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征平日闲着便去灵州城里溜达，搭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怀里总揣着各色头绳发带。他几下便掏出一根头绳，放在叶云决手上。
叶云决的脸背着他，接过头绳拿到眼前一看，立时皱起眉，“换一根。”
徐征挠着头，嘿嘿道：“就剩这一根了，送不出去。”
叶云决忍不住白他一眼。
也难怪嫌弃，男人对这颜色颇为敏感，更何况还是戴头上的。
他将绿头绳给了吕四，帮他解了围。
树下有不少好事者跑过去看热闹了，徐征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把拉过叶云决，“你不会真要听他的，去射什么铜钱吧？”
“为何不射？”
“叔毅！”徐征急得脸都涨红了，“我知道你有本事，可赵奢是故意找你的茬，你看不出来？”
叶云决好似事不关己，“我知道。”
“知道你还……”
徐征看着远处热情高涨的军士，又望了眼神色莫测的魏轩，对好友语重心长地说：
“谁都看得出来，这纯他娘的扯淡，除非神仙才能射中。你不管他，也没人会说你什么，可你这……这么多人，还有新兵在，你这不是当众丢脸吗！以后还怎么混呐！”
叶云决嘴角笑意漾开，仿若初春江上半融未融的薄冰，“的确是会当众丢脸，可那人，不是我。”
百步之外，吕四已经挂好了铜钱。众军士聚集在歪脖子树两边，望着那枚在风中飘荡的小小铜钱议论纷纷。
“你们说，叶校尉能射中吗？”
“这么远，还晃荡，咋射，我看悬的很。”
“我看未尝不成。”
“我赌射不中，二十文钱，有没有人押！”
“我押我押，射不中！”
“我也押射不中，五十文。”
“呦呵，你这是发财了？好生阔气！”
“你们疯了吗！军中禁赌，让沈都督知道了就完了！”
“叶……叶……叶……叶校尉肯……肯……肯定能……能……能……”
“行了小结巴别结巴了！”
……
隔着老远，徐征都能感受到汹涌的热情。他真恨不得撕了自己这张瞎拽文词的贱嘴！
而赵奢则下马，鞭子往刚跑回来的吕四身上随手一扔，负手踱步至叶云决身旁，“叶校尉，还不快叫我们开开眼呐！”
叶云决不睬他，径直来到魏轩面前，“借你弓箭一用。”
魏轩愣怔了下，从马上取下弓递过去。
叶云决双手接过弓，见他去解箭袋，便道：“一支足矣。”
拿了弓箭，叶云决一边寻角度，一边眼皮子也不抬地说：“赵都尉还未言明，是射系绳，还是射方孔？”
赵奢强压火气，“管它什么绳的孔的，只要你碰着了，就算中了。免得叫人说老子成日里挤兑你！”
叶云决搭箭上弦，拉弓，力贯如满月，箭矢破空而去后，弓弦还在嗡嗡震颤着。
徐征在他拉弓那一刻就单手盖住眼，却又忍不住张开手指，从指缝间打量。箭矢离弦那一刻，他紧紧闭了眼。
军士们仿佛被磁铁吸了似地，争先恐后钻到树下，空气凝滞了几息，倏然沸腾起来。
终究是好奇胜过了尴尬，徐征拿开手，伸长脖子望去，可隔得远，看不清楚，于是扯着嗓子喊道：“哎——中了没——”
那边实在太吵闹，纵然有人回他，也听不清。还是吴六一溜烟冲过来，结果因为太激动又跑得急，结巴得愈发厉害，“射射射射……”
“中了没？”
徐征急切问道，和他同时出声的，还有赵奢和魏轩。
吴六头点得像鸡啄米，“中中中中……”
“哎呀呀！”徐征使劲地拍着魏轩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不是看花眼了吧！”
赵奢不可置信，甩开步子就朝树下走去。魏轩紧随其后，尚未走到树底下，便遥遥望见一只羽箭在半空晃晃悠悠。走近细看，箭身刚好嵌在方孔之中，连铜钱一起吊着在树杈子上。
赵奢拔剑去砍那拴在树杈子上的头绳，可剑风太猛，那羽箭打秋千似地荡出去，叫他划了个空。荡回来又险些打到他的眼睛，气得他破口大骂，一剑将那节树杈子劈断。
半空招摇的箭矢，眨眼间便落到了地上，赵奢这才收了戾气。
可这一剑能斩断树枝，却斩不断耳边溢美之词。
赵奢对着周围赞不绝口的军士们恶狠狠吼道：“一个个的闲得蛋疼，去去去！都去把刀枪斧钺给我杠上，围着校场跑三十圈。”
“啊？”
“啊什么啊？你们要抗命不成？”
军士们你望我我望你，有的人老老实实去扛兵器了，有的人还待在原地犹疑不定。
赵奢喝道：“你们几个兔崽子聋了吗？”
一名军士大着胆子回他：“赵都尉，我等皆直属叶校尉麾下，您随意处置，这不太合适吧？”
“怎么，他叶云决手底下的人，我就治不了了是吗？”赵奢咬牙切齿，“嫌扛得太轻？那好，你们几个去扛陌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