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是怎么了？”
陈筱君看着从外面走回来的好友，无意间察觉到了对方的局促。凭借着和姜云楠相处多年的经验，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睁大了几分。
“该不会是司……唔！”
姜云楠反应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嘴角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力，“先不要声张。”
意识到自己的猜测似乎是正确的，陈筱君的脸色瞬间变了，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那些还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学生，挣扎着挣脱了姜云楠的钳制。
伸手把姜云楠拉到一旁，她用自己最小的音量朝对方咆哮了起来：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怎么可能不紧张！那可是高感染性的异化者，这些学生几乎没有抵抗感染的能力，特别是他们当中还有两个普通人。”
如果只有她和云楠两个人还好，但在司璐瑶尾随追踪的情况下，带着学生们一起行动实在是太危险了。
现在她们对司璐瑶什么时候会使用次声波还没有预测判断的经验，谁都不能保证这条人鱼一路上能老老实实地当条乖巧的哑巴鱼。
姜云楠从一开始发现司璐瑶在偷偷跟着自己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可以承受瑶瑶带来的一切风险，但是那不意味着别人也要和她一起承担风险。
尤其是那两个普通学生，一旦被感染，他们就面临着随时失控的风险。
现在最为稳妥的方法就是由自己带着瑶瑶远离人群，让陈筱君带着学生们前往新建立的防控基地。等到她帮瑶瑶恢复正常之后，再考虑剩下的事情。
姜云楠看着那些学生，突然对系统问道：
[系统，你之前说过，有70的人类已经开始了进化的初始进程。]
【确实是这样。】
[也就是说，他们早晚都会接受某一种生物的外来基因，实现一次进化。]
不用姜云楠继续往下说，系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这些被筛选出来的人类最终会走上不同的进化道路，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获取不同种生物基因的人会走上不同的进化方向，哪怕是来自同一生物的相同基因，具体到每一个人身上也会体现出或多或少的差异性。
有些人在进化中会获得有利于自身生存的能力，但有些人的进化可能是负面的。总的来说，这些人进化后的强弱都是不确定的，但主要还是取决于他获取的基因。
或许这么想有点欠乏人道主义精神，但，既然早晚都会进化，那么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比较强大的进化方向呢，人鱼基因似乎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姜云楠在从系统那里得到解答后，确实有考虑过帮学生走向更强的进化道路，但事实根本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我之前就说过了，人鱼这种生物是不一样的。】
系统并没有直接否定她的想法，而是将目前收集到的资料调了出来，那是到目前为止的，全球各种异化者的数量统计。
跟其他总数动辄□□位数的异化者种类相比，人鱼异化者的数量只有可怜的三位数，而且距离突破到四位数还具有相当一段的距离。
【除了在食物链里占据高位，人鱼的进化条件也极为苛刻。通常情况下人鱼只会将人类感染为半人鱼，除了……】
除了找伴侣的时候，它们才会通过感染的方式增加同类。
【像司璐瑶这样进化后残存着人类情感的人鱼异化者只是个例，事实上，我们根本无法区分她残存的究竟是人性，还是仅简单地保留了人智。】
人性和人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有很多失败的异化者都可以获得类人的智慧，但它们终究不能拥有人性。
【人鱼进化时最为恐怖的，是精神上的变异。当你的学生们走到进化的尽头，你能分辨出他们究竟是披着人鱼外壳的人类，还是伪装成人类的人鱼吗。】
这就是系统不想让姜云楠接受人鱼基因的原因。通俗一点来讲，就算最后成功进化成人鱼，多多少少也会变成精神病，总的来说，这么做的风险太高，并不是最佳的选择。
姜云楠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刚刚从小巷子里拐出来的阴影，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只要瑶瑶还记得自己曾经是人类，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那些都可以慢慢来。
“那我们暂时先分开走，你带这些学生们去找新建的防控处，我带着瑶瑶找找有没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陈筱君当然是不乐意的，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要让姜云楠离队单独行动，而是想要让她找个办法甩掉司璐瑶。
眼看对方就要急，姜云楠压低声音揽上了她的肩膀。
“现在情况特殊，有些人可能想要趁机动作，我在外面他们反倒会放松警惕，不过可能需要你帮我留意一下上面的情况。”
这些年姜云楠也不是毫无进展，但自从上一次打草惊蛇之后，那些人就再也没有过太大的动作。
感受着陈筱君瞬间僵硬的肌肉，姜云楠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姜毅生早些年在研究人体实验的事情你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现在他虽然死了，但他后面的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浑水摸鱼的时机。”
虽然还不清楚那些人的研究目的是什么，但姜云楠知道，他们的研究方向和这次全球灾变的方向近乎是重合的。
陈筱君皱了皱眉，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盯着的话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你可得快点回来，别被你家瑶瑶忽悠跑了。”
姜云楠闻言笑了笑，显然没太当真，结果被气急的陈筱君在背上锤了一拳。
“你这样早晚要吃亏，司璐瑶以前就把你捏得清清楚楚的，也就你自己个蠢蛋看不出来。”
看着陈教官单方面“殴打”姜教官，其他学生也已经见怪不怪，反倒是由着这个想起了以前的训练时光，情绪一下子都缓和了许多。
赵文彬看她们两人似乎是商量完了，便上前一步询问两位教官之后的打算。
姜云楠刚说完让他跟着陈筱君行动，就看到对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犹豫。
“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学校那边该怎么办，还有我们的家人……”
赵文彬苏醒之后就发现了通讯彻底瘫痪的事实，他们这些学生联系不上防控处和家里人，现在逃了出来，总是想要回家的。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姜云楠将之前收到的信息调出来给他看，“算算时间，军方那边差不多也应该都出动了。幸存者会被送往新的防控基地，你们去那里等家人是最安全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姜云楠还是打算回学校看一眼。
“你真不要飞行器？”
“不用了，我开这个也挺顺手的。”
陈筱君看着从舰艇下层开出一艘小艇的姜云楠，把飞行器的启动钥匙重新装回了兜里。
临走的时候，姜云楠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提醒了一句：
“去新防控基地的路上要经过原防控处，别嫌麻烦，最好带着学生们绕点路。”
虽然不知道防控处陷落的原因，但既然已经到了需要整个封锁的程度，肯定是出现了什么污染性的泄露。
“我知道，又不是第一天带学生了。”
司璐瑶在水里看着云楠和旁边的人类告别，原本还有些不愉快的内心突然明朗了起来。
追着那艘向远处驶离的灰黑色小艇，司璐瑶和身旁的舰艇毫无波澜地擦身而过。
站在甲板上的赵文彬偶然间向下一瞥，就见水面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朝着姜教官离开的方向游去了。
“陈教官你看……唔唔！”
陈筱君按住了想要惊叫的赵文彬，一脸无奈地指挥着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学生该干嘛干嘛去。
“哎呦看到了，走了走了，别大惊小怪的，那是你姜教官家属。”
姜云楠不知道后面发生的情况，她开着小艇，在驶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找了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四周安安静静的，如果不是系统一直准确地给她提供瑶瑶的定位，她还真不一定能发现那条一直故意躲着她大鱼。
司璐瑶很沉得住气，对方走她就走，对方停她就停，总之绝对不会在姜云楠面前露头。
姜云楠意识到司璐瑶似乎是在故意躲着自己，也不主动找对方，就始终那么一人一鱼，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上竟然什么异化者都没有碰到。
“这附近有点太过安静了吧，还是说……”
姜云楠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水面，若有所思地敲了敲面前的仪表盘。
【遇到人鱼这样危险的捕食者，其他异化者通常情况下都会主动避让。】
看着前面再次停下来的姜云楠，司璐瑶摆动着厚重的鱼鳍，心情很是愉悦。
能和伴侣单独相处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啊，天知道司璐瑶在看到那个人类和云楠勾肩搭背的时候，心里有多么地烦躁。
人鱼的求偶本能让她想要把那些亲近自己伴侣的生物全部撕掉，但是那么做显然是错误的。
司璐瑶已经不止第一次怀疑那些本能的正确性，倒不是出于什么人性，只不过稍微用脑袋想想就知道，那样的做法根本不可取。
以前的人鱼真的是靠这种方法追到伴侣的吗，还是说用人类的方法要好上一点？
时代在进步，追伴侣的方法也应该及时地革新。
想到这里，司璐瑶悄悄凑近了那艘小艇，用舌头将嘴里的核卷到小艇的甲板上，然后轻轻地哼起了歌。
人鱼总是想要抓住一切时机讨好自己的伴侣，这种做法换成是任何一个人类来做可能都大有进展，不过司璐瑶显然忘记了调节自己的声音频率。
现在，姜云楠就比较难过了。
蓝色的鳞片逐渐从单薄的白色衬衫下浮现而出，从脖子向上一路蔓延，覆盖到面周，形成了一层骇人的鱼鳞外皮。
姜云楠眼看着那条灰蓝色的长舌卷着几颗内核放在自己面前，却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宿主目前污染度2769，正在清除污染度，请您与污染源保持一定距离。】
反复地提升与清除污染度都是需要消耗能量的，而姜云楠身体的能量储存差不多已经被这几次的起伏折腾光了。
“我饿了。”
她现在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大条鱼，哪怕是和瑶瑶那么大的鱼她也吃得下。
系统显然也意识到姜云楠的身体状况出了些问题，然而人类那种进食形式的摄取能量的方法显然太过低效，就算姜云楠把胃塞满也补充不上体内能量的消耗速度。
【或许宿主可以尝试吸收核里的能量，虽然人类的消化系统无法直接转换摄取其中的能量，但我本身可以起到中转的作用。】
水下的司璐瑶看着拿起漂亮小石头的云楠，连心脏的跳动都加快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云楠现在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但，总之，愿意收礼物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然而，就在司璐瑶打算继续为对方哼歌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司璐瑶：等等，不对啊，云楠的气息怎么又变回人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