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窗里姑娘穿着长裙。
粉色的。
宋荏只注意到这个，并不是说裙子做工不好，剪裁不好，质感不舒服。
这些都很好。
可宋荏只注意到颜色，或许是她的生活里太过于缺少颜色，以至于她关注不到别的。
苏秦玉会觉得好看吗？
她在想这个人带她买衣服是为了什么。
宋荏扯了扯裙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
裙摆飞舞，像是三月的樱花瓣，带着春天的诗意。
她未曾穿过鲜亮的颜色，麻烦。
表妹会嘲讽，还有一堆麻烦事。
今天，宋荏穿着它走出更衣室。
服装店内没有看见那个的身影。
被丢下了吗？被戏耍了吗？
“瞧瞧这是谁家的漂亮姑娘。”
声音从上方传来，宋荏立刻抬头去找声音的主人，她看见苏秦玉站在楼上，那是个阁楼被做成休息室。
苏秦玉倚靠栏杆，她就像是第一次遇见自己，歪了歪头带着她特有的微笑，学着电影里面的人说：“你可太漂亮了，我们能做个朋友吗？”
所有的销售人员都笑了。
店面里还有一两个客人，年纪都不大，她们笑着彼此低语，目光在宋荏和苏秦玉身上流转。
宋荏则是仰望着阁楼上的女人。
她，站在高高楼梯上身子微微前倾，低下头对着自己温柔浅笑。
没有被丢下。她原来还在。
宋荏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苏秦玉手扶着栏杆，从尽头走来，店内轻柔的音乐伴着她的脚步声，哒，哒，哒。走向自己。
刚刚还柔软的衣服，此时变得格外粗糙，摩擦着肌肤，带来的不适感，使宋荏骨头烦躁。
“宋荏？”
一个熟悉且讨厌的声音，把宋荏拉回到现实世界，她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表妹韦毓，脸上满是怪异。
韦毓穿着一条雪白的长裙，清纯可爱，脖子带了条钻石链子，在白炽灯下闪着异样的光，流光溢彩。
她胳膊挽着朋友，露出的手腕上带着白玉，诧异的表情好像惊讶能在这种看见自己。
宋荏看见韦毓那一刻，仿佛大梦初醒，什么都没有改变。
是自卑吗？也许是，又也许不是，宋荏清楚的知道她和韦毓的区别。她没有亲人，而韦毓身后有父亲，虽然那个男人恶心，却对唯一的女儿如珠如宝。
宋荏根本没有看苏秦玉，自然也没有看见苏秦玉复杂的神情。
苏秦玉猜到来人是谁，她感到微微不悦，本来这次带小朋友出来买衣服，就是希望小朋友放松些。
小朋友的精神状态过于紧张，尤其是她试图杀人的举动，都表明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苏秦玉这才忍着脖子的不舒服，胃的疼，耳朵的伤陪小朋友出门，见见阳光，换身衣裳，换个心情。
谁知道突然跳出个表妹。
放松是不可能放松的了，小朋友心情变差是确定的了。
怎么样才能使她心情好起来呢？苏秦玉没有动，她关注着宋荏，仔细看着她的小朋友。
韦毓身边跟着个女孩子，大概二十岁出头，穿着身漂亮小裙子，头上绑着绿色绸缎的马尾，显得天真可爱。
她声音极为娇嫩，直白的说：“这就是那个寄住在你家的表姐吗？”
“嗯。”韦毓目光在宋荏身上流转，露出几分怒意，“几天不见，你倒是厉害，奢侈品店都敢进，又问我爸拿了多少钱？”
她用打量小偷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宋荏。
“还是说，你出去。。”韦毓眼睛微微上扬，发出不屑的笑，“难怪这几天，你不在家。”
韦毓才17岁，她穿的很漂亮，记忆里。她从小就很爱美，三四岁的时候就会对着镜子，一本正经的说——她太美了。
有时候也很烦，小孩子的恶意直白，做出来的事情往往比懂善恶的要绝。尤其是长到一定年龄后，她开始说这里是自己的家，让她滚。
恨吗。也许吧。她也不知道了。
她只是幻想，总有那么天，她能拥有枪——杀了她父亲。
再去自杀。
“你在我妹妹说话吗？”
背后突然多了个声音，宋荏回头
看见苏秦玉走过来。
苏秦玉疑惑皱着眉头，像是不明白韦毓和谁说话。
她脚步停在宋荏面前，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微微叹气：“家里穷是穷了点。”
“但我妹妹几个亿的零花钱，还是有的，不至于买个衣服还得分是不是奢侈品。”
“喜欢就买。”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拉住宋荏胸前的粉色丝带，灵活轻巧为她系上蝴蝶结。
宋荏被那句我妹妹弄得浑身紧绷，她没有听过有人这样叫过她，父亲没有，表妹更不可能，而那个男人简直叫人恶心。
她一动也不敢动，又陷入刚刚浑身不适的感觉，耳朵痒，大脑痒，尤其是胸前被微微拉扯的丝带更加痒。
她像是被什么定在原地。
直到苏秦玉绑好为止。
苏秦玉退后一步欣赏宋荏，像是看家里的孩子，欣慰的说，“真漂亮，去看看那几件合不合适。”
试衣间门前有几件衣服，可能是她之前选好。
“宋荏怎么可能有姐姐，你就是骗子。”韦毓很笃定，她从小就和宋荏一起长大，宋荏没有亲人。
韦毓叫嚣着。
苏秦玉淡淡看了她一眼，不愿意再让她多说话，侧身对身边销售人员说：“清场吧，我想要安静些。”
销售人员是店长，她没有犹豫，招呼店里其他员工走向在场几位正在看热闹的顾客。也包括韦毓。
韦毓身边的女生年纪稍大些，向来是平时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她不满地向工作人员谴责，“凭什么，我也是你们这里的会员。”
“朱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苏小姐是尊享会员，我们欢迎您的下次光临。”
宋荏没有去试衣服，她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看着韦毓。
骄傲爱美的小公主，眼睛泛红。
一帆风顺的人生里，她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竟然被气红眼。
韦毓和身边的女孩反抗无意义，她们走出了门，尽管表情上是气愤，腰背却微微弯着。
宋荏以为自己会很痛快，实际只有一刹那，而那瞬间的痛快后。
她把目光放在苏秦玉身上，看见她迈着修长的大腿，几步路走到试衣间门口的沙发上坐下，白玉双腿叠放在一起。
优雅又大方。
我妹妹？这个称呼亲密的让宋荏害怕，她把这三个字反复在心里琢磨，苏秦玉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随便说说吧？无心而已。
苏秦玉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纤细指尖轻轻向宋荏招，微笑着问：“喜欢吗？”
她问的是什么？喜欢她维护自己，还是喜欢裙子。
“你说陪你买衣服，是指买我的吗？”宋荏问。
宋荏的确喜欢，但不妨碍她防备着，以防都是女人的温柔陷阱。
“是啊。”女人笑的很温柔，她伸出手心，掌心朝上，等待自己握上去，“你忘了吗，你握着我小命呢，我怎么能不讨你喜欢。”
苏秦玉连讨好都说的如此坦率，叫宋荏不知道怎么回复。
韦毓和那个女生早已消失，整个店面被清理的很干净，就连店员都识趣只留下一位站在柜台。
店里很安静。
苏秦玉向自己伸出的手，雪白，柔软，粉色指腹微微弯曲，只等她握上去。
握不握。
宋荏想握，但是又担心自己受了苏秦玉的蛊惑。不是没有过，那个男人也曾会给自己糖，随即而来就是暴打。
年幼的她上过当，不止一次。
似乎是宋荏思考的时间太久。
对方以为她并不想要牵。
手被收回了。
宋荏垂下眼帘，没再说话，这还是第一次有个叫她妹妹的人。
要牵她的手。
苏秦玉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她双手撑着沙发站起身，宽松的裤子勾勒出完美的腿型，一步、两步、三步走到宋荏面前。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苏秦玉用指尖拂过小朋友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她说：“做我的朋友吗？妹妹。”
女人没有放过她，追着问，“怎么不说话。”
“我不是你妹妹吗？”宋荏双手握的很紧，她用眼睛盯着苏秦玉看，试图看出戏弄和玩笑的意思。
女人一愣，脸上笑容变得认真起来。她整理了宋荏的腰带，又理了理胸前的蝴蝶结，将衣服上每一处皱纹拉齐。
“对，你是我的妹妹。”苏秦玉笑了，看见宋荏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里感叹到底她到底是个孩子，温柔说：“往后叫姐姐，姐姐护你。”
宋荏发觉她好像是认真的，真的吗？她叫不出口。像是有什么粘住了她的嘴巴。
但宋荏心里的确生出一丝期待，她会吗？她真的会吗？
苏秦玉没有强求，她只是关注自家的小朋友，上下看着，忽然想到。
首饰。别人家的小朋友有的，自家小朋友也得有啊。
好在选了个富婆退休。苏秦玉感叹到，又招呼个店员陪自家小朋友看看衣服。
她则坐在沙发上，一手捂着隐隐作疼的脖子，一手掏出了包里的手机翻出电话录，点到欧蓝这个名字。
欧蓝是原身手下娱乐圈公司的金牌经纪人。
宋荏今年上大二，娱乐圈公司的合约在伯父手下公司，签了二十年的卖身契，最光辉的时间都是为伯父打工，没钱的那种。
苏秦玉第一步要干的事情，就是从伯父手里把她的合约抢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