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看着鹤首离去的背影，眼里最后的那一点点光，也湮灭了。
“云母？来！”我说着，吃力的将她扶起，朝外走去。
云母颓然，如同一个失了魂的人。
一出司隶库的正门，我便瞧见了马车。
“桦少公！”
我的视线，朝着那偏僻崎岖的长道望了一眼。
鲛人的气息，就在这附近。
“我知道，你在，出来！”我开口低声喊道。
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闪现在我的面前。
“给我一块鲛肉。”我看向他。
他的眸子微微一眯，视线落在我的小腹上，但很快又移开，看向了云母。
“我为何要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你欠我的！我曾割了多少心头肉给你！你应当很清楚！”我凝视着他。
他却淡漠道：“一切，皆是你自愿的！”
“你说过，你也曾差点就做了爹爹，那丧子之痛？”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他的眼眸一沉。
这句话，似乎触痛到了他内心最柔软之处。
“罢了，就当是还你的恩情！”他说着，抬起手，右指，在左手，手心一划，用利甲剜下一小块肉来。
转而递给了我，我赶忙塞入云母的嘴里，再一把拔下那匕首。
云母那混沌的目光，在鲛肉入喉的那一刻，瞬间变得清醒。
“云母，看着我！”我同云母对视着：“你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从今日开始，你便重获新生了！”
“泉姑娘？”她的眼眸又瞬间变得通
红。
眼睫颤了又颤，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而下。
“不要哭，有了孕，总是哭哭啼啼，小心将来的孩子也是个小哭包。”我故意逗着云母。
云母用力点着头，可眼泪还是无法抑制，扑簌簌的滚落而下。
我想为她将泪水拂去，可是，自己的手上，已经染了血。
“走吧，永远都别回来，离这盛京越远越好！”我说着，从发髻上取下发簪，又摘下耳坠，塞到了云母的手中。
“要远走高飞，盘缠不能少的，都拿着，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我说着，凝视着云母。
她摇着头，不肯收下。
“收着，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无用的，你一个弱女子，又怀着身孕，需要花销打点的地方，多的是。”说罢，我招呼马车过来，扶云母上马车。
云母眸中含泪，哽咽着，半张着唇，此刻她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别哭，外面山高海阔，总有能容得下你们母女的地方。”我冲着云母挥了挥手，莫名有些心头泛酸。
但转念一想，她就好似一只要被放出笼的鸟儿，我该替她感到高兴。
“走吧！”我对驾车的宫人吩咐道。
他们立刻驾车准备离去，马车驶出不远，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我看到云母从马车上下来，朝着我快步走来。
“泉姑娘，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云母眼含热泪望着我。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便一定帮你。”我不敢肯定，自己深陷这“金丝笼
”，还能为云母做些什么。
“泉姑娘，你可以为我的女儿起个名字么？”云母眼中依旧含着泪。
“女儿？你怎知晓是女儿？”我狐疑的问。
“我做过胎梦，是个小姑娘。”云母抿着唇，带着浅浅的笑容。
名字？我思索片刻，视线望向天空之中飞过的鸟儿。
“雪鸢如何？”我笑着问她。
“雪鸢？”云母重复着。
“寒雪夜里的鸢鸟，坚强，勇敢，且自由。”我说着，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云母的肚子。
“雪鸢，好，好名字，泉姑娘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她眸中带着一抹不舍，凝视着我：“泉姑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我听了，叹息一声，露出一抹苦笑。
“若只能在这盛京之中相见，那还是别见了。”我说完，牵着云母，走到那马车边上：“快走吧。”
“泉姑娘，你要保重！”她俯身上马车，捏着马车帘凝视我，似还有许多话想说，可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么一句。
我冲她用力的点了点头，马车便再次朝前驶去。
云母的脑袋，从帘边探出，不住的望向我。
我则是笑着，冲她摆手。
直至，那马车彻底消失在长道尽头。
“今后行事，莫要冲动。”桦少公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他还立在原处。
他这是担心我动了胎气，也并非是真的关心我。
故而，我不发一言，朝着司隶库门前的轿子走去。
桦少公望着我
的背影，开口说道：“你若想回去，待这孩子生下后，我便送你出盛京。”
他这话，是用鲛语所说。
我听了止步，侧过身，望向他。
“回哪儿？”我面无表情的问着。
他的眸子微微一沉，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南海，已经被毁了，我已经没有家了。
“就如你所说，山高海阔，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你想去。”桦少公默默了良久，再度开口对我说。
我听了，沉吟了片刻，凝视着他的眼眸：“你这是想赎罪么？想让自己的良心得到安宁？”
他的眉宇当即凝结在了一起，眸色也变得阴沉。
“不必！这罪孽，你赎不了，这辈子，都赎不了！”我微微有些哽咽。
他听了，却目光一凛：“赎罪？我为何要赎罪？我何罪之有？是他们欠我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桦少公说罢，突然，身形踉跄两步，紧接着俯下身去。
我狐疑的盯着他，看到猩红的血色，从他的面具之下再次流淌而出。
桦少公抬起手，将那面具边缘的血抹去，跌跌撞撞朝着长道口走去。
我盯着他的背影，想着应当是萧啓烨驾驭不了凤凰真身。
如今，遭受反噬。
血主受伤，血仆也要受到牵连，所以桦少公才会吐血。
想到这，我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迅速走到了轿子旁，示意他们回太子寝宫。
这司隶库确实偏远，从此处赶回，竟耗费了整整一个时辰。
周嬷嬷瞧见我，远远的
就迎了过来。
嘴里不住的说着，眼看午时都过了，也不见我回来，她正想去询问太子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