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清漓端坐上首。
佩蒂身后带着足足十来个医生,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这整整一个星期,她因为担心布莱茜会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的缘故,每天都派人来觐见拉漓尔。本以为再怎么样拉漓尔也会通融一次,毕竟她除了是诺斯的情妇外还是马尔提斯最有权势的女伯爵。
然而拉漓尔竟然连一点脸面不给她,一次都没放她的人进来过!
连见她一面都成问题,更遑论救出布莱茜了。
“参见陛下。”
佩蒂提起繁复的裙摆,对着清漓行礼问候。
现在看到佩蒂,她还是会觉得烦躁,不过这次不仅是因为原主的原因,更因为她知道了佩蒂所做的一切。
“听说陛下的病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生给治好了,诺斯亲王对此十分忧心,特命我带着宫中御医前来,为您检查身体。”
佩蒂眨巴着大眼睛,特意将诺斯亲王四个字念得很重,仿佛在刻意提醒自己和诺斯的关系有多亲密。
但是预想之中的场景竟然没有出现?
五年前,佩蒂只需要出现在她眼前,就能轻易勾起这个疯女人的嫉妒,直接引发她的疯病。
如今她甚至盛装打扮了一番,还旁敲侧击她和诺斯的关系有多好,这个女人竟然都无动于衷。
没理会她的各种小心思,清漓笑着咽下一口热茶,对着身后的拉芙侧身。
拉芙心领神会,“陛下日理万机,请佩蒂伯爵派御医中医术最出众的一个来即可。 ”
虽然佩蒂打从心里不把她这个女王放在眼里,但大庭广众之下,又在清漓的地盘,面对她的要求,佩蒂也只能乖乖照做。
不久,一个年纪大约五六十岁,长而蓬的胡子长到胸口的医生就走了上来。
都不用看,清漓就能猜出这个老医生此时的紧张心理。依靠这个年代落后的医疗技术,能诊断精神病才见鬼了。
果然,那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子上来,到她面前时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之前诊断他们一致诊断出拉漓尔是得了疯病的原因,是因为拉漓尔真的发疯了,到处大喊大叫打砸东西。
但现在端坐在位置上的女人,姿态优雅,神情平静,这再怎么说,也不能把她认作疯子吧。
“先生?”
那个老医生站在她面前半天没有动作,拉芙只能在一旁轻声提醒。
“额……陛下的身体十分康健,没有异常,”他摘下头上的麂皮帽,把它按在胸前,恭敬说道。
清漓对这个结论倒是丝毫不意外,因为她压根就明白,这里的医生根本就无法诊断精神病。更何况,疯子拉漓尔已经死了。
佩蒂双手攥紧,恨不得当场掏出法杖给这个不遂着她心意说话的医生来一次雷电重击。
“这怎么可能呢?诺斯明明跟我说,陛下的病很严重才对。而且就在我来之前,诺斯都还在担忧陛下突然发病,会伤到我呢,一直叮嘱我小心……”
佩蒂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清漓,她每句话都特意提到自己和诺斯的事情,话里话外都提到诺斯对自己的关心,目的就是希望激起她的嫉妒心从而让她愤怒起来。
只要她稍微表现出一点愤怒,自己就可以大肆宣扬她的疯病还没好,从而让那些站在她一边的贵族们倒戈。
可是那首位上面容平静的女子,哪里有一点要发火的迹象啊?
不仅丝毫没有妒忌的表现,那轻轻勾起的唇角好像还带着嘲讽。从首位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表演独角戏的丑角。
她还不信邪地继续讲着她和诺斯的恩爱事迹,华丽肃静的大殿之中,只有她故作幸福的声音在回荡。
“诺斯和我吃早餐的时候,还经常提起您呢……一谈到您还在高塔之中,诺斯就会千言万语向我保证,我要是得了病,他不会把我孤零零一个人关在那儿的……”
所有的侍女、她带来的医生、站在一旁的守卫和坐在上面的清漓,每一个都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上首的清漓笑容的弧度还拉大了,嘲讽力度直接拉满。
佩蒂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奇怪的氛围,本以为自己的话会招来拉漓尔的嫉妒,没想到人家一点都不介意,而且还听得饶有趣味。
这不是……
把她当猴看了吗?竟然放任自己在大厅上自顾自地说了那么久的奇怪的话。
自己竟然被这个无脑的疯子给戏弄了!
佩蒂的第一反应就是羞愧,然后是耻辱。这么多年,提起拉漓尔她都会极尽嘲讽,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反过来被她嘲讽的一天。
她恨恨地看向那个坐姿优雅一脸无辜的女人,气的脸都绿了。
周围的人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听完了她和诺斯伟大的爱情故事,一个两个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看她停下,清漓对着身旁的拉芙笑道:“快,快给佩蒂小姐多上几杯茶,她说了那么久的话,一定口渴了。”
佩蒂气得牙痒痒,却也只能略弯身体,“谢谢陛下。”
再抬起头来,她眼中的怒火已经被压制下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阴森的笑意。
就算她能这么戏弄自己一回又如何,现在她可是玛奇尔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女巫。这个女疯子不是已经痊愈了,又要回来当国王了吗?她有的是办法让她再疯回去!
本来她猜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当初那个和自己交手的女巫,还以为被关在高塔上五年的疯子摇身一变成为强大的女巫来。
可在广场上看到她身边的那个魔法师后,她又回想起和她交手的种种疑点:
比如,一个拥有魔力的女巫为什么那么精通剑术;再比如,她对付人的伎俩这么单一,只有把人弄晕这一个法术。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是女巫,一切都是她背后这个魔法师搞得鬼。
他一定用了某种术法,短暂地让她拥有了女巫的能力。
佩蒂眼神一寸寸扫过清漓的周围,确认那个神秘魔法师不在上面之后,小心地从指尖渡出一点魔力,然后嘴唇翕动,默念一个口诀。
下一秒,清漓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淡色印记,只一瞬间又完全消散,不留痕迹。
“陛下既然身体无恙,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佩蒂站起身来,礼数周到地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