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教你开车?”景峰很意外。
景峰是真的没有想到, 商南臣竟然还会主动教景娴开车。
现在很多男人都不会开车,也不会想让女人来开车。
车现在还是金贵的东西。
哪能随便让人碰呢?
正因为如此,景峰才会惊讶。
景娴才不会跟景峰说她的车技是在末世学的。
这是她的秘密。
“我们是开车回去吗?”景娴开着车, 直接朝着旅市的方向开。
景峰说:“我们三个开车回去能快一点。”
“那你认路吗?”景娴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没想到景峰笑了。
“别的不敢说,认路这件事情还是可以的。”
景峰展现出来强大的自信, 让景娴刮目相看。
“那我就放心了。”
景娴为了抓紧时间脚踩油门, 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景峰开始还能够面不改色, 半个小时之后,面色也只是稍微有一点难看。反倒是警卫员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好在他们都不是一般人。
又过了半小时, 似乎已经适应了景娴的车技。
车子停下来之后, 景峰黑着脸说:“商南臣就是这么教你开车的呀?”
“当然不是。”
景娴否认。
翁婿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
如果她不解释直接让商南臣背黑锅的话,那估计以后商南臣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景峰冷笑:“你不用不说实话。”
完蛋!
景娴忙说:“爸,商南臣只是叫我开了开车而已,我能开的这么好,完全就是因为我遗传了你的好基因。这跟商南臣有什么关系呢?换成另外一个人教我,我也是这样开车呀。”
景峰睨着景娴,一副我早就把你看穿的样子。
景娴讪笑。
拒不承认。
休息的差不多了,警卫员想开车。
景娴把人拦住, 让他坐在副驾座上。
“爸, 接下来你指路, 我来开车。咱们好早一点儿回去。”
景娴是真着急。
坐火车大概需要十个小时才能到地方。
如果开车的话也需要五个多小时。
但如果是景娴开车的话, 大概四个多小时就能到。
景峰也没拦着, 继续让景娴开车。
警卫员一听,脸都跟着白了。
景峰说:“她开的这个车你坐了晕车,等你适应了之后, 以后坐什么车你都不会晕车了。”
警卫员二话不说就坐到副驾座上。
景娴偷偷朝着她爸竖起大拇指, 坐上车, 开车直接往盛市开。
距离盛市越来越近,景娴的表情也越来越淡。
终于。
中午十一点,车子停在国营饭店外面。
景娴穿着棉袄扎的围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从车上下来。
引得不少人朝着她看过来。
现在春节根本不放假,因此国营饭店的人还很多。
景峰随后从车上下来,站在景娴身边。不少人都好奇的向他们父女俩看过来。
“你看那个女人长得那么土,命真好,竟然嫁了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当饭吃。那男人看着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就算是下地干活都赚不了工分。”
饭店外面走进来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穿着藏蓝色呢子大衣,另外一个穿着大红色的呢子大衣。
两人从景娴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庞若无人的聊天。
穿着藏蓝色呢子大衣的女人说:“万一人家是有正式单位的呢?”
“这样的人就算是进了单位里又能有什么用呢?拿个三四十的工资就了不起了。”穿着红色呢子大衣的女人一脸嘲笑的说。
这人家里怕不是很有钱,一个月四十块钱工资她都瞧不起。
真行。
不过她爸是真年轻。
上一次隔壁的嫂子把她爸当成是商南臣的哥。今天更离谱,竟然误以为她跟她爸是两口子。
景娴看着黑脸的景峰同志,看到服务员过来,直接点菜。
景娴这会儿已经很饿了。
她之前做了东西,打算在火车上吃。没想到这次是开车回来。准备的东西就没用上,她就都留在家里给孩子们吃。
免得她不在家,孩子们也不好还吃饭,就糊弄着吃。
她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
景峰说:“少点几个,够吃就行。”
“我点几个肉菜,你们多吃点。”
景娴主要是给警卫员点的,人家跟着她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又辛辛苦苦的开着带他们回家。以后肯定还要给她爸做好几年的警卫员呢。
只是吃几个菜的事儿,又没多少钱,景娴也不是出不起,怎么可能会不让人吃好点。
“点这么多菜,怕是想多尝点好东西吧。毕竟,他们这一辈子可能才吃上这么一顿。”红色呢子大衣的女人说话不是一般的难听。
出门在外,景娴向来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跟对方一般见识。
景峰皱着眉,脸色不是很好。
她还安慰景峰说:“爸,您凑着吃点,等回去我再给您做好吃的。您可别忘了,咱们这次回来是干嘛的。”
“嗯。”
景峰明白景娴的意思,千万别节外生枝。
警卫员要来热水,给景峰和景娴倒上,前前后后一直在忙活。
“小刘,你也坐下,好好休息休息。”景娴招呼小刘坐下。
“一会儿还要开车呢。”景峰这话也是在劝。
小刘在这坐下,脊背笔直,看似什么都没做,实际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趁着去倒水的时候,已经把整个国营饭店观察了个遍。
红色呢子大衣的女人听到景娴和景峰说的话,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景峰。
藏蓝色呢子大衣女人也同样惊讶的不行。
“他们是父女啊?”这声音着实很大,像听不见都不行。
景娴回头看向两个震惊的女人,故意疑惑地问:“我们是父女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明显吗?”藏蓝色呢子大衣的女人呆呆地问。
“不明显吗?”
景娴把头上的围巾撤下来,屋子里暖和,她脱掉外面的军大衣,里面穿着合身的小棉袄。穿着冬天的棉衣棉裤,也遮挡不住她纤细的腰身。
这还不是让人惊叹的。
让那两个女人嫉妒的是景娴的脸蛋白皙细嫩,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那张脸上竟然只是一般好看的存在。整张脸组合在一起,才是真的好看到让人都傻眼的地步。
“我滴乖乖,这是仙女下凡了吧?”
那俩女人没说话,饭店里的服务员看到景娴这样,不禁惊呼出声,惹得在里面当学徒的几个人都从里面出来,看到景娴的样子也都傻了眼。
“这他妈也太好看了点吧?”
“小姑娘长地是真的俊啊!”
……
穿着红呢子大衣的女人脸色骤然一变,死死咬着牙就站起身。
她动作很大,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藏蓝色呢子大衣的女人忙站起来说:“春艳,你咋还不吃了呢?这菜都上来了!”
“要吃你自己吃吧。”她气都给气饱了。
蒋春艳气呼呼地往外走。
她今天特意WWw.52gGd21格格党m穿着新呢子大衣出来吃饭,就是想显摆显摆。没想到一出家门,王海玲也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呢子大衣就算了,到了饭店里又碰见一个长得那么好看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没人羡慕地看着她,反而目光全被另外一个女人给吸引走了。
王海玲看到桌上的菜,舍不得不吃,就找饭店的人借了个盆儿,把菜倒进去,自己抱着回家了。
“怎么好好的就生气走了呢?”景娴慢条斯理的说。
“你这个促狭鬼。”
景峰眼底忍不住带上笑意。
小刘是全程一头雾水。
“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她们出来炫耀就算了,还阴阳怪气的嫌弃我们没见过世面。这气我是能忍的,但就是想告诉她们,咱们是父女关系,让她们别眼睛那么瞎,连这么明显的父女关系都看不出来。”景娴也想炫耀。
她是有爸爸了!
她的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年轻,最帅气,也最好的爸爸。
可惜那俩女人不识货,竟然气跑了。
“你呀,你呀。”
景峰说着也笑了。
小刘明白过来,错愕的看着景娴,也跟着笑了。
他年纪小,毕竟景娴还要小两岁,可身手了不得。听说是武术世家出身,从小就打的一手好拳,而且不是花架子,打稍微会点拳脚功夫的,能一个打十个。
就是看着高高瘦瘦的,让人忍不住想把他喂胖一点。
菜上来了。
景娴说:“小刘,你多吃点。”
“谢谢姐。”
小刘确实饿了。
但也没有动筷子,景峰开始吃之后,他才拿起筷子夹菜。
虽然都是肉菜,可味道一点都不腻歪。
地三鲜味道也好。
看的出来,大厨的手艺不错,重要是分量很足。三个人点了四个菜一个汤,景娴吃饱放下筷子,慢悠悠地喝汤的时候,菜还剩下一半没吃完。
景峰吃饭的速度慢,跟猛吃饭的小刘说:“多吃菜,少吃饭,这些菜要吃光才行,剩下了咱们可没地方放。”
“是!”
小刘开始吃菜。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景娴以为商南臣很能吃了,小刘跟商南臣比,真的毫不逊色。
景娴很怀疑这两天小刘跟着他们一起吃饭都没吃饱。
年夜饭那天,小刘开始死活不肯上桌,后来还是景峰发话,他才坐在商南臣旁边的。景娴特意多包了一百个饺子,估计小刘绝对没吃饱。
小刘吃饭速度快,吃相可不难看,让人觉得这孩子吃饭真香。
就连饭店里的服务员都问:“咱们那家大厨的手艺是不是特别好?”
“还行。”
小刘是个耿直的孩子。
吃过景娴做的水煮牛肉之后,小刘就被惊艳了。随后,他又跟着吃了一顿年夜饭,年夜饭分量足,他也吃饱了,就是那味道让人念念不忘。
今天的饭菜也好吃,但是跟景娴做的比还差点。
饭店里的服务员可不相信:“你就吹牛吧!就这手艺你还说啥呀?你就跟我说到哪儿能吃上比这手艺还好的菜吧?”
小刘没作声。
景娴起身问:“多少钱?”
“二十,四斤粮票。”
服务员说完,瞅着景娴,景娴就开始掏钱。
但有人毕竟先更快。
小刘把钱和粮票放在服务员手里,又端起碗,把最后一碗汤都喝完,擦了擦嘴角拿起军大衣穿上就站在景峰身边。
服务员本来还想问小刘到底在哪儿吃过比他们家大厨手艺还好的菜,结果看到小刘这姿态,顿时啥都明白了。
人家可能真的吃过呢!
等他回头去看景娴,差点没吐血。
人家小姑娘都把自己的脸蛋露出来,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长的有多好看,等到了景娴这里,完全变了个样。
景娴恨不得把自己包成粽子,这也就算了,还整的特别土里土气的。
也难怪刚才那个两个女人在这里阴阳怪气地嘲讽人。
虽然,那俩女人就是嘴碎,瞧不起人。
但景娴这装扮真的让人一言难尽。
“我来开着,后面的路我认识,你不认识路。”景娴以为自己也忘了。
可是有些东西,哪怕是过了一辈子,两辈子,只要你出现在那个地方,就知道该怎样走。
回家的路,是永远都忘不掉的。
车里的气氛很压抑。
景娴开着车,直接朝村子里开去。
路上,景娴对景峰说:“爸,井大明一家子在纺织厂上班。井大明的儿子现在在革委会,革委会主任是井大明的女婿。井明月,也就是井大明的小女儿,嫁给革委会主任了。”
不然他们一家子肯定是在大队上干活呢。
“你不用担心。”景峰看上去和蔼可亲,那也分对谁。
对别人,他可就不是这张脸了。
这件事儿,问商南臣,商南臣最有发言权。
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拐进一条小路。两旁的雪还没有化,土路很硬,车开过去也不像夏天似得,尘土飞扬。
车子一进村子,外面玩的小孩儿都追着车子跑,羡慕极了。
不少大人也出来看热闹。
他们长这么大就见过两次这样的车,这个车明显比上次见的还要好。
景娴把车子停在老房子门口,房子两年没人住,看上去很破。院子里还有草,里面的东西也都破破烂烂的。
一看就知道是井大明一家在这儿住那一段时间折腾的。
景娴打开车门下了车,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她拉下围巾跟人家打招呼。
“奶奶,你们在外面歇着呢?”
隔壁的老太太顿时愣住了,仔细盯着景娴看了看,才惊讶地说:“这娴丫头回来了?”
“是我,我回来看看我奶奶。”
旁边穿着花棉袄的大婶听到是景娴,大声吼道:“你不是跟野男人跑了吗?”
周围的人瞬间看景娴的眼神都不对了。
正好景峰从车上下来,那些人看到景峰的长相,先是一惊,随后不屑地说:“小娴,不是大娘说你,你说你自己找的男人哪儿有你爸妈给你找的男人好。这男的一看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千万别被骗了。”
实际上那些大婶儿心里酸的不行。
眼睛一直偷偷去瞄景峰,景峰长的俊啊!气质就跟村子里的男人不一样。而且人家还白,比井大明家的大小子还好看。还有车开,一看就知道家庭条件很不错。
就是个花花公子,估计就是看着景娴长的好看,又好拿捏,还什么都不懂,才把人娶回去的。
看着就是个花架子。
中看不中用。
她们才不忌妒呢。
景娴看着众人的神情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肯定听我爸的话。”景娴说着回头冲着景峰喊,“爸,这是咱家,你这么多年没回来,肯定都不记得了。只是我奶奶走之前,咱们家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这两年我没回来,是谁来家里折腾的。怎么就跟进了贼似得呢?”
众人震惊。
“啥玩意?这人是你爸?”乌四的媳妇,张翠花瞪大眼睛看向景峰,那大嗓门能穿过整个村子,“你爸叫井大明,你这个丫头人不行,怎么出去几天,回来就认了个爹呢?你这跟汉奸有啥分别?”
“大娘,分别大了呢!你可要睁眼睛看清楚点,这是我亲爸,景峰。不要张嘴就乱说话,后果可不是你承担的起的。”景娴的眼神冰冷,一瞬间的杀气怪吓人的。
张翠花被吓的往后退了两步,心里嘀咕,小丫头片子眼神看着真吓人,可真是邪了门儿了。
隔壁老太太瞅了瞅景峰说:“还真是景峰啊!”
她又问景娴:“可是景峰不是你二叔吗?”
“我不是周慧芬生下的孩子。当年,我爸执行任务,因为时间紧急,没能回村子,就把我送到井大明家里。还给我奶奶留了五百块,让我奶奶把我抚养长大。没想到,我爸走后没多久,就传来战死的消息。井大明就说我是他媳妇难产生下来的孩子,不愿意养才丢给我奶奶的。顺便把那五百块钱给昧下,一分钱都没给我奶奶。”
说到这里,景娴想起小时候奶奶为了几块钱学费,跟井大明张口时,井大明那凶神恶煞嫌弃的样子,就恨不得的想打死井大明。
可她不能。
这是法治社会,纵然再恨也不能真的动手。
但是她不打算忍这一口气。
周围人一听,二十年前,五百块钱,那可是一笔天大的巨款啊。
“这事儿是真的啊?你咋知道的?”有人问。
立刻有人在旁边说:“你耳朵里是塞驴毛了吗?景娴身边站着的人是谁啊?景峰,景峰没死,嗯?景峰,你没死?”
景峰沉声说:“当时被老乡救了,并没有死。恰好因为执行任务,需要隐藏身份,所以就将计就计。”
“那你这些年为啥都没回来看看你妈?你不知道你妈可老惨了,吃不饱饭,还要养活一个孩子。当年闹饥荒的时候,你妈差点被饿死。要不是小娴这个丫头聪明,又让老大夫给收了当徒弟。你妈跟小娴肯定早就饿死了。”
“就是就是。”有人好奇的问,“景峰,你当初真给井大明留了五百块?”
“是。”
景峰眉峰蹙紧,周身气势消杀。
也就是胆子大的人才敢问上一句。
这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之前出事儿的时候,井大明他们家的人还照样吃吃喝喝,根本不下地干活,也不赚公分。原来人家有钱啊。”
“那可不是五块钱,五十块钱,而是五百块钱呢!二十年前的五百块,再加上他们一家子赚的钱……”那人顿了顿羡慕地说,“井大明家可真有钱!”
就在这时,有的人在人群里问:“景峰,你是你把景娴这丫头接走的啊?那你咋还不跟井大明说一声呢?人家好歹给你把孩子养这么大,还找了在制药厂的工作呢!”
景娴冷笑:“不知道就别乱说。制药厂的工作是分配的。我能去药剂班上学,那是我自己考上的。跟井大明一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一个月十八块钱工资,井大明一家还要走十五块。我在井大明家住几天,家里的衣服床单被套都要我来洗。我就是他们家的小丫环。”
周围的听着都不说话了。
隔壁老太太说:“不是自己家生的就是不知道心疼。看看井明月那丫头,过去地主家的小姐都没有她有派头。”
“可不是吗。景娴这丫头真是命苦啊!”
“苦啥,还不是井大明一家作孽。”
“井大明一家可真不是东西。”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井大明一家的坏话,总有人在暗中挑事儿。
井家在这儿算是大户了。
总要向着自家人的。
知道井大明一家人不地道,不好替井大明说一句话,但是坑景娴那是毫不犹豫。
“那你咋还跟野男人跑了呢?”
那人吼完就隐藏在人群里。
景娴知道是谁,毫不客气地说:“井大海,我对象是上过战场的军人。他生活上有困难,组织上帮忙解决困难。经过审核之后,组织上找到了我。因为时间紧急,我就和对方办理了结婚证,随军去了。至于为什么井大明一家人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井大明一家做了什么?”
有好事者问道:“井大明一家人干了啥?”
“就是啊,景娴丫头你快说说,你要是不说,井大明一家肯定是不会说的。你是不知道,井大明一家被赶回来的时候,嘴里就没说过你一句好话。”
“你自己不说清楚,没人能替你说清楚。”
周围的婶子大娘的催着景娴讲。
景娴垂下眼睛,看着像是个小可怜,委屈地说:“周慧芬让人给我递口信,让我回家把工资给她。我进了家门,周慧芬跟我要钱,我说想留下五块钱。井明月就不高兴了,直接推我一下。我当时撞到脑袋。”
景娴指着额角说:“我当时流了好多血,躺在地上。听见周慧芬说,要叫井大明和井明阳回来,把我送给隔壁村老周家的傻子当媳妇。”
“这咋可能?你就张嘴胡说八道。你一个月给周慧芬十五块钱,嫁给周家那傻子能得到啥好处啊?”井大海被点名,也不怕了,直接站出来质问。
景娴冷笑:“一个月十五块钱算啥?周家那个厂长可是能给井明月安排工作,正式工,一个月能拿二十几块钱。还会让井明阳去工农兵大学。”
众人哗然。
“井大明一家可真不是东西啊!”
“这不是卖景娴求一家富贵吗?”
……
“周家那个傻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人群里忽然有人说,“我听说,周家傻子上一个媳妇就是给那个傻子打死的,下葬的时候,浑身没有一个好地方,整个人都就跟皮包骨似得,看着特别吓人。周家老太太还说,媳妇绝食不肯吃饭。我看不是不肯吃饭,是他们家不给人家吃饭吧。”
景峰已经想要拿枪把井大明一家人给崩了。
他知道女儿日子过的不好,可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事儿。
景娴当时说的轻描淡写,他以为自己想的已经够难了,没想到现实会这么残酷。
如果景娴不机灵,没跑出来,也没能嫁给商南臣摆脱掉井大明一家子,那是不是周家那个媳妇的下场,就是景娴的下场?
井大明一家想拿景娴换荣华富贵,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景娴。
景娴就是嫁人了,被井家人找到,也能被他们带回来。到时候,往上面一告,景娴为了不拖累嫁的那家人,肯定会选择妥协。
到时候,她就被卖到周家。
幸好,幸好!
景娴嫁的人是商南臣。
也幸好商南臣是个有本事的,能护着媳妇。
这么想,景峰只有后怕。
景娴还不知道景峰差不多已经推测出她上辈子的下场。
“不对啊,那你是怎么找着你爸的?”
对呀,大家都好奇这个了。
景峰沉声说:“景娴长的跟她妈一样,又姓景,所以我一问就认出来了。”
“这也太巧了吧?”有人说。
景峰冷笑:“巧什么?如果不是景娴自己找了个军官当对象,又恰好负责这次和我对接任务。他又是个疼老婆的人,带着景娴出来,我也见不到景娴。我见不到景娴,自己回来,可能井大明就会跟我说,我的女儿早就死了。”
村子里的人哑口无言。
纷纷骂井大明一家。
队长是有眼色的人,哪里看不出来,景峰是这出息了,怕不是已经当了大官。他虽然姓井,可是他太爷爷跟井大明的太爷爷是兄弟,他跟井大明也就是一个宗族的,关系都远了。
他不会为井大明得罪景峰的。
“景峰,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是不是要在家里住下?你看着屋子就是烧炕也不能住了。要不你跟侄女来我们家凑合一晚上?”
队长主动示好,景峰也不会不接着,只是他还是拒绝了队长的提议。
“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我妈。景娴的孩子还小,我们还要连夜赶回去,就不在这儿住了。下次回来队长可不要嫌我麻烦。”
队长心里遗憾,又觉得景峰这人很给面子。
这番话说的他心里舒坦,他笑呵呵地说:“不麻烦,不麻烦。下次一定来家里住。”
“一定一定。”
景峰瞅着景娴,景娴说:“爸,时间不早了,咱们上山去看看我奶奶吧。”
“走吧。”
景峰点头。
隔壁老太太说:“小娴,你等等。”
老太太让孙子回家去拿铁锨和筐子,递给景娴:“给你奶奶填点土,把周围的草拔拔。你奶奶是个好人,就是命不好,没享着儿孙福。”
景娴鼻子一酸,景峰已经上前接过筐子和铁锨,跟隔壁老太太道谢:“谢谢你大娘。”
“谢啥呀,趁着天没黑,赶紧去吧。”
老太太催促景娴他们赶紧走。
“那我们走了。”景娴跟老太太道别,回头跟小刘说,“小刘,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和我爸上去,很快就回来。”
“行。”
小刘打开车门,打开车门坐回车里,也不跟外人说话,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周围的老乡们。
等到景娴和景峰父女俩走了之后。
众人在说:“我滴个乖乖,这景峰是了不得了。还有人专门保护着他呢!再看看景娴那样,也跟当初不一样了。当初就跟个小可怜似得,我还记得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瘦的跟周家前面死的媳妇没啥两样。我当时还想着,怎么这丫头吃大本之后还瘦了呢?原来是井大明一家人做的孽啊!”
“井大明这一家子不能处。井大明那媳妇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再看看井大明,吊眼梢子,三眼白,这种人难逗着呢。”
“周慧芬吃的膀大腰圆的,养的孩子比过地主家的丫鬟还惨。她还有脸过来卖惨。当初咱们不都以为是景娴受不了跑了吗?”
“人家那是啥也没要,就把自己给嫁了。看来嫁的还不错。”
……
村子里的人就是这样。
谁家有点事儿,那可就完了,能说上一个月都不带换人的。除非还有比这个更大事儿发生,估摸着半年内,井大明一家子都是村儿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刘坐在车里,能听见外面那些人的聊天声。
他心说,如果这些人知道首长的职位肯定还会再换一个态度,要是知道景娴同志的嫁的不只是好,而是特别好,好到他们都不敢仰望的地步,那估计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从村子里走到后山,要走很远。
走半小时到山根儿底下还要往山上爬。
景娴很熟悉路。
她在前面带路,父女俩谁也没说话。
等上了山,站在老太太坟前,景峰扑通一下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景娴默默地往山上走,把空间留给她爸。
山里现在光秃秃,荆条棍都干枯了,根儿上堆着雪。
景娴走进松树柏树林子里,蹲下来扒拉扒拉下面的土,利用异能才找到柏树籽。她感受着柏树籽里的微弱的生命力,用异能温养几个柏树籽。
等差不多了,估摸着她爸的情绪也发泄的差不多才往山下走。
她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等她爸看到她的时候,才走过来。
“我先把周围的草燎一燎,不然明年你奶坟头的草能长两米高。”景峰把荆条踹倒,把荆条丢在下面,景娴也默默地帮忙。
往年都是她来给奶奶扫墓的,顺便往坟上填一把土。
自从前年过年的时候,她从井家逃出来,嫁给商南臣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能看得出来,没有人给她奶上坟。
景娴在部队里,逢年过节只敢偷偷摸摸地在后院烧纸。
她画了个圈圈就在里面烧,念叨着奶奶的名字,然后再倒上一壶酒,放两块点心。就算在末世,她也担心奶奶没人给上坟。就趁着不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地跑到医院周围,特别是那些胡同里,去找丧葬用品店。
她找个地方,画个圈,烧着叠好的元宝,嘴里念念有词,希望在另一个世界的奶奶,同样能收到她送过去的纸钱。
听说纸钱飞上天,就证明收到了。
景娴等着景峰把坟前的枯草烧干净之后,把带上来的纸钱拿过来。
她跪在地上,和景峰一起烧纸。
景娴在嘴里说:“奶,你看,我二叔来了。你肯定已经知道二叔是我亲爸了吧?你从小养大的孙女,不是井大明那个白眼狼生的。而是你的嫡亲孙女。可惜你生前不知道,不过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我爸没有死,活的好好的。虽然我不知道他过去那二十年去做什么了。但我知道他现在过的很好,比你孙女婿的职位还高。”
“奶,你有孙女婿了。人挺好的,高高大大的,是个军官。你还有曾外孙和曾外孙女了。他们才六个多月大,又在旅市。天太冷,我就没带着他们过来。等他们再大一点,我就带他们回来看你。”
“奶,我想你了。”
景娴在心里说完这句话,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无声无息的哭,身体却难过的颤抖着,看着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感到难过。
景峰扭头看着女儿哭,心里也不好受。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妈,你放心吧,以后景娴再也不会受委屈的。”
景娴站起身,在坟的两侧挖了两个坑,每个坑距离坟都有一米五多的距离。
“这是干啥呢?”景峰问。
景娴把柏树籽放在坑里,转身去松树根儿底下,铲了一筐子土过来,盖在种子上面。种子经过异能的温养,等明年春天,肯定会自己发芽的。而且长的也一定会比别的柏树更好。
柏树籽需要用五十度的水泡一小时才能种下去,现在也没有热水,现在泡了柏树种子,两周后也不能发芽。
景娴只需要给种子增加生命力,让它们开春能顺利发芽。
“这是柏树种子,我想种下去,要是今年春天咱们回不来,没办法移栽两棵树在坟前,就盼着它们能争气点,自己发芽。”
景娴种完两个种子,站起身,拎着筐说:“下面的土咱们拿几筐上来,给我奶奶填土。”
“我去就行。”
景峰自己去,景娴也跟上来,她说:“爸,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你对你女儿也有点不太了解。比如我身手挺不错的。小时候跟着老大夫走南闯北学的。我力气也很大,大的出奇。商南臣的身手不错,我们不说能打个平手,也没差什么。”
都是垂死挣扎练出来的。
她的功夫更倾向于一击毙命,毫无观赏性,甚至全都是野路子。
景峰回头看着跃跃欲试的女儿,无语地说:“那又怎样呢?有爸在,你可以任性,可以撒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需要证明自己多厉害,用不着。你就算连一斤米都提不起来,爸也不嫌弃你。”
景娴咬着牙,眼睛红红的,很快就笼罩一层水雾,瞬间就要哭出来。
“在这儿玩,要是自己不想在这儿就跟爸下去玩,看着爸干活就行。”景峰是个好爸爸,他只是之前没能亲自照顾女儿。
可现在也不晚。
如果不是自己回来的晚,女儿现在肯定还没嫁人。
景峰到下面的坎儿上铲土,景娴就坐在旁边看着。
等景峰铲完一筐子土,她凑过来说:“爸,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女儿的。你女儿很厉害!”
景娴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棍子,直接从筐子上面穿过去,自己抓着一头说:“爸,俩人抬着轻松,一点都不累。”
景峰看着女儿灿烂的样子,很想现在就去找井大明的麻烦。
他抬起来往山上走,铁锨就放在原地,等着一会儿回来用。
父女俩抬了好几趟土,把小小的坟包弄成一个大大的。景娴又去找石头,把坟下面一点一点垒起来,等忙活完,天都快黑了。
景娴站在坟前看着焕然一新的坟,扭头跟景峰说:“爸,咱们走吧。”
“下山吧。”
景峰走在前面,扛着铁锨往下面走。
景娴拎着筐子跟在后面。
她走出去几步回头看,想象着两三年后,柏树长成几米高的树,能够替她守护奶奶,心里阴着的那片天,忽然就亮了。
“奶,如果真的有轮回转世,你就去转世吧!我给你烧了那么多纸钱,你也不要留着,都拿去用了。给自己找个好门路。我会替你积德行善,让你下辈子衣食无忧,万事不愁。一生都平安健康的。”
景娴默默地说完,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等到了村子里,景娴从车后备厢拿出一个包裹,给隔壁老太太送过去。
那是她专门给老太太准备的。
当年奶奶过世,她什么都不懂,都是隔壁老太太出面帮的忙。
她说:“丫头,你奶辛苦一辈子,也没什么好衣服。装老衣服就穿她生前最喜欢的。”
“丫头,你别哭,你想让你奶走的不安心吗?”
“丫头,你奶这辈子虽然苦,可是走的很安详。临老有你伺候着,无病无灾的去了,也是好事儿。”
……
“丫头,长点心眼儿,你爸妈人不行。等你嫁人的时候,可要擦亮眼,千万不能让你爸妈帮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