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饭桶吗？！”
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多莉吃惊地瞪着双眼。
一串小臂那么长、两根指头那么粗的蜥蜴肉烤串，上面挤满了烤成焦红色旳尾巴肉，价值三枚筹码。
她吃一串就已经很饱了，然而这家伙吃了整整四串！
多莉的视线忍不住的向下移动。
她想搞清楚这家伙吃进去的东西都装在哪里了？！
“你不是让我不用客气吗？”
方长淡定地用纸巾擦了下嘴，欣赏了片刻她脸上的表情。
思索了片刻，他接着评头论足道。
“味道确实一般，比起我们那儿差远了。”
蜥蜴肉好像是从南方进口的，听说那儿的农场有养可食用的蜥蜴。
还有鳄鱼肉，咬起来和鸡肉差不多。
不过话说回来，这儿的物价是真的不便宜，这么一顿简简单单的晚餐，居然已经花了20筹码。
方长不禁想着，在巨石城投资开一家老街烧烤应该能赚不少钱。
虽然这儿绝大多数居民都没有那个消费能力，但佣兵们还是花得起这个钱的。
看着盘子里的一堆木签子，多莉的嘴角抽搐了下，忍痛将手伸进了兜里。
不过方长已经把面值25的绿筹码丢进了服务生手中的托盘。
“……帮我再上两瓶啤酒和一串蜥蜴肉，剩下的不用找了。”
“……好的先生。”看着盘子里的绿筹码，服务生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不用找了还行。
本来也不用找啊！
看着把单买了的方长，多莉愣了下。
隔了好一会儿，等啤酒和烤串上来，她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是说好了我请你吗……你怎么替我付了。”
“等拿到第一笔工资再请我好了，你兜里的筹码还是留着付房租和还贷吧。”
喝了口淡的像水一样的啤酒，方长看着鼓起嘴的多莉，笑着调侃了句，“而且用我给你的筹码请我，我总感觉亏了。”
“那，那也是我赚来的！”多莉红着脸辩解道，“怎么能叫用你的筹码请你。”
看着她好玩的反应，方长不禁笑出了声来。
“是是是。”
他从来没想过某一天，能和一段数据成为朋友。
不过抛开这一点不去想的话，这种体验也挺有意思的……
……
清泉市北郊。
省际公路的出入口，一队黑压压的人影，正由远及近地缓缓走来。
与其说是商队，倒不如说是部队。
为首的男人穿着浅灰色的动力装甲，厚重的钢铁与复合材料将他从脚趾武装到了牙齿。
被他握在手中的高斯步枪，就如同一柄横在胸前的大剑。
跟在他身后的一百余人，除去二十台动力装甲之外，其余众人也都身穿“先锋”外骨骼，手握“黑天鹅”突击步枪。
和开拓者号上的船员们不同，他们是企业的陆军，是真正的士兵。
从那车体和护甲上的弹痕、划痕来看，这一路上他们走的显然不是一帆风顺，途中没少爆发激烈的战斗。
而且不止一两场！
这时候，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抬了下右手，身后的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只见在他前方不远处，站着一台湛蓝色的动力装甲。
男人盯着那台动力装甲看了一会儿。
没记错的话，这块型号的名字应该叫“监工”，属于人联时代的警用装甲。
在那台动力装甲的身后，跟着数十名身穿“五式”外骨骼的士兵，同样也都是人联时代的警用装甲。
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在避难所才能看到。
男人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只见站在他面前的那台动力装甲，主动揭开了头盔的面罩，用洪亮的声音开口说道。
“欢迎，来自东海岸的朋友，我是404号避难所的管理者，也是新联盟的管理者。你们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楚光，也可以用我的代号曙光称呼我。”
眼见对方解除了面罩，走在队伍前面的男人在头盔侧面点了两下，也将自己的面罩解开表示了诚意。
如楚光所想的一样，头盔下是一张孔武有力的面孔。
比预想中的年轻，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云松，企业陆军部第26突击队队长。”
“我们从理想城出发，前往西部荒漠增援开拓者号。关于我们的来意，我们已经在通讯频道中向你方告知。”
“我们需要补充补给，在这里停留几日，然后继续上路。”
那个叫云松的队长，说话的方式非常直接，毫不委婉，颇有军人作风，和楚光之前打过交道的那些工程师们完全不同。
楚光观察了一眼他身后的部下，荷枪实弹的士兵约莫有一百二三十人。
剩下的三五十人大概是后勤人员，只有少数携带有手枪之类的防身武器。
除此之外，还有半轮半履带的车辆近十辆，里面装着的大概是补给。
而那二三十只驮着货物的双头牛和变异的驴子，不像是从理想城带出来的，没准儿是半路上捡的。
态度没有任何变化，楚光脸上仍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欢迎，联盟的大门永远向它的朋友敞开！”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为你们准备了接风洗尘的宴会。”
“请随我来吧。”
当年开拓者号为避难所修建的“长久农庄”，其中一个交换条件便是，在企业的增援路过清泉市北郊的时候，为企业的员工和部队提供休憩之所。
见眼前这位管理者履行了约定，云松的眉头微微一松，绷紧的脸上也跟着舒展了一抹笑容。
“多谢了。”
“不必客气。”
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楚光语气从容的说道。
“莪们是朋友，对遇到麻烦的朋友伸出援手是应该的！”
……
曙光城并不禁止携带武器的废土客进入，但对于武装人员的规模和武器的种类会有要求。
比如一般的佣兵团和商队护卫，是可以自由出入的，但规模超过50人的武装力量，便需要在入境之前登记报备。
额外的弹药和爆炸物必须留在北街旁的贸易站，不得带入曙光城内，离开时可自行带走。
随身携带的武器不会检查弹夹里的子弹，但不得随意打开保险，尤其在街上时，枪口必须时刻保持朝下。
曙光城上空有无人机巡逻。
一旦发现违规行为，警卫队会在10分钟内出动，并视威胁等级向附近玩家发布拘捕任务。
对于这些远道而来的士兵，他们无论是人数、装备、还是性质，都显然已经超出了一般的范畴，在入境的流程上自然也不能按照一般的佣兵团来对待。
不过企业是新联盟的伙伴，楚光很大方地给予了他们军事通行权的许可。
至于驻地，则选在了机场旁边的军营。
由于第2兵团调往西洲市执勤，有不少现成的营房可以使用。
走到了军营门口，不少士兵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看得出来，这一路上他们吃了不少苦。
云松的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反复对照着手中的平板。
屏幕中是开拓者号拍摄的照片。
光秃秃的荒地上只有一座混凝土砌成的围墙，和几座用泡沫材料简易搭建的营房。
然而眼前这一切，与他手中的照片不能说一点儿关系没有，只能说毫不相关。
一排排整齐划一的营房坐落在空地上，笔直的飞机跑道旁边盖着几间木制机库，还有林立的100毫米火炮，不远处还立着一座钢筋制的通讯塔台。
向西南方眺望，能看见夜幕之下的灯火通明。虽然看不清那座幸存者聚居地的全貌，但仅从那闪烁的轮廓也能感觉到，那是一座繁荣的聚居地，人口恐怕不下一万。
那强烈的反差，让云松不由愣在了原地，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楚光问道。
“这里……真的是长久农庄？”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走错地方了。
能猜到他在惊讶什么，楚光笑了笑说。
“那已经是历史地名了，现在它的名字叫曙光城。”
“至于农庄，只是曙光城西北边的一角。我们将湖泊北岸的荒地开垦成了农田，如果你们早半年来这儿，还能看见开拓者号的履带在土地上留下的辙痕。”
“不过现在，它已经被一望无际的稻田和玉米田覆盖了。”
云松没有说话，但他心中的震撼明显已经写在了脸上。
这样的事情如果是发生在理想城周边，他倒也不会觉得奇怪。
由于和企业做买卖的缘故，云间行省有不少幸存者聚居地也发展的挺不错。
尤其是云上市和云下市周边的聚居地，靠着四通八达的商路和战前文明的遗产富的流油。
然而这样的奇迹居然发生在深入陆地的蛮荒！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收敛了惊讶的神色，云松看向楚光，语气认真的说道。
“我们队伍里有20名伤员，在安顿我们之前，可以先为他们提供休息的床铺吗？”
“伤员？”楚光略微惊讶地看着他。
云松点了下头，脸色沉重的说道。
“我们在路过永东市的时候，遭遇了一群伪装成幸存者的黏菌生物的埋伏……有4名弟兄永远留在了那里，还有20名弟兄在战斗中遭遇不同程度的感染。”
“他们的症状很罕见，除了暴躁易怒之外，还伴随有进食量增加、嗜睡、无法控制暴力行为等多种症状。”
“我们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和人员，处理不了他们身上的状况，也没有冷冻休眠设备减轻他们的痛苦，只能给他们定期注射镇定剂。”
“带着他们继续上路是个累赘，而且对他们来说也会很危险，我们打算把他们暂时留在你们这里。”
“7月份会有企业的商队从西边回来，他们会把我们的伤员带回理想城，恐怕得麻烦你们照料那些伤员一段时间……当然，我们会向你们支付一笔报酬。”
听着眼前这位突击队队长的话，楚光的脸色也跟着微微一变。
伪装成幸存者的黏菌？
永东市的母巢已经发育到那种程度了吗？
更令楚光诧异的是，连这群被高科技装备武装到牙齿的职业士兵，都被那里的黏菌子实体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记错的话，在北郊开铝材厂的巴奇，好像也是在那个永东市被寄生的。
“我会让我的医生帮你们看一下。”楚光认真说道。
虽然对这儿的小诊所并不抱多大指望，但云松还是点了下头。
“麻烦了。”
……
接风的宴会在军营中举行，这些大头兵们对用餐的环境并不挑剔。
倒不如说，过了这么多天风餐露宿的生活，能有张吃饭的桌子就已经很让他们幸福了。
更不要说那个关于美食的传闻。
刚越过河谷行省边界的时候，不少人心中就已经满怀期待了。
而此刻，这份期待也确实没有落空。
二十多张圆桌摆在空地上，桌子的中间镂空，里面镶着一口大锅。
锅的底下堆着石块，里面烧着滚烫的炭火。沸腾的锅中翻滚着泡沫，扑面而来的白气中夹杂着诱人的香气，让坐在桌前的众人不住吞咽着唾沫。
切薄的肉片和各种肉丸放在桌上的木框子里，除此之外还有切好的卷心菜、挂着水珠的豆芽、蘑菇、豆腐块、方便面饼等等。
眼睛一会儿盯着锅里，一会儿盯着桌上的食材，一名坐在桌前的企业士兵按捺不住地问道。
“……这是什么？该怎么吃？”
“火锅，在我们这儿是挺常见的吃法。像这样把食材放进去煮熟了，捞出来吃就行了。”一边笑着说着，坐在桌前的吕北做了个示范。
只见他用筷子夹起一片切的和纸一样薄的牛肉，放进锅里涮了两下，然后便捞出来往料碟里一蘸，塞进了嘴里。
见他吃的这么香，坐在圆桌上的其他士兵纷纷食指大动，也跟着有样学样了起来。
两拨人边吃边聊，热闹的气氛就如锅中飘出的白雾。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生疏。
但随着几片牛肉就着啤酒下肚，很快便熟络了起来，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看这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同桌吃饭的近卫兵团士兵，好奇问了句。
“话说你们那儿没有火锅吗？”
听说理想城是个很富裕的地方，号称这片废土上最接近繁荣纪元的乌托邦。
和那地方一比，他们的邻居巨石城，就像钻石上的灰尘一样微不足道。
虽然传闻有夸张的成分，但看着这些狼吞虎咽的家伙们，吕北怎么也无法想象那儿能富裕到什么地步。
几名企业士兵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
“不知道，我是F级员工。”
“我倒是E级，回去之后应该能升到D。”
“防卫部门的待遇升半级，但给的Cr也就购买一些普通的食物。”
“我们那儿对烹饪的方法倒没什么讲究，不过蛋白质和油脂倒不是很缺。”
“餐馆会把食物加工好了再端上来，而且口味儿一般没这么重。”
这时候，一名忙着胡吃海塞、没参与话题的企业士兵抽空抬起头，忍不住爆了一句羡慕的粗口。
“妈的……你们天天都这么吃吗？”
吕北不好意思一笑。
“倒也不至于天天……也就偶尔吧。”
天天吃火锅谁受得了啊。
哪怕肠胃受得了，屁股也受不了。
曙光城北街的好东西还挺多的，新联盟给士兵们开的待遇也不错，他们还不至于盯着一样东西猛吃。
听到友军这么说，那些一脸羡慕的企业士兵们，总算是露出了心里平衡的表情。
果然。
这么美味的食物，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得起的……
……
由于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两百多人的晚餐，楚光便灵机一动，干脆请他们吃火锅了。
这种能边吃边煮的食物，准备起来不是很麻烦，甚至可以边吃边切，而火锅底料又是预制好的。
至于让近卫兵团的士兵与远道而来的企业士兵一起用餐，同样是楚光的安排。
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增进双方的友谊，以及消除对方的戒心。
当然，也有另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借用一下他们的招牌。
老早以前楚光就听说过，巨石城的贵族和富商们可都是企业的头号“舔狗”。整个外城的工业体系，乃至城市部分街区的布局，都是仿照企业改良的。
来自理想城的商品，尤其是高科技产品，往往能在巨石城的内城卖出天价。
若不是舍不得城中的利益再加上路途遥远，那些贵族们八成早就跑到东海岸享福去了。
想到这儿，坐在餐桌前的楚光，脸上不禁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如果这张照片出现在明天《幸存者日报》的头条，不知那些内城的贵族们会作何感想。
企业的访问团随陆军部第26突击队抵达北郊，与联盟近卫兵团展开友好交流。
他连新闻的标题都替那个刚成立的报社想好了。
“这个面条是用什么做的？”又往火锅里下了一块方便面饼，突击队的副官忍不住开口问道。
区区面条理想城还是有的，但这种油炸的面条他却还是头一回见到。
虽然用油炸过的碳水一听起来就非常滴不健康，但吃起来却意外的上头。
尤其是在辣锅里这么一煮，那味道简直绝了！
也许是因为赶路饿着了的缘故，从第一口到现在他的嘴就没停过。
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三碗了！
“……一种方便食物，可以放在火锅里煮，也可以用开水冲泡。你们来的太仓促，如果提前个一两天告诉我们，我这边也能准备更丰盛的食物了。”楚光笑着说道。
看得出来，企业在他们身上投入的预算不多。
甚至就连后勤，都是外包给废土上的行商做的。
坐在云松右手边的那个男人，便是随军的行商，他的名字叫赫丁，自称是一介行走在废土上的商人。
不过，能负责远行队的后勤，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名普通的行商。
“……边下锅边吃，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吃法。”
细嚼慢咽的吃着，那个叫赫丁的商人脸上带着饶有兴趣的表情。
那样子似乎是发现了商机。
“其他地方没有吗？”楚光随口问了句。
“有类似的，但口味没这么重……”灌了口啤酒，赫丁忽然话锋一转，看像楚光说道，“我能打听一下调料的配方吗？当然，我可以花钱买。”
楚光笑着说。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要感兴趣的话，待会儿不妨和厨师聊聊。”
赫丁摇了摇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最先学到的一条经验就是，免费的东西最贵，还是给我一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机会吧。”
楚光略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这家伙不好忽悠啊。
不过想想也是。
开拓者号上的那些船员们大多是工程师，不会做生意很正常。
这家伙是正儿八经的商人，显然没少和理想城之外的幸存者居居地打交道。
自己屡试不爽的那些招数，在他这儿八成没那么好使。
楚光爽快地说道：“没问题！不过这事儿等宴会结束之后再谈吧。”
赫丁笑着说道。
“感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其实不只是火锅……包括这个方便面饼我也挺感兴趣的。”
“虽然营养价值看起来不高，但我猜测它的保存难度应该不大，而且能提供大量的热量。如果搭配一些脱水的蔬菜干食用，搞不好会相当受佣兵和商队们的欢迎。”
可以啊。
这家伙有点东西！
楚光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意外了。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很难想到的东西。
但一顿饭还没吃完就能嗅到碗里的商机，这家伙确实不简单。
爽朗地笑了笑，楚光开口道。
“被你发现了！”
“我们的方便面最畅销的群体还真就是佣兵，其次是出远门的商队。”
赫丁感兴趣道。
“能展开说说吗？”
“没问题！”
楚光发现自己和这家伙聊的还挺投缘，尤其是聊到投资办厂、扩大销路、打开云间行省市场的时候。
不过就在这时，楚光忽然注意到，那个叫云松的队长吃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便开口关心了一句。
“是不合胃口吗？”
“没，你们的食物非常美味，谢谢你们的款待，”云松叹了口气，盯着桌上的酒瓶，眼中带着一丝忧愁，“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那些受伤的弟兄们。”
楚光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安慰了一句。
“放心吧，我们这的医院虽然没有你们那儿的条件好，但我们的医生和生物学家绝对是专业的。尤其关于母巢和黏菌的研究，我们老早之前就在和那些鬼东西打交道了。”
正说着的时候，他胳膊上的VM忽然闪了一下，屏幕中跳出一行弹窗。
楚光伸手点开一看，发现消息是赫娅那边发来的。
【抑制剂已经注射，伤者情况稳定。】
眉毛抬起了一丝惊讶，楚光的脸上立刻浮起愉快的笑容。
“……刚说着呢，好消息就来了。”
——
（感谢“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丶”的盟主打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