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一阵吵杂声,让沈君珩不耐烦的放下手中毛笔。“后院出什么事了?”
“王爷,澜,澜月。”沈君珩身边的大总管安福,向来稳重,这难得失态一次,半晌连话都没说齐。
“什么?!!!”沈君珩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澜月阁,走水了,叶侧妃也在澜月阁里。”安福深吸一口气。
沈君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开案桌,大步流星的往澜月阁方向跑去。
等沈君珩赶到的时候,澜月阁已然是火光一片,大火照亮了半个王府,沈君珩看了看四周,除了来回打水救火的侍卫与家奴,没有裴恬珘和叶诗落的身影。
“你们干什么吃的?人怎么还没救出来?”沈君珩不可自控的暴怒。还不待周围的人有反应,自己抢过婢女手中的桶将自己从头到脚淋湿,然后就冲进火里。
“王爷!不可!”安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拉住沈君珩。
冲到正屋,沈君珩看见倒在地上的裴恬珘,正要抱她出去的时候,叶诗落从一边的角落探出了一只手,对着沈君珩远远的伸来:“远道哥哥,诗落,害怕。”
沈君珩看了一眼身旁的裴恬珘,最终还是向着叶诗落走去,抱起叶诗落就往殿外走,裴恬珘无力的趴在地上……
看着渐行渐远的沈君珩,眼里控制的滑落泪水,虽然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还是免不了难过,火光漫天,浓烟滚滚似乎她已经没有了逃生的可能……
谢鸣沧被腰斩后,如同灵魂出窍了一般,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他随着谢国公一家一路飘去了平城,看着满头白发的长公主母亲哭得几乎瞎了双眼,奈何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身不由己的飘荡了多少时日,谢鸣沧突然被一股力量给吸走,周围一片黑暗,身体仿佛被什么给牵引着,一直往下坠……
良久,周围一片火光,但是他感觉不到一丝火光的热气,浓烟滚滚,他一眼就看见了在地上趴着,笑得一脸解脱又释然的裴恬珘。
他冲着裴恬珘着急的大喊:“不,裴恬珘!起来!出去,不要放弃!”
奈何他无论怎样喊裴恬珘都听不到,他的手不停的穿过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扶起她,谢鸣沧无助得几乎要疯掉……
“呵呵,就这样吧,沈君珩。”裴恬珘突然笑了,她被叶诗落喂了迷药,现如今也没有力气挣扎自救……
看着裴恬珘这般空洞的眼神,谢鸣沧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就这么静静看着裴恬珘,蹲在她面前,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裴恬珘,不怕,我在,我一直都在,刀山火海我都陪着你,下辈子天涯海角我也找到你,恬珘阿姊。”
沈君珩抱着叶诗落冲出来,周围一群人赶紧上前搭手,一时之间把两人围得水泄不通,但是沈君珩想回头去救裴恬珘,于是大吼:“都给本王让开!”
叶诗落这时悠悠转醒,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的拉着沈君珩:“远道哥哥,诗落好害怕,差一点,就……”
“轰!”一阵巨响,火光四射,澜月阁倒塌声打断了叶诗落的话,看着轰然倒塌屋子,沈君珩心里一悸,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
安福吓得赶紧上前扶住:“王爷!”
“救人!你们救人!快!”沈君珩怒上心头,冲着众人大吼!
一团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叶诗落那胜利的微笑。
澜月阁的废墟清理了两天两夜,已经面目全非的裴恬珘被抬了出来。
同一时间,宸明阁中,照顾孩子的奶麽战战兢兢的跪在殿中央,沈君珩半晌没有说话,周围的婢女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自己弄出一丝声响,惹怒这位沉着脸的王爷。
不知过了多久,沈君珩沙哑着声音问:“孩子何时没的。”
安福连忙上前跪在沈君珩面前,轻声回答:“太医说,约莫是昨个夜里,由于先天不足还有病情来得及,所以就去了。”
“噗!”沈君珩突然一口血气上涌,硬生生的吐了一口血。
“王爷!”安福吓了一跳,但是看见一脸阴沉的沈君珩,却不敢上前。
沈君珩伸手抹了抹嘴角,没有理会安福的一脸惊吓,只是摆手让他出去,只想一个人静静,忽而想到前些日子,裴恬珘说的那句:切身却觉得那两年,是切身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如今,切身也不过是想去平城过两年安生日子而已。
3月的风虽然不凌冽,但子时的夜那么的深沉,连同3月的和风在此时也吹得人心发冷,书房内沈君珩静静的坐在圈椅上,没有点灯,微弱的月光从窗户穿,打在了他的脸上,心口就骤然空落到了极致。
原本那些以为很重要的事情,现在他是一件都不感兴趣,原本以为欠她的,以后还就好了,可是她没有给她机会,连同她艰难生下的女儿也随她一同离开了,夜色凄迷,他闭上了眼睛,就这么枯坐在那里。
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阵阵,豆大颗的雨点拍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紧接着一道闪闪电从天而降,划出一道蓝紫色的曲线……
外面惊雷大雨,晋安城第一销金窟镜花阁内的热闹却丝毫不受影响。
“谢世子,世子?快起来,银霜姑娘要来了。”
谢鸣沧感觉一直有人在推搡自己,头昏昏沉沉的让他不悦的从案台上直起腰来,看着周围纸醉金迷的一切,还有入鼻的熏香和酒的味道,谢鸣沧有些懵,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看错,这是五六年前,他最熟悉的镜花阁。
“不是吧,世子爷,就这么几杯酒,你就醉了,今个酒量怎么这么浅?莫不是装的吧。”厢房内另外几个锦衣玉帛的公子哥见状,纷纷开始调笑起来。
看着眼前一袭红衣的信侯府的二公子蒋靳还是五六年前的纨绔模样,谢鸣沧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形?那场火,还有裴恬珘呢?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低头一看,自己的案台前几壶酒外加两个东倒西歪的杯盏,还有几个下酒小菜,谢鸣沧想站起来,但是头晕乎乎的让他又跌坐了回去……
谢鸣沧拿起了一壶酒,喝了一口,这是自己曾经最爱的花雕,难道这头晕是因为自己喝醉了?
蒋靳看着谢鸣沧半天不说话,于是便笑着说:“看来这银霜姑娘入不了世子爷的眼呢,也是,世子爷天天爱酒爱马,却唯独不爱这美人。”
此言一出,众人笑起来了。
银霜?银霜不是已经人赎身,纳入后宅为妾了吗?怎么?莫非这是银霜刚得花魁风头正盛的时候?环视了一下周围,这群纨绔子弟是五六年前的模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没发福,谢鸣沧心突突突的跳,莫不是自己回到了多年前,自己还活着,恬珘阿姊也还活着。
不过其中有一个人却跳出来说:“哎,不对,听闻那裴姑娘生的花容月貌,许是世子爷见惯了美人,对这些个野花不感兴趣。”
“哪个裴小姐?”蒋靳想了半天没想到是谁。
“寄居在谢国公府的裴小姐呀。”
听到这里,谢鸣沧突然站了起来,一双星目巡视了一下这群曾经跟他混在一起的顽固子弟,脸一沉,骂道:“你们这群没脸没皮的狗东西,我恬珘阿姊也是你们可以挂在嘴上狎戏的?”
虽然不明白当下是个什么情形,但是有他在,岂容的了别人对裴恬珘不敬?
众人知道他的脾性,不管是谁,只要惹怒了这个世子爷,他背靠长公主母亲,权贵世界他都不带怕的,他不痛快,自然又一千种办法让惹他的人跟着一起不痛快。
几个人站起来正要自罚一杯赔罪的时候,谢鸣沧直径走出了厢房。
蒋靳连忙追了出来:“世子爷,我们有什么话得罪你了你,我们赔罪就是了,这么大的雨,你往哪里去?”
“走开!我要回府!”谢鸣沧现在一心就想着回去,去看一眼裴恬珘。虽然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回回到好几年前,他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样,那就是,马上立刻要见到裴恬珘。
谢鸣沧顶着蓬勃大雨,骑着快马往谢国公府所在的方向飞驰而去,手里的马鞭不停的抽打着马,雨水重重的拍打在脸上也半分没有影响他向前冲的速度,恨不得自己能飞回去。
谢鸣沧浑身湿透的出现在秋梧院,轻车熟路的翻窗来到内室,闻着熟悉淡雅的清香,隔着纱帐若影若线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谢鸣沧的手在发颤,他屏住呼吸,死死的盯着床上那个模糊的身影,迟迟不敢掀开纱帐,怕着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生怕一碰,眼前的一切就变成一片虚无。
“嗯……”裴恬珘翻了个身,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轻哼。
谢鸣沧眼眶一热,猛的一掀纱帐,两步上前,隔着被子保住了还在熟睡中的裴恬珘,把头埋在裴恬珘的脖子里深深的吸着她的味道,才终于感觉到了真实。
睡梦中的裴恬珘被吓得不轻,惊醒后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是谢鸣沧,而且他还一身湿漉漉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恬珘挣扎不动,缓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鸣沧,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跑来了?”这大半夜的突然闯进她房间还这样抱着她,她马上就要及笄了,谢鸣沧也十三了,他们这样,于礼不合。
“嘘!恬珘阿姊别说话,让我抱抱,就一下,一下就好。”谢鸣沧紧紧的抱着裴恬珘不撒手,真好,恬珘阿姊还活着,此时还没及笄的她还没遇上废太子那个负心汉。
感觉到谢鸣沧的情绪不对,裴恬珘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的拍拍谢鸣沧的后背,然后轻声问:“鸣沧,受委屈了吗?谁敢欺负我们威风凛凛的谢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