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滇武功高强, 属下没敢靠得太近。”简凌半跪在地上道:“只是梁烨同他动作亲密,不似寻常君臣,反而是像……”
他皱了皱眉, 脸上闪过了一丝厌恶。
“像什么?”崔语娴闭着眼假寐。
“像断袖娈臣。”简凌冷声道。
崔语娴笑了笑,睁开眼睛看向他,“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那个王滇来历成迷不说, 竟还能将子煜勾得神魂颠倒, 胆敢同哀家作对。”
简凌道:“主子, 此人武功高强,不可不除。”
“子煜的心头好,哀家怎么能动得。”崔语娴闭了闭眼睛, 看起来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只是若朝臣知道他沉迷男色不纳后宫,恐又生事……子煜年纪也不小了,该充盈后宫开枝散叶了。”
简凌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至于这个王滇, ”崔语娴闲闲地敲了敲桌子,“有些棘手啊。”
简凌道:“属下去将人解决了。”
“你这孩子, 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崔语娴沉吟片刻道:“这等以色侍人的娈宠能长久几时, 既然子煜喜欢,着哀家旨意, 送几个年轻漂亮的男子过去, 新鲜劲头过去就好了。”
简凌低声应是。
简凌黑着脸从兴庆宫出来的时候, 正好碰见了来请安的崔琦, 主动退让至一旁, 敷衍行礼, “崔二公子。”
“简统领。”崔琦淡淡看了他一眼,推着轮椅便要走。
“崔二公子且留步。”简凌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目光在他那张昳丽的脸上逡巡片刻,轻蔑一笑,“世人皆道崔二君子如玉才惊貌绝,如今仔细一看,确实名不虚传。”
崔琦脸上没多少表情,“世人谬赞,统领不必当真。”
简凌满是恶意地冲他笑了笑,“陛下好男风,比起你辛辛苦苦去科举还未必如愿,倒不如自荐枕席去伺候陛下,说不定也能争口气回来,崔二,你说是不是?”
崔琦的眼神终于变冷,“简统领,慎言。”
简凌拍了拍他毫无知觉的腿,“要我说,还是你大哥狠,比起要了你的命,让你这么生不如死地活着才更解气。”
崔琦抿了抿唇,“还是多亏了简统领当年给我大哥献策。”
简凌皮笑肉不笑道:“崔二公子可别血口喷人。”
“是与不是,你心中清楚。”崔琦平静道:“失陪了,简统领。”
简凌阴毒又狠戾的目光落在了他清瘦的背影上,扭曲出畅快的笑意,旁边的黑甲卫迎了上来,谄媚笑道:“老大,您消消气,何苦跟这残废一般见识。”
“呵。”简凌收回了目光,握着刀大步往前,不屑道:“他崔二不是自恃清高么,最后还不是费尽心思想搭上主子这条船,伪君子一个。”
那下属连连点头,“这种小人活不长的。”
简凌冷哼一声:“杨无咎那兔崽子死了没?”
“下午还鬼哭狼嚎的,杨满遣人来打探了好几趟,都被咱们给挡回去了。”那人道:“这会儿倒是不咋呼了,我进去瞧了瞧,还有气儿,老大,我们要不要……”
简凌瞥了他一眼,“蠢货,人要真死了,你以为我能好过?”
不过是崔语娴借着杨无咎来敲山震虎罢了,不仅是敲杨满,也在敲打他,真让杨无咎在他手里死了,杨满跟崔语娴指定将账都算到他头上。
“找个大夫去看看。”简凌冷声道:“小杂种死也给我死在黑甲卫外边。”
——
梁烨正拿着湿帕子仔细地给王滇擦着手,王滇睡得正熟,任由他拿捏。
“主子。”充恒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落了下来,欲言又止。
“说。”梁烨换了个只手给王滇擦。
充恒看了一眼龙床上躺着的人,“王滇听见了怎么办?”
“听见便听见了。”梁烨将帕子往水盆里一扔,捏着王滇的手指玩。
充恒摸了摸鼻子,“主子料事如神,简凌果然看见了,恨不得直接一路飞到兴庆宫。”
“唔。”梁烨扣住了王滇的手指,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
充恒担忧道:“老太婆知道了主子你跟王滇的事情,会不会对王滇不利?”
“不利就不利吧。”梁烨满不在乎地亲了亲王滇的指尖,“回你的黑甲卫,今晚就动手。”
“是。”充恒不太放心地看了王滇一眼,但还是听从命令离开了。
梁烨躺下来的时候,王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带着睡意道:“在碎雪园……你故意勾引我?”
“什么叫勾引。”梁烨低声笑道:“分明是你色|欲熏心,觊觎朕。”
王滇打开他乱动的手,懒声道:“滚,渣男。”
“渣男是什么意思?”梁烨很有求知欲的问。
“玩弄别人的感情。”王滇敷衍地推了他一把,“分手。”
“分手?”梁烨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就是我不跟你好了。”王滇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咱俩一拍两散。”
梁烨眼睛亮了亮,兴奋道:“你同朕好了?朕何时同意跟你好了?好不要脸啊王滇。”
“…………”王滇挣了挣跟膏药一样贴上来的人,“你有本事别只拣着自己想听的听。”
梁烨把脸闷在他后颈上笑,美滋滋道:“朕现在都告诉你了,不许跟朕分手,咱俩继续好。”
王滇凉凉道:“陛下,你这不叫告诉,你这叫通知。”
梁烨啃他的脖子,“别老说朕听不懂的话。”
“下次提前打声招呼。”王滇叹了口气,“我没兴趣让别人在旁边看着我跟你·搞。”
梁烨不满道:“你将朕想成什么人了,朕背着你出了碎雪园才让他看的。”
王滇扯了扯嘴角,“照这么说我还得夸你两句?”
“不必。”梁烨矜持道:“朕向来思虑周全。”
王滇懒得搭理他,梁烨锲而不舍地黏着他啃,“既然你非要同朕好,朕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可别。”王滇被他烦得不行,半阖着眼睛推他,“我抽空约个会还他妈变成加班,没门。”
梁烨砸了咂嘴,好像在回味他身上的味道,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就抱着他傻乐。
王滇又困又累,懒得跟他掰扯,闭上眼睛就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早朝。
“陛下,科举舞弊一案现已查明。”崔运出列道:“泄题给荀曜等三人试题之人乃是河西郡广远县人武鸣,他本是今科应试举子,却弃考未参加考试,而荀曜三人并不知道武鸣给的题就是考试题目,武鸣却频频劝说他们背诵自己给的答案……具体案情臣等已写入卷宗,呈供陛下。”
云福接过了厚厚的案卷,交到了王滇手上,王滇看了一遍,问道:“那武鸣如今在何处?”
“回陛下,武鸣昨日被发现死在了归乡途中,疑似被流寇所杀。”崔运道。
“崔大人这案子查得倒是轻松。”晏泽出列笑道:“那这武鸣的身份到底是谁?他又哪来的这么大本事能拿到科考题目?谁知道往年是不是也出过这等泄题之事。”
“晏大人慎言。”卞沧开口道:“照晏大人的意思,就连你我科考入仕的成绩都有待商榷了?”
“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晏泽对王滇拱手道:“只是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臣觉得还是要一视同仁严查,对于荀曜等人也不能轻拿轻放,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王滇点了点头,拿着案卷看了两眼道:“嗯?怎么崔家二公子崔琦也牵涉其中?”
崔运据实禀告道:“武鸣曾同崔琦同游。”
“原来如此。”王滇道:“既然晏大人说要一视同仁,那崔琦身上也疑点重重,先同荀曜等人一同关押吧。”
“还请陛下三思!”许修德忽然出列道:“崔二公子体弱,又是太皇太后的侄孙,怎么能——”
“许大人。”王滇冷冷地打断了他,“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怎么,崔家还能大过皇家去?”
许修德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臣、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晏泽又开口为人求情,早朝上又闹哄哄地就该不该关押崔琦之事吵了起来,就在这嘈杂的时刻,有位勇士站出来道:“陛下!臣请陛下处置一人!”
王滇一抬手,颇有些稀奇地看着这个面生的官员,“哦?你要朕处置何人?”
“后宫有人魅惑主上,使陛下无心朝政,私德不修,更是令陛下无心纳妃,动摇国之根基……”那人滔滔不绝列数了许多罪状,“……此佞臣姓王名滇,正是陛下之前声称请出山的先生。”
朝堂里再次炸开了锅。
佞臣本人坐在龙椅上,觉得脑袋都要大了,虽然梁烨这厮还没有做事之前跟他商量谋划的意识,但好歹昨晚通了一下气,不至于让他被打个措手不及,待众人吵得都差不多没什么精力的时候,王滇才抬起头来沉重道:“朕不知你是从何处听到的这种荒唐传闻,也罢,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
“既然诸位宁信谣言都不肯信朕,朕也无话可说。”王滇带着三分失望三分悲愤三分惋惜一分无奈,努力把自己的眼神变得富有层次和感情,“朕费尽心思请先生出山,本想好好安排个职务,却不想让先生遭如此流言攻讦……”
“久居宫中确实不是长久之道,朕这便送先生出宫,封王滇为户部侍郎,兼参知政事,赐居应苏坊,准上朝议事。”王滇一口气说完,“诸位可还有异议?”
“陛下万万不可!此人既无功名也无荫封,怎可封为户部侍郎!更何况参知政事这般要职!?”
“陛下三思啊!”
“陛下不可!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朝中一片反对之声,就连闻宗都不赞同地皱起了眉。
王滇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朕想从长计议才让先生居住宫中,结果呢!结果被你们拿来大做文章!将朕与先生的君臣情谊说得百般不堪!现在朕让他离开后宫入仕,你们又千挠万阻,自己家的侄儿孙儿的做官倒是个个上赶着不嫌官职大!怎么,要不要朕把这皇位让给你们坐!跪下给你们喊万岁!”
底下的众人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大片,“陛下息怒!臣等不敢!”
“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王滇沉声道。
过了良久,还是闻宗站出来道:“陛下,要封王滇为官无可厚非,只是官职一事还需斟酌考量。”
王滇坐回了龙椅上,放缓了语气道:“那依太傅所见,该封为何官职?”
“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尚缺四人,可先让王滇前去任职。”闻宗道。
王滇不怎么满意地沉默了半晌,冷笑道:“那就按太傅说得办吧。”
而后起身拂袖,怒意冲冲地离开。
剩下的众人面色各异,纷纷好奇这王滇究竟是何等人也。
王滇回到书房,接过了梁烨递来的茶润了润嗓子,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凑了上来,“你就这么想出宫?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就能打发了你。”
“户部和参知政事都太扎眼,中书舍人正好。”王滇瞥了他一眼,“让我出宫分明是你的意思,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梁烨拿过他的茶杯来喝了一口,不置可否,“但朕确实属意参知政事一职。”
“现在还不妥,更何况晏泽那群人绝对拼死了拦着。”王滇抬眼看向他,“你之前放话要封我为后,现在又借简凌的眼给崔语娴加了把火,她养的皇嗣被你带走了,她不得不盯紧你的后宫,现下以此为借口给你塞人……结果实际上你想借机让我入朝,顺便把我给择出宫去,这棋走得真好啊陛下。”
梁烨眨了眨眼睛,“朕确实想封你为后,你不愿意。”
王滇心累地摆摆手,“我还想多活几年,饶了我吧陛下。”
梁烨眼里精光闪过,蠢蠢欲动道:“朕想听你在床上说这话。”
王滇被呛了一下,恶狠狠道:“谈正事的时候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朕只是实话实说。”梁烨不满道:“你出了宫,朕找你就不方便了。”
王滇喝了口茶,心满意足,“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如给你净了身留在朕身边当个小太监。”梁烨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那把柳叶刀,阴恻恻笑道:“朕见过他们怎么净身,过来。”
王滇恨不得把杯子摔他脸上,“滚蛋!”
“你当了太监不仅能留在朕身边,照样能伺候朕,当个一手遮天的大宦官。”梁烨伸手扒拉他的腰带,越发觉得这主意不错,“放心,朕不会让你疼太久的。”
王滇死死扯住自己的腰带,怒道:“梁烨你又犯什么病!”
梁烨将他的腰带片成了条,闷闷不乐地拽他的玉佩穗子,“……朕不想让你出宫。”
“你——”王滇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想说明明你自己计划好的临了演给谁看,但又觉得他是真心实意地在不舍,还气他独断专行都不跟自己好好商量,最后只能语气生硬道:“你可以出宫来找我。”
梁烨一脸落寞的望着他,严肃而又沉重道:“宫外哪有宫里搞·起来有意思。”
王滇瞪着他憋了半晌,俨然觉得企图跟他正常对话的自己是个大傻逼:“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