背,激起轻微颤栗。

明明只是轻轻在手心上一划,却似如刀尖在心上凿刻,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宋逐烽的手指难以自控地蜷紧。

……若能将那只颀秀白润的手捏在掌中……

程月璃写完字后,飞速将手收回。

见对方毫无反应,似乎在走神,疑惑询问:“晋王殿下?”

宋逐烽回过神,将手掌在衣袖下紧握成拳。

“县主果然怀疑他?”

“不知晋

宋逐烽神色郑重:“正版只在晋江,正版只在晋江,正版只在晋江,正版只在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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