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已经拽着昊天悄悄溜走的瑶池站在屏风之后,我的身边,用一种颤抖的眼神偷看红云。
瑶姬在另一边悄悄探出头,用同样颤抖的眼神,注视红云。
镇元子已经捂住了脸,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鸿钧的目光看起来有点微妙,他在和我的传音通道里,很惋惜的道:“比起西方这两个,我更希望红云做我的亲传弟子。”
我知道红云这一开口就代表他已经把自己这唾手可得的圣人之位让出去了,也不禁扼腕:“这孩子怎么那么好骗啊。到现在还没被骗的底儿掉果然全靠他和镇元子是好朋友吧!”
有这种天真的小傻白甜做朋友,平日里没少心累吧,镇元子。
眼看那边红云已经在无数双瞪圆的眼睛里十分慷慨的把蒲团让出去了,我能感觉到镇元子内心是怎样的心累,另外三千人包括蒲团上另外的几个人也用一种看新物种的眼神重新打量他。
我甚至可以猜想到其他人的内心是怎么一种哔了狗的心情,如果非要描述出来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好说话之人如果早知道我也跟他卖可怜了blabla……”
镇元子恨铁不成钢的拉着好友往后面坐了,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训斥道:“你真是……到手的机缘说不要就不要,你自己看看能有谁似你这般大方的?”
然而红云是个乐天派:“没有这个机缘,还有其他机缘嘛。”
镇元子的表情看起来很想吐槽他,这就是第一等的机缘你是傻吗?但是仔细想想,好友似乎真的有点傻,于是最终也没有说出来,长叹一声,也释然了。
接着更惊掉下巴的一幕来了,这两人在剩余五人之中精准的找到了最弱的那个软柿子——鲲鹏,然后联手把他挤兑了出去,接着西方来的二人组就获得了两个掉落的蒲团。
“……”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他们的厚脸皮程度震惊住了,被迫坐到帝俊和太一身边的鲲鹏也很震惊。
哦,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脸这种东西。
麻了,我原本对这波圣人人选还是挺满意的,但是现在,我很不爽,非常不爽。
你是不是当我和鸿钧都不存在啊,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
鸿钧和我商讨了一下该怎么让这两个人付出代价。
唉,怎么说呢,其实这次我总共分出了八道鸿蒙紫气。一个给鸿钧六个给蒲团,剩下的一个,原本是念在西方被打成那个鬼样子的份上,打算在西方来的小朋友们里,挑一个天赋不错的送出去当作补偿的。
但是西方最后赶到的两个小朋友实在是太不要脸,直接抢了人家的位置,所以这道鸿蒙紫气,我就留着了。不让他们欠欠因果简直都对不起我天道的身份。
我是谁,我是天道。我还在这呢你就敢当着天道的面干出这种事情,那就应该做出付出代价的准备。
接引准提刚刚坐下,立刻就分别感觉到自己欠下了莫大的人情,这股子因果之力强到脸在场的其他三千大能都不由得侧目,债主非常明显,小部分在被强行赶下台的鲲鹏,大部分在拱手把机缘让人的红云。
接引准提的脸色变了。
镇元子爽了。
原本目睹这一幕也忍不住生出来一点小心思的三千大能歇了,外加心中暗爽。
鸿钧露出一个优雅冷淡的微笑,谪仙气质莫名拉满了嘲讽:“种何因,收何果。”
接引&准提:“……”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白,自己干出来的事情,跪着也要承受代价。占了便宜还不想给钱?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鲲鹏毫不掩饰的冲这两人露出一个饱含森森恶意的笑容,一脸嘲讽不屑加幸灾乐祸。
鸿钧的神色淡淡,波澜不惊:“诸君,已经耽误了足够长的时间了。既然座位已经定下来了,便不必再改了。开始讲道吧。”
重头戏一到,三千大能立刻精神抖擞,暂且将这横刀夺机缘,反手欠因果的事情放到一边,一个个聚精会神,生怕漏了一字半句的。
这一百年鸿钧本人也没有闲着,上课之前就已经写出了教案并且大致理清了讲课思路,一开口便是连个卡壳都没有。
数千人一同听道的场面何其壮观,祥云聚拢地涌金莲,连我的三个还没出生的小朋友周身都有灵光缭绕。
我用一种非常不善的目光盯了西方二人组一会儿,心里暗暗怄气。但是他俩坐都坐了,就算我是天道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反正看他们俩这德行也没多少可能领悟大道,随他们折腾去吧,别把西方折腾坏了就行。
鸿钧这人虽然接了这项差事,但他并不是那种会特意停下来进行额外讲解的老师,发证他讲了,能不能听懂是学生的事情,能不能悟道在他们自己,有那个缘分就修,没那个缘分就算了。
这种莫强求的精神贯穿了整堂课,一堂课上了一千年。
等三千大能纷纷从入定中醒来,我传音给鸿钧,虚心建议:“要不要给他们留作业?”
鸿钧可能是第一次听这种东西:“留作业?”
“悟道论文,两万字起步上不封顶,检查他们的学习状况,也不要求全方面,写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就成了。也不用写到自己的核心想法,那种东西写不出来。”
鸿钧:“……”
鸿钧:“你有如此突发奇想,是不是从前在大道处学习的时候,经常会有如此?”
“哎呀怎么会呢,我是那种天道吗?”
“……”
我知道他很想说你是,但我是天道,他要给我面子,所以他不能说出来。
是的,我就是因为在学习的时候经常想破脑袋写论文,写各种论文,写各种各样各方面的论文,写到两眼发至头发在掉,所以今天也想让这群新晋学生们感受一下世界的恶意。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也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于是鸿钧同意了,他可能是出于某种纵容家里熊孩子一样的微妙心态,真的在三千同学离去之前布置了两万字上不封顶的论文,告诉他们一千年后上下节课的时候带过来,要检查。
然后在三千人原地傻眼的目光中飘飘然神仙姿态离去。
好淘气一鸿钧。
最后我实在没忍住,追上去问他:“你居然真的同意了?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胡闹呢。”
鸿钧微笑道:“你是天道,怎么会胡闹呢?”
“……”
有点惭愧,因为这件事情我真的在胡闹。
鸿钧道:“让他们做课后总结,也不错。温故而知新。”
“……挺有道理的。”
鸿钧:“反正不是我写。”
“……”
果然,大家的悲欢并不相通。三千门客只觉得鸿钧仿佛在开玩笑,但他们并不敢真的把这个作业当作玩笑不写。
所以当年头秃的是我,接下来一千年要努力写论文,并且怀抱着卷死其他同学心情努力凑字数的他们该头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错我就是要做这个坏人。
鸿钧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道:“你出的主意,一千年后你负责批作业。”
“好啊。我批,我批。”
我简直要忍不住叉腰大笑了,当你脱离了作业,你就会发现围观别人写作业,围观别人吃你当初吃过的苦,是一种多么快乐的事情。
批作业有什么难的,能来听课的哪个不是修炼有成,再不济也有小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三个小朋友新的胎教内容有了,就给他们念作业好了。
小小龙和小小鸟们还没有破壳,不过大概快了,鸿钧第二次讲道结束应该就差不多可以收拾收拾正式来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瑶姬在念完罗睺的基础修炼功法全套之后就停了手,专心致志的跟着罗睺修炼去了。三小只这次蹭了鸿钧一波讲道,也是应该好好消化消化。
我逮着了空闲跑了一趟不死火山探了元凤的监,毕竟祖龙在北海眼那边还偶有两条小鱼小虾经过,可以逗弄都弄,但是元凤所在的不死火山几乎生机断绝。
我真的很怕元凤还没有熬到她可以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就直接因为这种长久的孤寂而疯掉。
元凤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她是个对美丽几乎吹毛求疵的人,哪怕被镇压在不死火山,也显得从容体面。
对于我的担忧,她反倒摇了摇头,道:“你太仁慈了。”
我没有回答。
事实上,也许我并不是太仁慈。而是因为元凤于我总是不同的,所以我才对他仁慈。
曾经那位和我交谈过的前辈说的并没有错,天道一旦有了朋友,就难免生出私情,有了私情,就难免有所偏颇。
元凤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淡淡的微笑起来,指了指不死火山最深处。
我顺着她的手指投去了目光。
不死火山中,滚烫炙热的岩浆最深处,那朵十二品业火红莲曾经生长的地方,此刻绽放了一朵小小的光华。
“那里要孕育出一个生灵来了。”元凤轻轻的说,“也许要几万年,也需要几十万年。但是,它在诞生呢。”
这样极致恶劣的环境之中,生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正在成型的生命。
“是火之灵。”元凤赞叹一般的说,“我并不感觉到孤单,我一直守着它,只觉得生命当真是一种惊人的奇迹。”
“是的。”我轻声说,“生命是绽放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