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竹林外的战斗已经持续三天了,隋军的营地仍然没有被攻破,而营地外面的那片沙土地人踩马踏,翻了一遍又一遍,同时也被鲜血染成了黑褐色,双方阵亡的将士都就近掩埋。
可以想象,来年春天,这片肥沃的黑沙地上,将会是何等一番的枝繁叶茂,几年后,竹林的面积大概率会增加数倍吧。
“杀!杀!”
马行空亲率着一支步兵向隋军营地冲杀过来,距离还有一百米,神机班的五架大竹弓就发威了,长达两丈余的竹箭……不,应该说是竹枪,呼啸而出,狠狠地戳入敌军的步兵阵中,当场将数名敌军钉死在地上,凄厉的惨叫声撕心又裂肺。
大竹弓的杀伤范围虽然有限,但心理上的威慑力却是极大,不管你是骑着马,还是举着盾,都抵挡不住,中者非死即重伤,即便马匹被击中,当场也得废掉。
“弟兄们,冲呀,干掉姓高的,以后河间郡就是我们的了,吃香喝辣,封候封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马行空一边高声鼓舞士气,一边身先士卒往前冲,竟然十分之勇猛。
话说马行空原是杨玄感的人,杨玄感造反失败后,他便逃到了上谷郡,投靠到王须拔和厉山飞的麾下,由于武艺强横,办事能力也强,所以受到了重用。
这两年,王须拔的买卖越做越大,攻占了博野和高阳两县,人数发展到十万人以上,自称漫天王,大肆封赏麾下,马行空也获得了高阳公的“爵位”,而这次联合行动,李密正是找到了马行空牵线,毕竟两人以前是“同事”,都在杨玄感手下做事。
且说马行空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到了隋军营前,一手举盾,一手挥动腰刀砍劈,扫除挡路的竹枪和竹签做成的铁蒺藜,他麾下的贼兵见到高阳公如此勇猛,均是大受鼓舞,也纷纷悍不畏死地往前冲。
此时,隋军营中大量的竹矛掷射出来,倾刻又收割了一波人命,激战了半炷香时间,贼兵终于顶不住后撤了,只丢下数十具尸体,一些未死的受伤者在凄厉地惨嚎。
高不凡连发数箭,将那几名在重伤濒死中挣扎的贼兵射杀,也算是替他们彻底解脱了痛苦。
高铭冷笑道:“李密、窦建德和高士达都是人精,就王须拔和马行空这两个蠢蛋,每次都真刀真枪派人来送死。”
高不凡将弓抛还给一名亲兵,摇头淡道:“错了,只有王须拔一个蠢蛋。”
高铭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也是,马行空那厮看似勇猛,也就装装样子罢了,带头冲了一下子,等其他人上了他就往后缩,精得很,的确不是蠢蛋。”
卢升却笑道:“高校尉你只看到表面,其实马行空是在有意消耗王须拔的实力,估计这一战之后,王须拔被李密吞并的可能很大。”
高不凡赞许地看了卢升一眼,目前鹰扬府一众后起之秀里面,就数这个卢升最聪明,着重加以培养,日后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徐世绩,可胜任独当一面的帅才。
高铭此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据说马行空和李密均出自杨玄感麾下,这次王须拔恐怕要被坑死了。”
“也有可能会被咱们干掉。”崔子健冷冷地道。
众人正说话间,上游的窦建德营地又冲出一支人马,向着隋军营地杀来,待到窦建德阵营进攻完,下游的高士达立即又发动第三波进攻,最后轮到李密的骑兵压轴。
这三天里,敌军都是这种打法,很明显,这是在使用车轮战,好让隋军不停地战斗,得不到休息,从而疲于奔命,把隋军活累跨。
毫无疑问,这招十分管用,高不凡虽然将麾下将士分成了四拔,轮流休息,轮流迎战,但是敌军的兵力是隋军的两倍,再加上隋军每顿都吃不饱,消耗也更大,如此下去,累垮也只是迟早的事。
幸好,几家人马虽然联合对付高不凡,但人心显然并不齐,各有各的小算盘,窦建德和高士达两人基本出工不出力,显然是想保存实力,李密相对积极一些,但也是收着打,他麾下这两千骑兵金贵着呢,可不想损失太多,到头来只有王须拔一家当了冤大头。
正因为如此,隋军的压力也为之大减,不过粮食问题依旧像是一把悬颈利剑,一旦吃光了粮食,饿得手软脚软,根本不用敌人进攻,他们自己就要崩溃了。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又一天过去了,炊烟升起,大家围在篝火旁边吃粥,粥的分量明显比昨天少了一半,不过竹笋鲜鱼汤依旧每人分到一大碗,鱼肉都烂在汤里了。
这几天,高铭带着神机班的弟兄用竹子赶紧了几十只鱼篓,抓到了不少鱼,后来更是有人出主意,把营地前的壕沟加深,并且与竹林后面的交河连通,引河水进入沟中,第二天早上,壕沟里果然跑进来很多鱼,两头一拦就能下手直接捉了。
由于抓到的河鱼多了,大家的伙食也有稍有改善,尽管鱼汤很腥,口感并不好,但营养价值高,倒是在一定程度上补充了大家的体力。
“通守大人,咱们的粮食撑不了几天了,最迟后天,要么突围,要么渡河。”卢升一边喝着鱼汤,一边低声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没作声,原本他还对尉迟敬德和段达寄予一定希望的,但现在看,两人会在最后关头来援的希望不大了,而李密和窦建德又十分谨慎,根本没有真正发动进攻,自己试图借有利地形消耗对方有生力量的计划也破灭了。
所以,如今只有两条路摆在面前,第一就是拼死突围,第二就是冒险渡河。这两条路,无论是那一条,最后的损失肯定都会很大。
高不凡几大口把一碗鱼汤喝光,然后往后面的竹林行去,一众年轻小将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地把渔汤喝光,然后跟在高不凡身后去了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