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阮溪这个发小嚷嚷, 还有其他的人嚷嚷。阮志高、刘杏花阮翠芝到这话后,急忙从屋里出来,跟着其他人一起, 直接就往来路上迎了。
迎了一小段路, 远远到山路上走来一群人, 被簇拥在间的正是他们的大子阮长富大媳冯秀英。
阮长富穿着军装, 在人群间显得十分亮眼。他原本就身材高大, 一身军装衬得他更威风挺拔, 一身正气。
阮志高刘杏花脸上都挂着荣光与笑容, 自豪得把腰板挺得直直的。
阮长富是他们村里飞出的唯一一只金凤凰, 对于阮家而言是光宗耀祖的存在, 对于整个凤眼村而言, 出了是他们的脸面荣耀。
阮长富这趟回来,倒是比阮长生结婚还叫人欢喜热闹, 瞧着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村里许多人往前迎他们, 在旁边首长长首长短地叫, 簇拥着他们往阮家来。
阮长富军装上虽有上下四个口袋,但亲切气没有架子。管谁说话他都会笑着回上两句,有时候说的话十分逗趣, 便惹得周围的人全都哈哈大笑。
阮长贵孙小慧此时站在阮志高刘杏花的旁边,享受着阮长富带来的这份光荣与荣耀。当然他们两人的心思更多一些,就比如说还有妒忌。
孙小慧平时常说的——当初要是阮长贵当兵,这好日子就是他们的。
因为阮长富回来,村里相干相干的人都兴奋激动, 而与阮长富关系最大的阮溪却坐在墙角没有起身,继续偷闲嗑她的瓜子,好像她是来热闹的。
发小她嗑瓜子说话便走了, 仍挤到人群里阮长富。一会阮洁又跑过来了,激动着说:“姐,大伯大伯母回来了,你吗?”
阮溪专心嗑瓜子,眼皮都抬一下,“认识,。”
阮洁愣了愣——哪有认识自己亲爸妈的?过阮溪这样,她就没再说么。她甚至都没敢再高兴激动,把脸上的笑都给收干净了。
本来她还觉得,她大伯大伯母回来,最开心的应该就是阮溪了。既然阮溪觉得开心,那她就觉得高兴了。
她们高兴,那边阮志高刘杏花村里的人站一起了好半天的奉承话,则是得脸上全是笑容,嘴巴是想合合起来了,腰杆是挺得越发直。
等阮长富冯秀英走近之时,远远到一句“爸妈”,老两口更是满面堆笑,容光焕发。
走到了近前,阮志高刘杏花对阮长富倒是像对待子,而是像对待有地位的客人一般,笑着问一句:“路上容易,都累了吧?”
冯秀英模样倒是没大变,阮溪一样,脸小身架子小,只是老了少。她笑起来仍有乡下人的含蓄质朴,着阮志高刘杏花说:“还行,就是小兵有点适应。”
说着她晃一晃手里牵的小男孩,叫他:“快,叫爷爷『奶』『奶』。”
小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仰着头着阮志高刘杏花叫一句:“爷爷,『奶』『奶』。”
阮志高刘杏花笑得格外热情欢喜,着娃娃道:“诶,真乖。”
家里还有多的是人要打招呼,阮长贵在旁边笑着出声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阮长富过拍拍他的肩,“这些年,家里辛苦你照顾了。”
阮长贵这话心虚,但笑容减,嘴上么都没说。
接着孙小慧阮翠芝相继阮长富冯秀英打招呼,都是许多年未,亲切已然多少,说话互动都带着肉眼可的生分客气,当然热情敬重是真的。
阮翠芝阮长富冯秀英打完招呼,孙小慧又拍阮跃阮跃华一下。
阮跃阮跃华会意,着阮长富齐声道:“大伯,大伯母。”
这两人打完招呼,刘杏花才发现阮溪阮洁在。原以为俩丫头知道跑哪里玩了,结果转头一找,两人正坐在家里墙边嗑瓜子呢,跟没事人似的。
刘杏花这便喊:“小溪,小洁,干嘛呢?”
到声音,阮溪抬起头来,向刘杏花,微微眯着眼道:“『奶』『奶』,我嗑瓜子呢。”
刘杏花:“……”
这孩子!
她笑着,“你爸妈回来了,赶紧过来啊。”
阮洁先起身跑过,阮长富冯秀英打招呼:“大伯大伯母,你们回来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阮溪这是行了。于是她慢吞吞从板凳上站起来,掸一掸衣角褂袖,走刘杏花旁边,低着头阮长富冯秀英。
刘杏花轻轻碰一下她的胳膊,叫她:“自己的爸妈认识了?叫爸爸妈妈啊。”
阮溪这便微微一笑,抬起头有礼貌道:“你们好。”
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一下,阮长富冯秀英脸上都闪过了一丝尴尬。
刘杏花势没让气氛干下,忙又笑着道:“都别站着了,快屋喝口水。”
说着话气氛又热闹起来,人便都簇拥着阮长富冯秀英屋。
屋坐下来自然还是聊天,村里来了这么多人,一人一句都足够说几天的。
阮溪没有跟着,仍是到刚才的小板凳上坐下来。她是十几岁的小孩,大人是会多放在心上的,尤其是这种大场合,没人会多关注一个小孩。
凌爻还坐在那里,她坐下来,他冲她伸出手,手心里是一块水果糖。
阮溪笑着接下来,剥开糖纸把糖放到嘴里,让舌尖沾上水果甜。
片刻,她向凌爻说:“我都忘了,我今年十六岁了。”
十六岁是“她”命运的转折点,是父母接她城里的年纪。乡下散漫又充的日子过久了,轻松恣意且开心,她几乎都忘了原剧情的这一茬了。
有时候家里人提到老大阮长富,她都下意识觉得与自己无关。
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确敏感起来。
原来,他们是趁着阮长生结婚回来的。
凌爻小声问她:“你怨他们吗?”
阮溪嘴里含着糖,冲凌爻笑一下,“怨,没么感觉,又熟。”
她确认识他们,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包括原身没有,所以她对他们没有熟悉感,有的只是陌生感疏离感,没有其他再多再特别的感觉。
怨么谈上,毕竟原身的内心里对他们是没有怨念的。
如果今天面对阮长富冯秀英的是她,而是原身的话,原身是会开心高兴的,因为她的爸爸妈妈终于回来了,而且这么有面子,村里人都羡慕。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深深吸口气,手指慢慢掐到一起。
这时候阮翠芝从屋里出来了,过来到阮溪面前蹲下来,小声她说:“小溪,你爸妈说说话呀?他们好容易回来。”
阮溪笑一下,着阮翠芝的眼睛,摇头道:“没么可说的。”
阮翠芝握上她的手捏一捏,想说么又没说,『摸』『摸』她的头便起身了。
***
作为凤眼大队的金凤凰,阮长富自打到家坐下后,阮家就没断过人。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来他,尤其一些老人年男人,都要来跟他说说话。
身为首长夫人,冯秀英坐在旁边陪着,手里一直拉着她的小子阮红兵。
而阮溪除了说了一句“你们好”,一直到晚上坐下来吃饭前,她都没再往阮长富冯秀英面前。倒是刻意避开,反正是刻意往他们面前。
她本来就是个被忽略的女,又何必找存在感。
晚上坐下来吃饭,阮溪平时一样,坐在阮洁旁边正常吃饭。大人之间说话的时候,她阮洁作为小孩『插』上话,就出声。
因为阮长富冯秀英回来,因为阮长生结婚的事情,这几天阮长贵一家便合在了一起吃饭,没再另烧炉灶。今晚吃饭,自然还是都在一起。
阮长贵对大哥阮长富还是客气的,吃着饭笑着说:“明天小五子接新娘就到家了,我们还以为大哥你没时间回来了呢,结果突然就到家了,惊喜得。”
阮长富道:“一直忙得脱开身,难得这次抽出空回来几天。”
这能理解,阮志高接话道:“了部队就是国家的人,万事得以国家的事情为重,哪能想干么就干么。家里这边需要你『操』心,回回来都要紧。”
阮长富向阮志高:“谢谢爸妈体谅。”
刘杏花确都体谅,对他这些年没回来并没么情绪。毕竟养个有出息的子容易,他们巴得他能飞得更远,有更大的出息,永远别回这山坳里。
她只他说家常,问他:“那几个孩子都留在家里?”
阮长富点点头道:“没有放假,都要上学,在便,就没带过来。”
刘杏花能理解,“回来一趟确容易。”
火车就得坐个两三天,到县城转车到镇上再走回来,又要两三天。
冯秀英在旁边一直没说话,说到孩子的时候,她向阮溪。阮溪只是埋头吃饭,她便伸筷子夹了块肉送到阮溪碗里,等阮溪抬起头的时候,她冲阮溪笑了一下。
阮溪碰上冯秀英的眼神笑容,只干笑一下,声音更干:“谢谢。”
这生分疏离的客气让冯秀英忍住尴尬,傍晚到那句“你们好”一样,但是她么都没说。毕竟她阮溪多年没,说起来陌生人没么两样。
饭桌上依旧在行大人之间的话题。
说着说着说到晚上怎么住的事情,家里能住的地有限,阮志高阮长贵商量下来,让阮跃阮跃华今晚他屋里打地铺,把房间让给阮长富冯秀英住。
家里没有其他房间,冯秀英好奇问:“小溪小洁住哪里?”
阮溪阮洁没有出声,阮翠芝出声接话道:“我小溪小洁有地住,大嫂你用担心。你们安心住下来就是了,用管我们。”
他们许多年没回来,到这边算是客场,自然只能从安排。
于是冯秀英道:“好。”
***
晚上,阮长富冯秀英洗漱完准备上床,小子阮红兵早已睡熟了。
周围终于清净了下来,冯秀英阮长富说起阮溪,只道:“你出来没有,小溪她是怨我们的,回来小半天,她连一句爸妈都没有叫,更是我们说话。”
阮长富上了床道:“等到了城里,再慢慢弥补她吧。”
冯秀英吸口气躺下来,“只能这样了。”
他们这次抽空回来,除了参加阮长生的婚礼,还有一个要目的就是回来把阮溪接城里。年前申请到了大的房子,现在有条件把她接过了。
接到城里以后,再慢慢培养感情,慢慢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吧。
***
同一片夜空之下,阮翠芝阮溪阮洁到裁缝铺洗漱完正准备睡觉。
阮洁向来睡觉没困难,这几天又累,于是躺到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过。
阮翠芝躺了片刻没有困意,便开口对阮溪说了句:“小溪,你有没有睡着,没有睡着的话,三姑想跟你说点话。”
阮溪还没睡着,知道她要说她父母的事情,只应声:“三姑你说。”
阮翠芝轻轻吸口气,先问她:“你心里怨你爸妈是么?”
阮溪想想自己今天的表现,虽然她心里确没有怨气,只有感同身受后对原文女配的心疼,但她沉默片刻,选择简单应了一句:“是有一点吧。”
怨就怨吧,怨正常,难道该怨吗?
怀着怨恨总比怀揣期望幻想要好,至少会有任何的失望。
阮翠芝得了答案又说:“你爸妈把你放在乡下这么多年管问,我知道你心里舒服,换谁心里都会舒服,是我我有怨气,所以我劝你体谅他们,为他们找么借口,我只是想要跟你说,你千万能为了赌一口气犯傻知道吗?”
阮溪出了阮翠芝话里的大概意思,接话道:“三姑,我今天没有在赌气,我跟他们多年没了,几乎等于没有相处过,我没办法叫出爸爸妈妈,没办法把他们当成爸爸妈妈对待,我的生活里只有爷爷『奶』『奶』。”
阮翠芝倒能理解阮溪这话,她只是怕阮溪犯傻,所以提前跟她说这些。
她继续说:“我估『摸』着,他们这次会回来,可能就是为了带你城里。你要因为跟他们没感情,怨他们没管过你,就愿意。你三姑的话,一定要。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机会出就一定要往外走,要留在大山里。了城里,你可以过完全一样的生活。而留在这里,最好就是嫁镇上,这辈子就这样了。既然你爸妈有这个条件带你走,你应该得远一些,跟他们走。”
阮溪完毫犹豫地应声:“三姑,我知道。”
阮翠芝阮溪说话出奇地淡定,起来没有半点情绪怨气,她顿时放心了一些。她就知道,阮溪这丫头是个脑子糊涂的人,想事情有时候比她还通透。
与其在这纠结于感情感情,赌一口影响到任何人的气影响自己的前程,如就直接现到底,完全撇开感情纠结,只接下来自己能得到些么。
所以她想了想又说:“既然你知道,适当可以假装亲近一些。”
阮溪想假装,便说:“我觉得倒必。”
阮翠芝疑『惑』:“为么?”
阮溪道:“我得让他们知道,他们对我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们欠我的。如果我假装么事都没有,甚至给他们营造出我在乡下过得好的错觉,对他们没有半点怨言甚至还能体谅他们的难处,那他们会会并觉得亏欠我么,甚至都会心疼我?”
阮翠芝默声思考片刻,“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确有可能。”
毕竟,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阮溪轻轻吸口气道:“三姑,你放心吧,我心里有谱。”
她虽然差点忘了十六岁的人生转折点,但是心里的意没有变过。只要阮长富冯秀英回来接她,她就会跟着城里,她止要自己,还要带着阮洁一起。
她心里明白地知道,自己这个被弃养在乡下的女,在他们心里是没有么地位分量的,更没有感情做依仗。她可以利用的,只有他们对她这些年的亏欠。
就眼下来说,他们对她的亏欠心理越重,越会满足她的要求。
她要利用这次的机会,带着阮洁一起走出。
如果留在山里,阮洁根本上了初高,因为山上各种资源都极其稀少,尤其是书本课本,她学到初高的课本内容,根本没办法参加高考。
而且山上没有学校没人上学,高考恢复的消息大概率都会传来。到时候消息传来的话,就得她自己镇上打,跑断腿说,更加保证了间会出问题。
既然可以有更好的条件,可以有教室有老师让她阮洁安心上学读书,可以在高考恢复的时候轻轻松松报名参加考试,她自然会选择留在山里为难自己。
继续留在山上,阮洁八成是会废掉的,而且会沦为孙小慧的吸血工具。
她带她学习这么久,给了她希望,当然要带着她一起现许过的诺言。
阮翠芝知道她还有这个想法,但她自己有意,她就没再过分思虑。心里踏下来,眼睛眨一眨眼皮变重,歪个头就睡着了。
***
凌晨,一声鸡鸣打破山村的宁静。
阮长富习惯了早起,到鸡鸣立马便爬起来了。
刘杏花起得早,在阮长富洗漱完以后,她把阮长富叫到身边,一边剁猪草一边跟他说:“昨天我怕你们太累了,有些话就没有说,你是干部我得问问你,你们这趟回来,带带小溪城里?拖来拖这些年,这事到底怎么说?”
当年冯秀英收到信收拾行李随军的时候,说是那边条件允许,要先把阮溪留在家里,说是等她到那边安顿好了,等条件允许了,就立马回来接阮溪过。
结果后来一年拖一年,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这事阮长富现在已确定了,自然对刘杏花说:“妈,我秀英这次回来要就是为了带小溪过。这是之前条件一直允许嘛,现在条件可以了。”
刘杏花到这话定了心,着阮长富又说:“小溪是我一手带大的,是我娇着惯着养大的,比你那几个孩子差,我必须跟你把话说清楚,把小溪带过,你们必须要好好待她。她要是在城里受了委屈,我得找你算账。要是这山里日子苦找到好婆家,我会让你把她带走。让你带走,就是为了让她过得更好。”
阮长富点头,“我都知道的,妈,您放心吧。”
刘杏花低头剁猪草,“我可放心,我怎么放心?她是你秀英带大的,你们对她没感情,生活难免会偏心忽视。反正我就一句话,她要是受了委屈,我找你算账。”
阮长富向她认真保证道:“把她放在乡下这么多年,我秀英亏欠她太多了,到了城里一定会好好疼她弥补她的,把这些年亏欠她的都补上来。”
可刘杏花还是放心,又说:“小溪到那边就自己一个人,你得注意,能让其他几个孩子合起伙来欺负她。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怕会欺负我们小溪。”
阮长富仍是认真道:“谁敢欺负小溪,我直接锤死他。”
孩子在自己身边亲眼着,说么都是能完全放心的,刘杏花剁着猪草,嘴里还是忍住嘀咕:“要是乡下日子苦没出路,我肯定让你带小溪走……”
阮长富给她顺背,再次保证:“我们是小溪的亲爸妈,是后爸后妈,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