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比自己做了坏事却被抓包更尴尬的了,只能用万能语气词“呵呵”来表达了。
“我跟你说谁谁谁blablabla……”等说完就发现正主在自己后面。
“呵呵”
“你被提名要得奖学金了”
“真的吗?呵呵”
“xxx我要跟你分手”
“为什么要分手,呵呵,是我不好吗?”
“你的快递到了”
“谢谢,呵呵”
“我要回去了”
“再见,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呵呵”简直是出门旅行必备词语。
但是现在,邱郁的“呵呵”很尴尬。
怪不得他觉得方嵩对他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原来是这茬!
其实他属于说话一直都带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可那是在熟悉的人前或看不见的人后他才这样,就像很多人在网络上大肆吐槽但实际上可能问个路都害羞结巴。
邱郁就是这样,人后high翻天人前就是可爱腼腆的邻家小弟,倒也真有几分可信的相貌,可惜现在方嵩是不信的。
其实他对邱郁还蛮好奇的,那天电话打过来时,他正在旁边喝水,小张接了后按了免提,不想却听到了十分轻佻随意的声音,发现了炸弹却不惊慌还能调笑一番,这不像在温柔的中华大环境下养成的小市民反应。
当时他心里就下了个结论,这人要不是个厉害的,要不……就是个二缺,天生神经比别人粗了一圈。
经他观察,他基本可以认定是第二种,一个二缺……嗯?一个外表腼腆的二缺,呵呵!
“邱先生,如你当时所见,为什么你看见一条细线就认为是炸弹了呢?虽然您说您小时候见过一次所以印象深刻,但由我来看,您当时不过五岁,距今也已有十四年了,到底是什么让您看见那条细线就让您,一下子就记忆起来了呢?”
方嵩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他知道一般像邱郁这类人都是小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才养成这种性格,对人的表情话语很敏感,到又不知道怎样做才符合情理,所以他说这句话就隐隐给了邱郁几分压力。
平常人只感觉在调查他们的不想说往事而微微不快,但邱郁就会想对方为什么这样问?总想纠察其中原因,有时还会钻一些奇怪的牛角尖。
做他这一行,见过的人千千万万,也不是没见过邱郁这样的,这是他看人的经验。
他手指轻轻扣着桌子,上身稍稍向椅背倾斜,微微勾起嘴角,无框眼镜泛起一片白光。
他知道这些肢体语言会更给人压力。
果然,邱郁干笑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这被方嵩像伦琴射线一样的眼神轻松捕捉到,而后听见那人淡淡的开口道,“方长官,怎么说呢,我不太想说起那些事,你知道人总有这些那些的,我说个大概吧,”
邱郁微微一顿,像是在回想着什么,然后笑道:“嗯……大约是五岁吧,当时也是送来了一个包裹,不过不是我的,是我旁边的,他拆开了包裹,里面有一个大盒子,他没都没看就伸手进去,拿出一堆塑料一样的东西——也就是炸弹,还真像电视里那样花花绿绿的。”
“哦,他说他见过炸弹,所以知道,叫我去叫人,那时电话没有这么普及,找电话还不如直接去警局,然后我就去了警局。”
“之后呢?”
之后?还有什么之后!不是炸了就是没炸,这跟案子有关系吗?难不成还能是他做的!他没事还能放炸弹在自己家门口?
沉默了半晌。
好吧!他只是不想回忆那件事,所以想迁怒方嵩。他也不想,因此他已经极力忍耐。
邱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点,道:“之后,他死了!”
“你不是去了警局吗?人没来?还是误动了炸弹?”方嵩反问道。
这是一句平淡的话,并没有什么特殊意味,但邱郁却莫名觉得尖刻,像是要扒出他心底的东西。
他不想说,却又觉得奇怪。
为什么不能说?
为什么呢?
为什么?
——因为会难过!
——很难过!
怎么了呢?当时怎么了呢?原本完整的剧情是怎样的呢?
那个人,最后怎么了呢?
“呵呵,方长官,你说我的这些话对案子有帮助吗?”
当然没什么帮助,他只是找话说而已!反正他的工作是允许这样做的。
不,不对!
方嵩心里一咯噔,才突然发现他的职业病又犯了,现在不是在他以前工作的地方,这些人都是普通人,不能因为自己就随心所欲乱来。
但他现在还能说不吗?把别人逼的说出内心的话,快要到头了,却又说不吗?
不,那只会让人更厌恶。让人感觉是在耍他。
反正都是一个坏印象,不如索性坏到底。
所以……
“是的,我想是有关系的。”
“是吗?”邱郁开口道。
他没有生气,反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表情竟还有几分愉悦地,“那我从头到尾讲一遍吧!”
邱郁极力放松他的肢体,直到躺成一团,在床上笑着对方嵩说:“在我五岁时,我父亲死了,做完后事后母亲没能力养我,把我放到小旅馆后就独自走了”
“我在旅馆待了四天,旅馆长发现这屋子没交房卡,就上来收。但是,房中只有我,然后他报了警,有个警察将我抱了出来,那警察长得很好看,年纪二十多吧!我当时觉得他很温柔,相比我妈的话”
“然后在警局里,我才知道,母亲不见了。呵呵,原谅我,在我那样的年纪真的是不能理解是母亲会抛弃我这样的事,从没想过,也从来没这经验,我只是以为她不见了。然后他们就问了一些相关的事,但我只知道要在小旅馆等她”
“那个抱我出来的那个警察大概觉得我有些可怜,问完后就抱我出去玩了,他给我买了可乐,我很喜欢。之后他又走到他住的地方拿烟抽,走到门口就看见了个包裹,你知道的,就是炸弹”
“他拆开后就发现有根丝黏在他手上,就那根细线一样,他说他在学习的时候见过这东西,叫我跑去警局跟叔叔说,还让我快出去”
“我跑出去没几米就炸了,那炸弹爆炸范围不大,我没被波及,只是溅了一脸灰,但那人……死了!”
说话时邱郁的表情一点都不平淡,他开心的笑,好像说的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一样!
为什么笑呢?
因为哭的话太做作,没表情的话更做作。
笑反而更容易让他好过一点!
所以为了让他好过,伤心的事就去笑着说!
何必苦大仇深的让人厌烦!邱郁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