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香菱被陈昭纳入府中,却没急着圆房。
因为陈昭顾虑林黛玉的感受。
尽管他俩也没有说出私定终身之类的话语,但黛玉毕竟是个小心眼的,不把她安抚好了,陈昭如何好意思享受香菱的娇憨温柔?
果然当天晚上,陈昭去梨香院的时候,就见林妹妹的嘴撇得老高,都可以挂酱油瓶子。
没说的,就是哄呗。
其实林黛玉也没有多吃醋。
这是一个封建时代,爷们除了正房妻子之外,还有满院子的小妾。
当妻子的非但不能嫉妒,还得主动帮着丈夫纳妾,否则就是“嫉妒”。
这妒妇可是在“七出”之列的。
就是在原著之中,黛玉也从未在乎过袭人和晴雯。
概因她们是丫鬟出身,对林黛玉的正房之位构不成威胁。
所以在听了陈昭一箩筐的好话之后,黛玉的面色渐渐晴了下来,似笑非笑的道:“那香菱妹妹娇美可爱,子尚哥哥来京这么久,今儿总算是寻着逞心如意的了。”
陈昭哈哈一笑:“我对妹妹的心,可昭日月。倒是这香菱的身世,和咱们那座师贾雨村大人颇有渊源。”
“哦?”
女人果然是八卦的,陈昭随手拿出一个段子,便吸引了黛玉的注意力。
“我在锦衣卫期间,因为薛蟠的缘故,专门看过咱们那位座师的档案,赫然发现他在中举之前,寄居在姑苏城的葫芦庙里,与一位名叫甄士隐的乡宦交好,得他资助,才有机会进京赶考,而这位甄士隐,有一女叫做英莲,被人贩子拐走,而这个被拐走的可怜女,据说眉心也有一颗胭脂记。”
“呀!”黛玉惊讶的叫道:“你是说贾师在金陵判薛家大哥打死人的案子,这可怜的香菱,就是那个甄英莲?”
“极有可能。”
“可贾师认出这个英莲来了吗?”
“这种事只有当事人知道,但我还查出一事来,你想不想听?”
“子尚哥哥且说。”
“薛蟠打死人一案之后,咱们这位贾府尹没过多久,把衙门的一个门子给分配了。而这个门子的跟脚也很明确,他年轻的时候曾在姑苏城的葫芦庙里做过小沙弥。”
“啊?你是说他知道香菱的身世,却畏惧薛家不敢说,不断胡乱判案,还把知道内情的那么故人给发配了?”
“林妹妹当真聪慧,一点就明。”
“哼!”林黛玉冷哼一声,道:“那也是你们爷们外边的事,只是可怜了香菱。子尚哥哥这么怜香惜玉,何不安排人好好收拾一下厢房,还给子尚哥哥做个婚房。你要是没称心如意的丫鬟,我就安排莺歌带人过去帮忙。”
“妹妹不必生气。”陈昭双手握住林黛玉的柔夷,笑道:“我哪有那么急色?我就先让她做个粗使丫鬟,不在我面前碍眼,什么时候你这醋劲儿下去了,咱们再决定收不收拢她。”
黛玉又斜了他一眼,道:“什么咱们你们的,我可不敢当陈府的家,再说了,我要是一辈子不乐意了怎么办?”
陈昭毫不犹豫的道:“那就让她当一辈子普通丫鬟呗!”
“呸~!”
黛玉狠狠啐了一口,却是绽开满脸的笑意:“你府上的事,我才不当这坏人呢!你爱什么时候收拢,就什么时候收拢!”
……
府里有个娇憨可人赏心悦目的小丫鬟,也算乐事一件。
不过陈昭对十五六岁的丫鬟抗体很强,很有耐心,因此简单安排之后,一心忙着公事了。
有了于怀德、王海刚这两位大理寺老人的协助,陈昭很快上手工作,他开始整理前任判定过的案卷,其中的案情简述十分简单,就是描述了某某在某某地区犯案,因为某某事犯了王法,最后定为某某罪当判坐牢或者砍头,又或者流放充军之类的惩罚。
开始倒是没什么,只是感觉案卷描述得太过简单,虽然讲清楚罪犯的作案动机,以及作案过程中的手段和情况,但描述的言简意赅。
单看卷宗,根本无法判断他是不是有罪无罪,想翻案,想发回重审,完全无从说起。
难道我大周朝的刑部,就是这么简洁?
要知道大理寺是各类案件的最终审定机构,无论是死刑又或者流放充军,还有其它重刑都由大理寺复核审定才能执行。
陈昭长叹一声,不过随即醒过神来,这时代一切公文都是以笔记为主,而且还是毛笔字这样的大字,一张公文正纸一面也写不了多少字,也就明白了下面官府的为难之处。
真要是写得太过详细,估计上报大理寺的公文都得用马车来送,而且还是以十为单位的货运马车,不说其中的麻烦单单大理寺审定就是一桩不小工程,所以就学了文人的春秋笔法。
书写一道,大大限制了公文案卷的详细情况啊!
难怪文人发明了文言文,不这样办,根本没法写公文啊!
尤其是那些写史书的,更是如此。据说欧阳修在翰林院时,和两位同事走在大街上,看见一匹奔跑的马把路边卧着的一只黄狗踩死了,便说:请你们用文字记录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甲说:“有犬卧于通衢,逸马蹄而杀之。“乙说:“有马逸于街衢,卧犬遭之而毙。“欧阳修笑道:这要是让你们来写历史,那是一万卷也写不完啊。甲乙二人问欧阳修:那么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写呢?欧阳修说:“逸马杀犬于道“,有这六个字也就够了!
只是史书可以简略,大理寺要是这种做法那就太过草率,怎么说都是关乎人命的大事,或者错判一次就是人头落地,又或者充军流放,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因此彻底分崩离析,影响实在太大不得不慎重再慎重才是。
当然,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他也没有一定要改变的意思,起码现在还没这样的能力改变,只能以后等机会合适了再慢慢来不迟。
想到这里,陈昭又拿起一份卷宗,只是扫了一眼,心中一震,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仔细翻阅了这道案卷,将其中的内容仔细印入脑海。
丁丑年三月初八,顺天府郊外猎户杨林,杀死石头村保正一家,获死刑!
从案卷之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心里的疑惑不断加重,仿佛在提醒着他,这个案子一定有问题!
这是一个佃户因为私怨报复主家的案子,人证物证齐全,顺天府府判了一个充军流放三千里的重罚。
这时代可不比现代,边疆地区还有一些没有开发的区域,自然环境和生存条件十分恶劣,基本上正常人过去都得丢掉半条命,而囚犯一路风餐路宿艰难跋涉,到了地头基本上没有活着离开的可能。
别的不说,单单数千里跋涉就是一个相当艰苦的过程,有些地方甚至都没有标准的官道。而且有些地方环境特殊很容易染上不知明的疾病,充军流放看起来是朝廷往开一面给了机会,实则跟死刑差不多。
流放内地不毛之地还算好的,要是流放到边塞之地那才叫倒霉。北边的瓦剌部,东北的女真部可是时常打草谷的,弄不好小命就丢了。
真正能够从流放之地全身而退的,无不是背后有权势之辈鼎力支持,花费了大把金银才能侥幸逃生,就是如此也得脱上一层皮。而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充军流放就跟死刑差不多。
之后一个下午时间,他翻阅了数百份最近十年以来,各地官府在大理寺挂了号的案卷,又从其中现了十来份心中有疑惑的案卷。
轻松将这些案卷里涉及到的人和事全部记住,然后便在师爷程日兴的通知下,收拾了一番准备散衙。
不过没走几步,他便让师爷程日兴将左寺丞于怀德唤来。
“本官上任有一段时日了,多亏了你们的鼎力相助,本官在清风楼设宴,邀清诸位同僚一起吃个便饭如何?”
于怀德听罢大喜。
领导请客吃饭,这就是要把他们培养成自己人的节奏啊!
这陈昭陈大人简在帝心,文武双全,日后前程不可限量,现在抛来橄榄枝,自己当然得抓住啊。
“哪能让大人破费,下官……”
“哎,你跟本官客气什么。还不把咱们左卿衙署的同僚们一起喊来,同去清风楼。”
“是,大人。”
“大人,要不要去清风楼吃顿便饭?”
清风楼距离大理寺官衙不远,是一处中等档次的酒楼,在京都内城并不是很起眼的所在。
到了清风酒楼后要了个二楼雅间,等酒菜上齐后便是一番热闹的推杯换盏。
作为在场官位最高的那位,陈昭自然是被恭维奉承的那个,他更是显露了自己豪爽大气的一面,来者不惧酒到杯干,酒桌上的气氛一时热烈之极喝彩声不绝。
“陈大人这般海量,佩服佩服!”
不过片刻功夫已是酒酣耳热,几斤清风楼自酿的竹叶青酒下肚,那几位不常上酒楼的绿袍小吏便有些受不住酒劲了,一个个满脸佗红好不敬佩。
“诸位有所不知,本官练过内家真功,饮酒不过小菜一碟,别说是诸位几个,就是再征战沙场的将军们来了,本官也能将你们全部喝趴下!”
陈昭哈哈大笑豪爽大气,虽然只有二十来岁岁的年龄,可是说话老成,语气中带有上位者的霸气,便在在座的官场老油条,也不禁生出臣服之心。
没办法,人家不但简在帝心,而且能力一等一,连锦衣卫番子都能揉搓成面团,真要对付他们几个,那是易如反掌。
“对了,本官心中有个疑惑,想向诸位请教。”
酒足饭饱,等小二将残羹冷炙移走,换上茶水慢慢品尝之际,他突然开口说道:“这些天本官都在熟悉大理寺事务,发现了一个很是困惑的地方!”
“哦,不知道大人有何疑惑,尽管道来!我等定然知无不言。”
于怀德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接口表态:“大人尽管垂询,
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大人但有垂询,尽管直说就是!”
“下官在大理寺多年,对于业务工作还是相当熟悉的!”
“……”
旁边的绿袍小吏不甘示弱,纷纷开口讨好道。
“是这样的!”
陈昭半点没有和他们客气的意思,直接说道:“大理寺的案卷本官翻了一些,发现其中的介绍都十分简单!”
众官吏点头,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不光大理寺如此,其余几部衙门里的案卷也差不了多少,大哥不要笑二哥。
“本官就是心存疑惑,这样简单的案件介绍,不会引起误判错判么?”
陈昭眼神清明,一点都没有醉酒之像,语气轻缓悠悠然问道:“本官翻阅了几十本案卷,只觉得这些案卷写的太过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