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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Guilty blues(入v三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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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暴雨冲刷过的天空澄澈地如同与它相对影的大海, 黑夜已经过去,晨曦漫过海天相接的分割线,逐渐将上方的云彩和下方的波浪渲染出金黄橙红的渐变花瓣。

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军舰, 正朝着游轮不断逼近。

当暴雨平息后,海域上的风再次恢复了平和, 它们向魈传递了即将有人到来的消息, 但魈对于自己是否要趁现在离开感到了些许的迟疑, 他不想陷入人类之间的纠纷当中, 所以他想在有人接管此事之前便先行离开,但……魈看向了那位暗紫发色的小孩, 总觉得心里有些在意。

大厅内躺在地板上的众人中逐渐有少部分的人开始转醒,他们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迷迷糊糊地尝试起身。

魈见状,心想:罢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而且,从降临在这艘游轮上时起,【书】就异常地安静,这让已经与【书】相处了一段时日, 并深知对方不会沉默这么久的魈感到了一丝好奇。

魈将乱步双手抱起,随后他的周身突然鼓起一阵由弱至强的旋风, 夹杂着明亮绿光的狂风吹起了他左手的长云袖和后颈的飘带,随风摇曳的发丝从他雪白的后颈拂过。福泽谕吉等人注意到了他即将离去的信号, 已经逐渐从刚刚糟糕的心态中调整过来的福泽谕吉郑重地向他道谢:“这次,多谢你的相助。”

背对着福泽谕吉的魈微微转过头, 露出他戴着傩面的侧脸, “不过分内之事。”说罢, 他和乱步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越来越多的人醒了过来, 其中也包括中原中也,他钴蓝色的眼睛在睁开的那一瞬间还有些迷茫,然后他猛然坐起,向四周看去。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在找你的朋友吗?他刚刚已经离开了。”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低落地说道:“我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和道别,他在心里默默地想,好像每一次他都来不及和魈说一声“再见”,下一次他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中也,这是立了个flag啊。]

[原来从这么早以前就开始埋伏笔了。]

[为什么魈会对雅至感到眼熟啊?]

[一想到另一个剧场版,不说了,编剧先挨我一刀!]

*

不久后,军舰成功和游轮搭上了横梯,政府派出的专业人员从福泽谕吉手里接管了河川慎二、河川雅至和mafia头目鉴赏家。在事情的后续,不管是对群众的安抚工作还是对绑匪的调查处理都在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先不说日政的人通过望远镜发现游轮的甲板上有许多人在向他们招手致意时是多么的震惊,单是中原中也听织田作之助讲述完一切后,他就已经快要震惊到吃不下安抚人员给他提供的早饭了。

什么?!原来河川家早就已经和mafia串通好了?

什么?!原来河川家早就想逃离这个国家了?

什么?!原来是因为有日政内部的力量想要铲除河川家?

织田作之助立马捂住了中原中也即将脱口而出的“日政”二字,他凝重地向中原中也摇了摇头,然后用手隐晦地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对群众进行安抚调查的市警。

现在,游轮已经在军舰的护卫下靠岸,但出于对此次重大公共安全事件的调查要求,所有的人都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要先在游轮上接受警方的问话,考察过其与主使无相关关系后才会放行。

织田作之助压低声音对中原中也叮嘱道:“那恐怕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事情,最好不要被卷入进去。”

“可、可是。”中原中也有些担忧地问道:“那雅至怎么办?”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他对于那个过于懂事冷静的小孩感到欣赏,他也不忍心看到他可能会遇到不好的遭遇,但……从雅至之前说的话中可以知道,他对于自身接下来的命运已经有了觉悟。

“而且,我们还不知道河川家被那些人这样对待的原因,我做不到看着雅至就这样被带走。”中原中也伸出右手,他透过自己的掌心,仿佛是在看着自己体内蕴藏的力量,他继续说道:“毕竟,他可是我的第一个保护目标啊,身为保镖,难道要对自己雇主的生死危机视而不见吗?”

织田作之助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说的对。”他露出了坚毅的眼神,“我既然已经决心与过去告别,那么我也希望我接下来的人生不会因为退缩而产生遗憾。”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中原中也陷入了沉思,目前,与此次事件牵扯最大的三位重要人物,都被分开单独关在了三个房间里,与其他人所在的地区相隔甚远。那位武士先生也被单独叫去问话了,接下来说不定就轮到织田作之助了。

“我想那位武士先生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织田作之助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他说过慎二先生曾遇到过杀手事件,但我们对这件事一概不知,他或许能给我们一些线索。”

一位年轻的警察从人群中走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他向织田作之助挥了挥手:“织田先生,轮到你了。”

织田作之助跟随这个警察离开了有些嘈杂的大厅,走在只有市警和军警来回走动的走廊上,那位警察冲他笑笑,说道:“不必紧张,只是例行录口供的流程而已。在那种情况下,只有你和福泽先生保持了清醒,我们希望能从你们这里知道一些更详细的信息。”

原来那位武士先生是姓福泽吗,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和他交换姓名还真是失礼啊……织田作之助如此想到。他们来到了一个被临时收拾出来的会议室里,进行了一些基本身份问题的提问。

那位年轻的警察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旁边还有其他两位警察负责协助提问,他继续问道:“那织田先生认识后来出现的那位戴着面具的少年和另一位穿着学生装的、年龄更小一点的少年吗?”

啊……他们应该是从监控里看到魈和那位黑发少年的吧,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了解了多少了。其实在看到魈的第一眼,织田作之助就发现了他恐怕就是那位最近在里世界声名鹊起的青夜叉,青夜叉一向神出鬼没,鲜少有人清楚他的来龙去脉,这些警察恐怕也是发现了这次事件中居然出现了青夜叉的身影,所以想要从他这里获得青夜叉的信息。

但是魈看上去不想被人打扰,如果我的回答让他们知道了他们本未知道的事,会不会对那个少年造成困扰?我应该要回答地更谨慎一点才行,织田作之助这样想到,于是他答道:“我们在昨天第一次见面,这可以算作认识吗?”

“这样啊。”那位警察点点头表示理解,不再追问。

织田作之助见对方确实不再多聊,便追问道:“我可以问问,造成了这次事件的河川家会怎样吗?”

那些警察彼此之间对视了一眼,胸前挂着印有“藤原宏树”的工作名牌的那位年轻警察以一种有些为难的语气说道:“抱歉,无可奉告,这不是我们工作范围内的事,也请你出去后不要声张关于此次事件的任何细节。”

另一边,等在大厅的中原中也看到了从会议室方向回到大厅的福泽谕吉,他赶忙上前,压低声音对福泽谕吉说道:“武士先生,我们能到其他地方谈一谈吗?”

福泽谕吉看着中原中也,这个拥有着强大异能的小孩的眼神——是一往无前、决不放弃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如果不满足他的要求,是不可能会把他放走的吧……

出于这样的想法,福泽谕吉同意了中原中也的请求。他们避开人群,来到了一个角落里。

“我叫中原中也,武士先生你呢?”

“福泽谕吉。”

“那福泽先生,我就直话直说了。你之前提到过的杀手事件,究竟是什么?”

“……”福泽谕吉略微思考了一下中原中也的这句话,就明白了中原中也的目的,他呼出了一口气,感到了些许的麻烦,没想到这个小孩比他想的还要大胆,居然想要掺和进这样的事里。

本着劝退不知其中深浅的中原中也的目的,福泽谕吉向他说明了杀手事件的前因后果,包括钥匙和硬盘的事。

“明白了吗?这不是你这种小孩能参与进来的,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尽早放弃比较好。”

中原中也没有气馁,他认认真真地反驳道:“但是福泽先生,你的眼神可不是在这样说啊。”

福泽谕吉表情空白了一瞬,竟然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因为的确如中原中也所说,他依旧对于隐藏在此次事件之下的真相怀有一种执着的心情。

中原中也再接再厉:“果然福泽先生是和我一样的吧,身为保镖,可不能在真相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先放弃自己的职责啊。”

他扬起一个笑容,里面充满了只属于年轻人的骄傲肆意:“就让我们合作吧。”

要同意吗?因为独来独往而被称为孤狼的男人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这是为了让这个小孩不要瞎胡闹才做出的妥协,只是一次短暂的合作而已……

[口是心非的社长大人还真是少见啊。]

[社长已经开始有所改变了啊,从独自一人的独行慢慢接受了其他人的邀请,只能说,不愧是中也。]

[中也,我的直球热血漫男友!永远滴神!]

*

时间来到中午,游轮的封锁被解除,除了河川父子和鉴赏家及其手下,其他的人都被释放。毕竟这次受害者的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其中还有来自国外的大腕,日政根本就不能把他们的人身自由限制得太久。

中原中也在警戒线外看着军警将河川父子、鉴赏家三人单独押送到三辆警车里,其他的mafia成员则是被关进了容纳人数较多的车里,随后在其他十几辆警车的护卫下一起从港口离去。

“那么,一切按计划行事。我去调查河川公司与那个Piper组织究竟做了什么交易,你和织田作负责跟踪河川父子的行踪。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明白了吗?”福泽谕吉叮嘱道。

“明白。”

“放心吧。”

“通讯方式已经交换过了,那就此别过,万事小心。”

福泽谕吉离开了港口,调出横滨市的地图开始寻找在十几年前曾在横滨修建的河川分公司。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那份文件上的那串河川公司的英文下方还有一排字体更小的英文,而其翻译过来,正是横滨分部的意思。

福泽谕吉来到市区,经过了一条马路,转过了一个转角,然后他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身影,而那个人也发现了他,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火速从街对面跑到了他的面前,没错,这个人正是——

“大叔,你之前还没有回答乱步的问题呢!”黑发少年的衣服终于穿得不再歪歪斜斜,可以看出是已经整理过的样子。但是福泽谕吉还是感到了久违的心累,之前被这个少年以一种仿佛他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的方式问话的记忆再次袭上心头,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再次遇到?

不远处的高楼之上,正双手抱臂看着这一切的魈,对悬浮在他身边的【书】问道:“在游轮上时,你一直都保持着沉默,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虽然不知道在乱步醒来后,你对他说了什么,但,真的没问题吗?”

【书】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调侃道:【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关心他啊。】

魈抿了抿唇,并不答话。

【书】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是告诉了乱步,他一直不能解开的困惑将会由那个武士先生解答罢了。你不是一直在担心,你离开之后乱步将会何去何从吗?】

【书】凑近到魈的眼前,字体继续浮现:【那个人,就是乱步先生所有的世界线中最适合让他与世界之间建立起联系的桥梁。】

【书】转到魈的另一边:【虽然人类之间的羁绊总是如同晨曦之下的露珠,脆弱到经不起时间的扭曲,但是哪怕是我,也不能否认,在某些情况下,那羁绊之下的情感却能如同葡萄酒一般,时间越长便越发浓厚。】

魈垂下眼睫,看着远处闹腾的两人,准确的说是只有乱步一个人闹,而被乱步纠缠不放的福泽谕吉脸色则是愈发沉着,哪怕是面对乱步那令人抓狂的碎碎念,也颇有种坐怀不乱的气场,但从他手上暴起的青筋可以看出来,其实他也不是他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魈转过身,他颈后的飘带在空中扬起一道弧线,仙人清冷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在魈离开后,在书页另一侧的那人做作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他自言自语道:“哎呀呀,魈居然会察觉到我的异样,还好我及时转移了话题。果然还是我太松懈了啊,才不是因为见到织田作和蛞蝓成为了朋友呢……”

他放下手中的【书】,随手把昂贵到可以买下一处地产的钢笔丢到笔筒里,反正这杆笔也不是真的,当然哪怕是真的,他也不会在乎就是了。

他仰躺在椅子上,把右手搭在眼前,“不管怎么想,都太过分了吧……”

*

中原中也利用着重力异能带着织田作之助在半空中借着建筑的掩饰跟随着警车车队移动。

在经过一个分叉口后,中原中也疑惑地说道:“奇怪,这不是开往警局或者监狱的路。”

“有问题。”织田作之助当机立断地让中原中也离车队再远一些,下一秒,其中一辆负责护送的警车便发生了爆炸。

巨大的冲击波掀翻了那辆警车周围的其他车辆,一时之间,整条道路都陷入了堵塞。

不知从何处的狙击手瞄准一个个汽车的油箱进行了快速的射击,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不好,这样下去,雅至会有危险。”中原中也焦急地想要冲上前,却被织田作之助拦住了,“再等一下,现在我们出手会被官方注意到,而且,有人比我们更急。”

“诶?”

逐渐陷入一片火海的汽车废墟之中,那群被关押的mafia纷纷破开了桎梏,与警方交战起来,枪林弹雨中,战场上出现了新的火力——那是鉴赏家留守在岸上的手下来救他了。

四周都是猛烈的枪声、爆炸声,鉴赏家却像是从豪车上走下来的大明星即将要开启红毯走秀那样,随意地将警车的门打开,然后浑身上下张扬着肆意陶醉的姿态走了下来,他在下属的护卫之下,向对面的警方露出了挑衅的笑容,顿时,对面的火力更猛烈了几分。

织田作之助喊道:“就是现在!”

中原中也凭借重力异能可以让自己获得超过飞机的速度,瞬间,他便来到了雅至的车前,这里位于混乱的战场中比较安全的一个位置,但是战势通常瞬息万变,说不定下一秒这里就会被弹片砸穿玻璃。

“中也?”雅至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小保镖,感到一阵错愕。

中也将手放在雅至的手铐上,在红光之下,那和车窗相连的手铐发出了吱吱咔咔的声音,然后碎成几截。

“快走!”

“等……”雅至话未说完,便被中原中也附上红光,可以说是飞速地带回了织田作之助的身边,“我再去找慎二先生。”中原中也快速地交代完,然后再次消失在了雅至的眼前,只留下半伸出手的河川雅至。

“为什么……还要来救我。”他将手放到自己的胸前,低下头低声喃喃道:“明明这什么也改变不了……”

中原中也躲在战场的外围焦急地寻找着,慎二先生究竟在哪一辆车里?他仔仔细细地扫视过每一辆车,眼光突然放亮,找到了!但随后中原中也就又露出了严肃的神色,因为他发现慎二先生的身边还有着军警的看守。

难……难不成要打晕对方,才能悄无声息地带走慎二先生吗?诶等等,我们原来的目的也不是劫车啊!只要保证河川父子的安全就好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落在对方手里的慎二先生最后会获得怎样的下场……

中原中也陷入了纠结之中,就在这时,已经救回首领的、被称为“剧团”的组织准备撤离现场了,再待下去容易被人发现,于是,中原中也只能回到了原来隐藏的位置。

“抱歉,没能把慎二先生带回来。”中原中也说道。

“……啊,这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中也。”雅至看了看中原中也,又看了看织田作之助,说道:“你们能来救我,就已经让我很感激了。”

中原中也凝视了一会河川雅至万年不变的三无脸,叹了一口气,算了,他也不指望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符合他话语中情感的表情。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万一你又被他们看到了,就麻烦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会把我当作袭击警车的一员吧?”中原中也越说越心虚,当时那种情况,下意识就出手了,完全没有考虑如何处理后续。

[完全没有想过把雅至直接当场还回去呢,中也。]

[哎,刚刚雅至说的话也很迷啊。说起来,他究竟是不是雅至都还是个迷。]

[懂不懂什么叫侦探社设立密语的含金量啊,谜语人不多还能是侦探需要推理的吗?狗头.jpg]

“中也,我们当中还需要留一个人负责跟踪慎二先生。”织田作之助提醒道。

“也是,那就我来跟踪吧。”

织田作之助沉思了一下,说:“还是我来吧。”中原中也的跟踪经验还是太薄弱了些,没有他的指导很容易被发现。

中原中也没有异议,很快便带着雅至离开了满是狼藉的现场。

*

福泽谕吉顺着地图的指引,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四层大楼前,他看着大楼四周阴森茂盛的树林,青苔遍布的白砖地板,已经被风化剥落掉漆的建筑墙壁,淡定地想到:虽然之前越走越偏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了,但果然是已经被废弃了吗。

在福泽谕吉的身后,江户川乱步表情哀怨地看着他:“大叔,这么远的路,你竟然都忍心让我自己走下去。”

福泽谕吉吐出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按上额角:“是你一直不愿意离开,我可没有同意你与我同行。”

“但是,大叔你这是要去调查昨天那次事件的真相吧?我就知道这件事还有后续,从昨天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说了,你包里的钥匙看上去像是其他人送你的,但很奇怪——”

福泽谕吉猛然转过身,逼近了乱步的脸,打断了乱步的碎碎念,“你……还看出了什么!”

“怎么突然这么……”乱步看着福泽谕吉第二次露出的可以吓哭街边小孩的严肃表情,再次不情不愿地解说道:“那把钥匙是机密文件的密钥吧?一般来说这是商务人士或情报员会使用到的,和大叔你一点边也沾不上,而且你放的位置又是这样随意,除非这个密钥已经没有用了,要不然这个密钥就是其他人送你的,不过哪怕是别人送的,既然这么重要,就不要放得这么随便啦。但是以大叔你的性格来看,你也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啊……”

福泽谕吉恢复了常态,他将一只手放在下巴处,露出了思考的神情。他对于这个少年的聪慧敏锐感到惊奇,但他不禁也感到了一丝疑惑,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矛盾感?刚刚这个少年说的那番话也是,好像有哪里让人感到别扭。

“说起来,你看起来好像挺无所事事啊,你该不会逃学了吧。”福泽谕吉突然发现了盲点,今天可是工作日。

乱步为了给自己正名,向福泽谕吉简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当说到那些黑暗的日子时,他的神色郁郁了下来:“父母离世后,我就去警察学校了,但因为揭露了舍监的情史被赶了出来……”(注1)

但在说到后来遇到了魈后,他的眉眼间又转为了幸福的笑意,“我一直搞不懂大人们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那些显而易见的事反而要藏着掖着,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但后来,我遇到了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仙人。”说到这里,成功地在福泽谕吉脸上看到了震惊表情的乱步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笑容,他把一只手指竖在唇前:“后面就是我自己的秘密了。”

福泽谕吉在看到乱步的那个笑容后反应了过来,自己应该是被戏弄了。但是,用那样真挚的感情进行述说,他被骗也情有可原。仙人?大概是小孩子的幻想吧?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仙人的存在呢?等等,昨天那个戴着傩面的少年是不是自称自己是“三眼五显仙人”来着?

福泽谕吉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先不论那个少年究竟是不是仙人,单论刚刚这个少年讲述的前半段,那应该都是真的。原来是这样,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着能一眼看穿事情真相的存在,而这样万里挑一的人物正在他的身边喋喋不休。所以,昨天这个少年那样的反应也有了解释,福泽谕吉扭头看向乱步,换来乱步一个略微茫然的回视。不会有错的,这个孩子的父母为他搭建了一个象牙塔,本该陪伴着他长大的父母原本以为可以慢慢让这个过于聪慧的孩子渐渐融入到象牙塔以外的世界,但是这一切都随着他父母的突然离世毁于半途。

于是,象牙塔不再是象牙塔,而是阻止这个孩子以正确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的牢笼。

福泽谕吉看向乱步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在乱步转过头扯弄路边的狗尾巴草时,福泽谕吉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乱步将狗尾巴草编成一个圈,回答道:“我叫江户川乱步。”他冲福泽谕吉露出了一个微笑,“要好好记住哦。”(注2)

[乱步桑!卡哇伊,我要把这一幕的笑容永远留存在我心里。]

[名场面,打卡。]

[呜呜呜,看到这两个人终于没有反向冲刺了,我心甚慰。]

[魈上仙!你在哪里啊!怎么还不出来啊!你家猫猫要被人撬墙角了!]

[但TV版告诉我们,猫猫的饲主可以有很多个,但是圣诞老人只有一个。]

[党争又要开始了吗?专心看剧。]

[……]

不远处的树林内,被树干遮住身形的魈静静地倾听着昆虫的声音。【书】不甘寂寞地在他身旁翻飞书页:【你对乱步的影响可真是显眼。】要知道,没有遇到魈的乱步就像是一个太久没有吃过糖的小孩,周身都是为了反抗这个世界而长出的刺呢,直到后来遇到了社长才渐渐好转起来。

魈对此不置可否,他对此没有任何的实感,在他看来,自己话算不上多,又总是和乱步聚少离多,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就让其他人因为自己产生改变呢?这应该是【书】的玩笑吧。

这样,也好。与他的联系越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深,在他离去之时,那个少年能产生的悲伤也会更少吧?

*

中原中也和河川雅至走在人迹稀少的海滩上,河川雅至暗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潮起潮落的潮汐,他倾听着海浪的喧嚣,对中原中也说道:“中也,其实,我以前一直因为身体原因足不出户,所以你能陪我在外面到处看看,让我感到很高兴。”

中原中也轻叹一声,说道:“你啊,明明是我强行带着你在外面躲藏那些人的搜捕,反而被你说成是这样轻松的散步,安慰人也太委婉了吧?”

河川雅至没有答话,反而沉默了一瞬才说道:“中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中原中也虽然对河川雅至的话感到一丝惊讶,但还是很爽快地回答:“当然了。”

“中也,你的名字是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取的?”

“当然是自己想的了。但说是自己想的,好像也不太贴切。”中原中也思考了一瞬,回忆起自己当初刚刚诞生的时刻,“好像是心里自然而然就知道了,我的名字是中原中也。”

“这样吗……那么为什么我就一直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呢?”河川雅至的背影在海风中飘摇着,就像是浪花上的浮萍,找不到固定住自己的根系。

中原中也愣住了,他突然回想起织田作之助给他讲述的经过,好像确实提到了什么真假河川雅至。“那雅至……不对,既然你说你不叫雅至,那你又是谁?”

当初刚刚见到河川雅至时的场景在中原中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时,他在第一次与雅至分别时,对雅至说的话是。

‘明天见,雅至。对了,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而河川雅至的回复是。

‘当然了。’

只是那时他的神色好像有着一闪而过的忧伤,原来那不是我的错觉吗?

河川雅至转过身,他齐耳的短发被风吹起,有些凌乱地搭在他的脸颊上,“时间差不多了,中也,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中原中也面色复杂地看向雅至,他隐隐猜到了所谓“讲个故事”只不过是个托词,雅至真正要讲述的,说不定就是他自己经历过的事,中原中也说道:“只要这个故事不是个坏结局,那么我随时都愿意倾听。”

所以,你可不要干什么傻事啊。说时间差不多了什么的,该不会你是想要回到那群人的手里,再次被关押吧?

雅至微微笑了笑,这样的笑容就像是冬日里的转瞬即逝的阳光,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他开始缓缓地讲述道。

“很久很久以前,当这个国家的人民还是过着尚未被西化的淳朴生活时,一个不知是被谁所制作的人偶出现在了一处大地深处的华美宅邸里(注3)。”

“人偶在时间的长河中沉睡,或许是因为这处宅邸足够隐蔽,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对人偶的垂怜,外界的纷争从来没有打扰过他的安眠。”

“不知是过了多久,当昔日华美的宅邸落入蛛网,名贵的木材逐渐老化,精美的漆饰失去光泽同风而逝,有一个年轻的旅人误入了这山间的破旧宅邸——那是一切的开始。”

“人偶从沉睡中苏醒,被那旅人误以为是同她一样,在这里避雨休憩的过路人。在那一天,人偶第一次见到了火焰——那是那位旅人为了取暖而搭起的火堆。从此,他萌生了想要出去看看的想法。”

“但这渴望很浅淡,只是在人偶的心中停留一瞬便如风般消逝。那位旅人在雨停后便离开了,而人偶也回到了往日的状态中,继续沉睡。”

“但在第二天,那位旅人又再次来到了这处宅邸,她发现了仍未离去的人偶,不知为何,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你的父母也太不负责任了。’她说,‘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在野外的破落房子里待上这么久呢?’

“如白纸一样的人偶当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位旅者在后来告诉他的。正如刚刚所说的那句话一样,人偶在后来被那位旅者接到了一处有着许多穿着浅蓝色上衣,深蓝色下衣统一制服的人的地方。在后来,人偶知道了那个地方叫做——警察局。”

“在警察局通过查询后,人偶没有身份的真相自然也被曝光,旅者怜惜于人偶的遭遇,决定将他收养。”

“在后来经过那位旅者及其丈夫的教导后,人偶知晓了文字、语言、社会常识等知识,于是便也明白了旅者原来叫河川奈绪,她是一位优秀的医学、药学、生物学三门精通的天才博士。她之所以几次路过位于深山的宅邸,是为了在深林中寻找适合给自家病重的母亲医治病症的天然药材。”

“那是一段令人偶难以忘怀的时光,虽然病重却依旧慈祥的奶奶,刀子嘴豆腐心的爷爷,活泼开朗的叔叔,庄严但体贴的父亲,温柔又睿智的母亲。虽然人偶只是因为各种偶然的因素才遇到了这个家庭,比如:同样是暗紫色的发色,让那位母亲在一开始便下意识对着素不相识的孩子上了心。又比如:正是为了给病重的奶奶找到治疗方案,那位母亲才会入山遇见人偶。还比如:这对夫妻因为还没有孩子,所以想趁着奶奶还在世时让她体会到见到孙子的感受。”

“但不论是多么的巧合,人偶还是融入到了这个家庭当中。那位母亲像是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他,对于他的教育遵循了鼓励理念,并十分尊重他自己的意愿,所以她对人偶说道。”

‘阿紫,这是我给你起的小名。至于你的大名,可要在自己认认真真地思考过后,再郑重地决定哦。’

女人的面容被阳光所笼罩,在河川雅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声音因此变得柔和了一些。

“紫色,是那位母亲最喜欢的颜色。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所深爱的丈夫的发色正是这个颜色,而且还是因为她最喜欢的花无一例外都是紫色。在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家庭失去了他们的一个亲人,但也迎来了一个新成员。”

“那对夫妻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为河川雅至。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未曾落下对人偶的关怀,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坏处在于,他们终于发现了人偶的非人身份,因为在婴儿成长速度的对比下,人偶的特性便被更明显地凸显出来,那就是——人偶的外形从未有过改变。”

听到这里,中原中也瞳孔骤缩,此刻,他再也不能克制住自己在听到河川雅至的故事后愈发共鸣的心情。仿佛眼前翻江倒海,仿佛身体头晕目眩,中原中也对于故事的后续感到了一丝恐惧,他担心害怕那个同是非人造物的人偶从此被曾经的家人所排挤、所厌弃,他想要打断那人的讲述,打断那人这仿佛重新揭开伤疤一样的行为。

“已经够了,不用再说了!”

“中也。”河川雅至朝着他露出了宽容的表情,“没关系的,后面的故事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中原中也看着对面那人站在红霞满天的大海面前,神态从容,好像真的从未受到过伤害。“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当然了,中也,你不用担心,自己也会被那样对待。”

“诶?!”中原中也猛然睁大眼睛,“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河川雅至靠近到了中也的眼前,他向他伸出手,轻轻扫过他的侧脸,将中也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发丝扶到耳后。他暗紫色的眼眸倒映着中也怔愣的表情。

“当然了,你的身上可是有着与我相似的回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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