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听得院外有下人禀报:忠勇伯夫人求见。
视线一直锁住莺儿的拓跋梧看向太妃,两人相视着,点了点头,太妃吩咐:“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环佩玎珰之声响起,兰薰桂馥之香袭来。
一位衣着华丽、相貌美艳的女子带着两位俏美的侍婢走了进来。
只见她解下猩红色镶白狐毛边披风,随即露出丰挺的身姿。
上身着桃红百花穿蝶交领窄裉袄,里面是淡粉竖领中衣,下着靛蓝曳地垂绦长裙,婀娜多姿。
发髻上插着金凤出云垂珠步摇,耳朵上挂着琉璃明月珰,在晦暗的冬日里,明艳动人。
忠勇伯夫人乌洛兰款款向前,给太妃请了安,走到太妃身边坐下。
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含情默默地注视着安定王。
乌洛兰檀口轻启,对着拓跋梧娇声质问道:“小郞好久回的京?为什么不着人通知嫂嫂?”
说完两手绞着锦帕,满脸的疼惜之色,“小郞一去三年,好叫嫂嫂担心!想着小郞去的大漠边关,有那如狼似虎的蠕蠕虎视眈眈,嫂嫂晚上想得都睡不着觉,心肝儿都犯疼。”
“多谢王嫂挂念。”安定王不复冷漠,和气地回道。
“你如今封了忠勇伯夫人,也另开了府第,以后也算是富贵荣华一生了。”老太妃在旁边慈爱地说道,“祐儿去世已满三年,你也可以择人另嫁了。”
“兰儿舍不得祖母跟王爷。”乌洛兰故作娇羞,灼人的眼神贪婪地盯在拓跋梧身上。
“孙媳妇今天来是为了冬至日进宫之事,祖母想必也已接到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太后也召了我觐见,应该是为了那报恩寺之事。”
语音一落,刚刚才笑魇如花,瞬间眼泪如颗颗珍珠般坠下,真是梨花带雨,看了好不叫人想狠狠怜惜一番。
乌洛兰的这番变化看得莺儿呆若木鸡,变脸也忒快了。
“小郞,你可要为嫂嫂作主啊!”乌洛兰兰花指捏起手帕一角,拭去眼角的泪珠。
令人心碎的语音又起,“明明是那高缜勾结蠕蠕卖国求荣,却反污我淫乱。”
“那高家一门卖国本是死罪,可皇上和太皇太后却偏心他们,只罚了他们去修长城,显然是不信我的清白,这不是打安定王府的脸吗?”
“这事皇上和太皇太后自有圣断,待冬至日进宫便见分晓。”太妃安慰道。
莺儿听得一怔愣,原来就是此女子构陷伯父获罪的,可真是个蛇蝎美人!
不对?莺儿心里大惊!心里边凉了半截!
这忠勇伯夫人既是拓跋梧的兄嫂,那祖父、伯父的事情岂不是已和安定王府形成水火不容之势?
王爷、太妃却答应帮忙解救高家,难道有假?
莺儿心里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伴着几声呜咽,乌洛兰继续哭诉,“小郞,这是打你的脸面呢,你王兄去逝,我无依无靠,能倚仗的只有你了。”
说完抽泣着倾身,高耸的胸脯便向着安定王的肩上靠过去,拓跋梧急忙狼狈侧身避开。
“放肆!”太妃脸色沉沉地拍了一下桌子,呵斥道。
不知是说高家放肆呢还是说忠勇伯夫人放肆,莺儿辨不清楚。
乌洛兰进屋来眼神一直盯着拓跋梧,此时无意往莺儿这边看过来,只见着一小个子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身后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
乌洛兰根本没把莺儿放在眼里,只随口问了句:“府里来了客人?”
莺儿起身,缓缓施礼。
“这位是童娘子,”太妃开口说道:“家逢变故,今儿个自愿卖身进府为奴。”
莺儿个子瘦小的,戴着长长的垂裙帽,遮住了头发耳朵,露出巴掌大的小脸,鸦青色的披风罩在身上显得很是宽大,一身灰不溜秋的。
模样普通,身材平平,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
乌洛兰心里一阵轻蔑,“模样还算过得去,就是小门小户的出身,难免有些偷盗、懒惰、搬弄是非的恶习?身子应该破了吧?”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侮蔑我家小娘子?”莺儿身后的小小怒视着乌洛兰,被秦氏紧紧拉住。
莺儿生长在干净清白之家,哪里见识过高门大户里后宅的手段。
进京救祖,孤立无援,太妃的威逼利诱,拓跋梧的嗤之以鼻,现下又无端受辱,莺儿心里无比酸楚,几近崩溃。
“住嘴!”拓跋梧在一旁怒斥小小,乌洛兰到底是伯爵夫人,不是小小能够招惹的。
“大胆狗奴才,竟敢辱骂忠勇伯夫人,”乌洛兰身边一个丫鬟站出来指着小小骂,“骆嬷嬷,进来掌她的嘴。”
屋外没有动静,想必是被人拦住,那丫鬟始觉后怕,退回乌洛兰身后。
“呵呵,”乌洛兰面不改色,以帕掩口笑了几声,“这小娘子身子弱小,哪伺候得好小郞,嫂嫂给你挑几个,像觅云、绮云这模样的!”
说完扬扬下巴,示意拓跋梧看看自己身侧的两个鲜嫩的婢女。
两个丫鬟均是二八年华,身材高挑,体态丰满,两双美眸正眼波流动、眉眼含春,偷偷打量着拓跋梧。
乌洛兰一副闺怨口吻,试探道:“祐郎不在了,兰儿孤苦伶仃,身边缺人,小郞就把童娘子给了嫂嫂可好?”
俏语娇音,让人不知如何拒绝。
“她可是我特意为梧儿挑选在身边伺候的,”太妃微笑着缓缓说道,“梧儿身边一向没个贴心的人,兰儿你就不要跟王爷抢人了。”
乌洛兰脑子里警铃大作,表面却不动声色,娇笑着说,“一看就是个可心的美人,还没有伺候过人吧?祖母,把人交给兰儿调教几日,到时候准能把小郞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乌洛兰丝毫不把莺儿放在眼里,这样的卖身丫鬟贱如蝼蚁,哪怕是上床侍候过主子,事后可能主子连她模样都记不清,稍微有点权势的人便可随便捻捏她们。
“祖母,小郞如今从边塞回到王府,府里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年关又近,兰儿想要搬来王府为祖母分担,也好堵了那好事之人的悠悠之口。”
乌洛兰一脸的委屈,“那些碎嘴的经常挑唆兰儿,说祐郞始终是过继来的孙儿,比不得亲生的王爷,说太妃一点都不心疼兰儿,不让兰儿住在王府。”说着一双玉臂拥住太妃的肩,轻摇着太妃撒娇。
“那些天杀的碎嘴子,委屈了我的儿,还是你关心祖母,祖母是疼你的,怕累着你了。”太妃也换了眼神,怜爱地看着乌洛兰,一时孙媳孝祖母贤。
乌洛兰赶紧说道:“那我先回府收拾安排好,尽快搬来王府,替祖母好好照顾小郞,替祖母好好心疼心疼他!”
“好好好!王爷年纪不小了,也没个子嗣,你这当嫂嫂的,也该多关心关心他,给他挑选调教几个贴身伺候的,来日若能生下一男半女的,我也算对得起祖宗们了!”太妃叹了叹气。
“一定,一定,保管明年就让你做曾祖母!”乌洛兰一脸得逞的笑意。
“祖母,兰儿现在就回去安排收拾,争取明日就搬来!”乌洛兰怕太妃变卦,一阵风似的,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了寿安堂。
太妃看着一脸失望的莺儿,知道她心中疑惑,却不又知该怎么说与她听,不说又怕她绝望之下会离开王府。
“高大人与忠勇伯夫人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中间有些误会!”太妃着急地开口说道。
“小娘子毋须担心,我以安定王府的声誉担保,王爷一定能保下你高家一门,你且安心呆在府上。”太妃信誓旦旦。
莺儿心里五味杂陈,本来下定决心,牺牲自己一人,解救高家于囹圄。
可刚刚知道了乌洛兰与王府的关系,顿觉救人已无希望,又无故受辱,心中已生去意。
忠勇伯夫人前脚刚离开王府,那说是有酒局的王爷却又回到了寿安堂。
老太妃生怕将要煮熟的鸭子飞了,示意进屋的拓跋梧说点什么。
“你伯父如何获罪,本王不清楚,凭着本王的军功,凭着安定王府的几代军功,换你高家人的性命,绰绰有余!”拓跋梧斜眼看着莺儿,不可一世地说道。
“太妃答应你的,本王自当践诺!现在就去宫中向皇上讨一圣旨,让高家妇孺回到京城。”说完拓跋梧转身,再次离开了寿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