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徐嬷嬷不再逼问,于是,忙将短刀收好。
“嬷嬷昨夜究竟发生何事?院子里?”我依旧跪着,恭敬小心的问。
徐嬷嬷见我态度谦卑,一摆手,示意我起身。
我微微俯身站了起来,徐嬷嬷则是望向屏风后的方向,口中低语着:“泉妃娘娘,已经吓的心悸昏厥了。”
“可请御医瞧过了?”我就知,那般血腥的场面,若是泉妃看到了,自是要受到惊吓。
徐嬷嬷听到我的问话,疲倦的闭了闭眼眸。
“娘娘的心性本就?”她自是不好说自己主子“怯懦”于是,顿了顿道:“请了也无用,御医只道是惊吓过度,需好好休养。”
徐嬷嬷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传来“嗒嗒嗒,嗒嗒嗒”的脚步声。
我和徐嬷嬷皆快步朝着寝殿门口走去,推开门,就见一群侍卫,立在了寝殿外的回廊里。
还有一个,着太监衣袍,面皮极白,颧骨高,瘦如柳条的公公,笑吟吟的望着推门而出的徐嬷嬷。
“高公公!”徐嬷嬷见到他,立刻俯身。
“咱家今个儿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寻了些身手极好的侍卫,保护娘娘安危。”他的嗓子尖细,我只觉刺耳。
“奴婢待泉妃娘娘谢皇上隆恩!”徐嬷嬷说着就要跪下。
这高公公却是抬起手,轻轻一扶。
“嬷嬷,皇上,还让咱家给娘娘带几句话!”高公公说着,目光就朝着寝殿里望去。
“高公公,娘娘昨夜?”徐嬷嬷思索片刻:“娘娘昨夜受寒?”
“罢了,你既是贴身伺候的,那咱家就同你说也是一样的。”高公公那极薄的唇扬起,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皇上言,冬日甚是寒凉,若是碳火暖不了身,那便用血来焐。”
徐嬷嬷一听,惊的立刻跌跪在地。
我们这一众小宫女,也连忙跟着一道跪。
“诶呦,徐嬷嬷,你这是作甚?”高公公俯身,作势要将徐嬷嬷给扶起,但其实是凑到了徐嬷嬷的耳畔低语道:“皇上睿智,他的心思,哪里是你我能揣度的?”
徐嬷嬷听着,眸子圆瞪:“还请公公明示。”
“这几日天越发寒了,咱家屋中,还缺个暖被儿的。”高公公的目光,突然朝着跪在地上的春白望去。
这显然是同徐嬷嬷要人,而如今这局面,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春白这丫头虽刚入宫不久,但规矩还是懂的,若是高公公不嫌弃,那就送由高公公调教!不,只要公公喜欢,这泉月宫的宫婢随公公挑选!”徐嬷嬷连忙应承。
高公公一听,那张瘦削的脸上,当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只是这咧嘴笑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膈应。
“泉妃娘娘,白日里颇得圣心,怎的入了夜,就成了一个无趣的榆木疙瘩?那般唯唯诺诺。”高公公索性将话给挑明了:“侍寝也无需那般紧张,皇上不喜怯懦的女子!”
徐嬷嬷的唇颤了颤,垂着头,半晌道:“多谢公公指点。”
“指点什么?咱家可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嬷嬷你自己会的意,若是会错了,同咱家可无关!”他说罢,走向了春白,一把拉起春白的胳膊。
春白长的稚气,心思单纯,还不知高公公为何将她要走。
被高公公拉走时,还不住的回过头来,茫然的望着我们。
之前在宫外时,说书先生说到宫中常有太监宫女对食,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搭伙儿过日子。
不过,面上是如此,但其实,对食的宫女,都极惨。
因为太监残缺,大都内心扭曲,对另一半多番折磨,来缓解内心的痛苦。
“徐嬷嬷,就这么让春白?”我看着春白那张稚气圆润的面容,就想到了小骨,心下,很是不忍。
“一个贱婢而已。”徐嬷嬷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转身入了寝殿。
她阴沉着一张脸,大踏步朝着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的床榻上,泉妃娘娘已经苏醒,不过因受惊过度,此刻蜷缩成了一团,躲在被褥之中。
徐嬷嬷瞧见这番情景,眸中的怒火,瞬间压不住了。
她大踏步的走上前去,伸出手一把将被褥从泉妃身上扯下。
泉妃趴跪在床上,一个劲儿的哆嗦着。
“淼淼!淼淼!”
她的口中喊着我的名字,我连忙上前,想要扶她。
徐嬷嬷却是挡在了我的面前,并且,一把将泉妃从床榻上拽了下来。
泉妃跌跌撞撞,身体无力的摇摆着。
被拽下床榻后,她光着脚,直接跌跪在地。
徐嬷嬷用力的闭了闭眼,鬓角垂落的发丝,轻轻摇晃。
看的出,她已然是心力交瘁,可是对于生性胆小的泉妃而言,她这般粗暴的手段,只会让其更加惊惧。
“红梅,替她将衣裳穿好!”徐嬷嬷有气无力的对我吩咐了一句。
“是!”我连忙俯身,将泉妃扶起。
“淼淼,淼淼。”泉妃见是我,眼里瞬间有泪滚落而下:“淼淼,死了好多人,死了好多人,我好怕,我好怕,他会杀我,他迟早会杀了我。”
泉妃哽咽着,说起话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但我知晓,泉妃口中的他,指的必定就是皇上。
“娘娘别怕,我会陪着你。”我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立刻靠在我的身上,呜呜啜泣。
“快点!”徐嬷嬷咬牙呵叱。
我忙安抚了泉妃几句,就替泉妃穿好裙褂,简单的挽好发,穿好锦缎绣面鞋。
徐嬷嬷要带泉妃去一个地方,如今泉月宫里里外外都是皇上调遣来的侍卫,我们出不了泉月宫,但能在泉月宫里随意走动。
徐嬷嬷步履匆匆,头也不回的在前头带着路。
“淼淼,能不能,给我舅舅去封信,告诉他,我想出宫。”泉妃眼含泪花,哽咽着问我。
“娘娘?”我想,她应该很清楚,一旦入宫,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应是被昨夜血腥的场景吓坏了,否则,也不会如此问。
“轰隆隆!”
今日,这天也笼罩在阴霾里,沉闷的雷声不断响起,但却不见半点雨水落下。
我扶着泉妃,走的慢些,很快就同徐嬷嬷拉开了一段距离。
“快些!”徐嬷嬷回过头催促着。
我加快了脚步,跟着她绕过了一个又一个庭院,最后,到了一个写着“南海阁”的大院子。
这是泉月宫的主殿,院门口还贴着封条,这封条之上,落满了蛛网,一看就知应是许多年没有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