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站的笔直，身上的毛孔因为惊恐带着寒毛竖立，手下意识的就想去拿出包里剩下的符纸，一边机械的转过头，借着车上的后视镜，我看到司机正朝我微笑着……这个笑容，正是和此前清洁大妈的笑容一模一样！
变故发生的太快，我甚至来不及细想司机到底是下车抽烟的时候被脏东西上了身，还是遇到清洁大妈之后。不过这一切在当前的状况下显得一点也不重要，我看到‘司机’站起身，双手已经离开了方向盘，可公交车依旧在行驶着。
“小伙子，还没到站呢，快坐好。”他明明带着‘和蔼’的笑容，可我感觉不到任何一丝亲切，甚至喉咙像是被人硬生生的遏制住了一般，难以呼吸。
“下一站……下一站是什么地方？”我下意识的问，可问完就后悔了。
“下一站啊？桀桀桀……下一站你可要问问她，是她买的票……”‘司机’僵硬的用手指向了罗菲，笑容越发的诡异。
我感觉手心一凉，迅速的抽身往后一闪，罗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此刻站直了身子，往我这边靠过来。
“罗菲……你？”我看了眼楚谯，依旧还在熟睡，不过我已经可以肯定，短时间内他是不可能醒来了。
即使他醒来又能帮我什么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友变成这副模样，对他的打击更大吧。
我收敛了心神，看向罗菲身上的三盏灯，此时无比黯淡，这个时候还亮不亮的意义已经不大，她的魂魄随时有可能从本体上分离开来。
“罗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时间还没想好对策，所以试探性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哈哈哈！”
她的笑声无比冷漠，明明是在笑着，脸上的泪水却扑簌扑簌的往下掉。我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似乎就要崩溃了，连忙安慰道：“楚谯为了你，为了你们的将来已经在努力了，你应该相信他！”
“是，他很努力！可又能改变的了什么？难道努力了我的生活就可以变好了吗？难道他努力了我就要和他永远窝在只有十五平的蜗居里吗？我的梦想不应该在这里，在这里永远萌不了牙，永远长不大！我的世界是在更远的地方，而楚谯呢？他埋头苦干，可他的梦想，永远是在这一亩三分地！我不想和他一样，未来我也不想这样！”
她歇斯底里的喊着，一步步的逼近我，我小心的拿着符纸，罗菲是个正常人，可司机不是，为了以防他突然发起进攻，我必须时时刻刻的提防着。可罗菲也发现了我手中拿着的东西，她再次笑了：“哈哈，你不会以为这玩意对杰克有用吗？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楚谯找来对付我的，对付我和杰克的，我们早就计划好了，今天这趟公交车，就让你们永远也无法再回到正常人的轨道。”
我一时间有些呆愣，她背着楚谯做了这么多，就单单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吗？
“那两个模特，是你和他故意设计的吧？其实他们存在的本身意义不大，只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当然，你口中的杰克，最开始也的确只是一个摆设，不过是一个站在店门口供人观看的模特吧？”
我的一番话刺激了她，她的情绪更加激动了：“是，你说的没错，可这一切并不是他选的，他本来是有钱有势的富二代，要不是被竞争对手陷害，他的父亲也不会坐牢，他也不会因为这样从30楼跳下去！就算在他死后，也不会有人将他带回家，他的骨灰现在还在殡仪馆！”
“可这一切和楚谯又有什么关系？”我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提高了音量喊道。
“是，这一切和他无关，可在他的心里，其实早就把我当成了摆设！他嫌弃我没用，觉得我不过是一个服装店里一个混底薪的销售罢了！他从来就没有看起过我！哪怕这次，他找到你的原因，不就认为我中邪了吗？可事实虽然是这样，我每次做梦说梦话的时候，他又在干嘛？嫌弃我吵，打扰他的休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
我皱着眉，看来，楚谯的确是忽略了一些细节，此前他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诉说，所以很多对他负面的东西都被他主动屏蔽了，此时再听罗菲说了一遍，我隐隐察觉到，他们当中出现的问题，并非只是表面这么简单。
司机始终不说话，我已经可以断定，此时的‘司机’就是杰克本人，不过他不说话，就一直站在罗菲的身后，我明显察觉到，他是真的想保护罗菲。
事情越来越复杂，我原本以为罗菲是被蛊惑人心，没成想她的体质这么特殊，居然能直接和死人对话。不过，这种特殊的体质在全国也找不到几个，天生阴阳眼的人除外，因为他们与生俱来。
至于罗菲，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引导她。
见我忽然安静下来，罗菲焦躁的脾气一下上来了，我只好接着说道：“楚谯的事情先不说，我想听听你和杰克的故事。”
‘司机’往前走了一步，正要说话，罗菲先一步开口说道：“我大学毕业之后就在那家服装店上班，一个野鸡大学的文凭在市场上毫无竞争力，所以我只能做这些从小就讨厌的打交道的事情。刚开始时，因为没有任何经验，两个月的绩效考核都是垫底，按照店里的规矩，第三个月如果还没有业绩，我就要被迫离职。那两个多月巨大的压力几乎把我压垮，我是一个平时话就很少的人，要是心里有事话就更少，所以我很难融入进店里的小氛围中，渐渐的，大家也开始疏远我。”
这应该是很多人的共鸣，我安静坐下，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我每天上班明明不是很高兴，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要是店长看到了，肯定又会骂我。有次轮到我上晚班，我锁好店门准备离开的时候，杰克叫住了我，那天我正好被店长骂了一下午，所以心情无比失落。刚开始我也被他吓了一跳，可是他安慰我的时候，完全和楚谯不一样，他问我，是不是太累了，想不想解脱……”
听到这里，其实我已经大概听明白了，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杰克给她提供了帮助，虽然只是心灵上的安慰，可聊胜于无，这是和楚谯一起的时候永远体会不到的。
后来每天只要有不开心的事情，罗菲都要在第一时间分享，每次聊完之后，所有的不开心统统都烟消云散。而罗菲，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跨越了太多禁忌，或许从一开始，罗菲就没有在乎这一点。
事情发展的越来越快，罗菲下班之后，虽然楚谯每次都会来接她，不过她的视线，一直都是在杰克的身上，有时候他还会微微转过头，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罗菲的心里也明白，他是在朝自己微笑。
我不明白罗菲和它相处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任何的异样感，杰克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无处安放的魂灵，暂时依附在了这模具上面。可罗菲接着说完之后，我忽然就醒悟了。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月底的业绩考核罗菲拿到了第二名，虽然不是第一，但已经足够可以让她留下来了。她在店里越来越开心，原本对她有偏见的人，忽然开始接纳她，这让她受宠若惊，将所有的功劳都归结于杰克身上。
司机……不，应该称之为杰克的那个司机脸上多了一丝异样，他看了眼罗菲，轻笑一声，从背后抱住她，双手迅速的往上游离，死死的掐住她的脖颈。
这变故让我措手不及，等我反应过来打算丢置符纸的时候，他已经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身位，狰狞的看着我。
罗菲还在挣扎着，哭喊的问：“为什么！杰克！不要伤害我！”
司机一口黄牙看起来很是恶心，他舔了舔嘴角，冷声问道：“喂，小姑娘，你不会真的以为，在梦中的我，是真正的我吗？那不过是蛊惑人心的手段，说到底你不过只是一个大学生，没了那股聪明劲，连做我玩物的资格都没有！”
我小心翼翼的和他保持着距离，打算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再出手。不过我的目的在杰克面前一眼就被看穿，他将目光看向我，终于恢复了他凶狠的本色。
“可她一直相信你。”我试图劝说：“你有没有想过，你陪她度过最难的一段时间，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感觉到一丝丝助人为乐的快感吗？”
“不。”杰克盯着我的眼睛：“只有她是我玩物的时候才能让我开心，平时，只会给我增添烦恼。她以为她自己很重要吗？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有自己的目的，包括接近她，可她一直不知道，以为我的开导全是真心话，真没想到，她宁愿相信一个鬼，也不会相信一个朝夕相伴的恋人，甚至同床异梦，在梦里想着的还是别人。”
好在这番话没有被睡着的楚谯听到，不然此时的他肯定跳起来拼命。我努力收敛心神，想要让他稍微安静一些，但是没想到的是，杰克接下来的话才让我更难以接受。
“我父亲因为被竞争对手陷害锒铛入狱，我妈一病不起，那些曾经的商业伙伴走的走，去的去，到最后，我是死是活都没有人管，外界都以为我只是一死了之，可我也曾拼命努力的活过，可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因为人言可畏！即使我死了之后，那些无良媒体还是对我的报道无端指责，他们说我父亲贪污了几个亿，说我是个私生子！我妈妈就是这样在医院被活活气死的！没有人生来强大，可那些歪曲事实的无端谩骂，让我最后一丝善良都湮灭殆尽。我不肯投胎，忍辱负重，躲在一个用来展示毫无生命的模特样品身上，就是有朝一日能让那些世人看清，这个世界已经坏了，坏的不能再坏了！”
他有无数个理由为自己开脱，但我相信他，上面所讲的一番话全都是肺腑之言。
“可这也不是你行凶的理由，总有人是无辜的，无论是罗菲还是楚谯，或者是你下一个目标，他们总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杰克笑了笑：“无辜？我难道有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