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尔在拉芙的注视下给清漓做了例行检查,完成后照例给她开了一些凝神静气的药。
这时候的医生并没有办法治愈这种精神上的疾病,只能尽量让病人沉静下来,不至于在发疯时伤到别人。
令他有些不适应的是,今天的拉漓尔竟然没有像平日那样七嘴八舌地唠叨个不停。
往日来给她检查身体,耳朵都不免要受累,因为她天真地以为自己被关入高塔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每次只要他来,她就会对自己的健康状况问个不停。
哈维尔作为马尔提斯皇室的忠诚信众,一开始还给这位有名无权的女王耐心指出她的身体问题。不过在十分委婉地提出她精神上的急病被她用璧灯砸得头破血流之后,他就对加西亚的唯一继承人彻底失去了信心。
或许加西亚的姓氏,真的要断绝了。
想到这里,哈维尔又难免叹了口气。
“哈维尔?”
男人提起一边眉毛,眼睛斜斜朝她看去。这时他面对这个马尔提斯无人不知的女疯子的唠叨时惯用的表情。
然而这次,病床上的女人却没有追问他,自己的身体状况。
而是十分礼貌地朝他一颔首,声音平稳而清亮,双瞳明亮有神,“我希望下一次你来时,能给我带一盆报春花,王城的春日就要来了。”
哈维尔将搪塞的话咽回喉咙里,眼角的细纹抽动几下,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不解。但是几秒过后,他还是十分绅士地行了个礼:“如您所愿,陛下。”
说完,带上棕黑色的麂皮帽大步走了出去。
清漓顺着他走的方向,短暂地看到了门外的景象。坚硬而厚重的石砖铺成的台阶高而陡,几乎一打开门就是台阶,缓冲的平地只容得下一个人站立。
拉芙走上来替她掖了掖被子,通红的生着冻疮的手放在微微发黄、且已经有些抽丝的被子边绣上,看起来格外明显。
清漓下意识地皱眉,这么冷的天,身为女王的侍女,竟然还要亲自浆洗衣物,真是个可怜人。
然而一看到她的表情,拉芙就连忙道歉,朝后缩着身子。
“陛下…您先休息一会,我煎了药就过来。”
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清漓有原主的记忆,自然也明白她之前对身边的侍女都是什么态度。
诺斯给她安排了三个侍女,只有拉芙敢上前照顾她。
只因为拉漓尔曾随手赏给她一个成色不好的紫水晶,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高高在上的拉漓尔只是将她看不上的珠宝给了下人而已。
但对于贫穷的拉芙来说,这块紫水晶换得的钱财足以让她请来一位靠谱的医生救下自己那饱受病痛折磨的孩子一命。
所以,无论是之后的拉漓尔疯起来有多暴躁,甚至会出手打她,拉芙依旧对她抱有感恩。
“等等,”清漓想起什么,出声提醒她留下来。,也许是因为她的音调有点高,拉芙的身体立刻僵在原地。
清漓看了她这副模样,只能无声叹了口气。
照顾喜怒无常的精神病人本来就辛苦,更何况她照顾的是一个高高在上惯了的王女。
清漓抓着床边的抽屉扯了好几下都没把它拉开,转过身来的拉芙立刻小跑过去,还没等到她抓住那只抽屉门,只听一声闷响,伴随着飞扬的灰尘,尘封了不知多久的抽屉终于拉开。
“这个,对你手上的冻疮或许有用。”她拿起一个镶嵌着一颗寒酸紫水晶的黄铜瓶。
拉芙显然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事,所以在看到她手上的瓶子时眼神怔愣了几秒。
“是,陛下。”她深深点头,然后接过瓶子一刻也不停地走了出去。连落锁的动作都没比平常慢。
【宿主大大,原主在她们心目中立起的形象太过深刻了,看来你一时半会是收买不了人心里。】系统悠哉悠哉地看着清漓身处的环境,也觉得这开局多少有点惨了。
女王之名有名无实不说,就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清漓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话说宿主大大为什么跟哈维尔要报春花啊?】您也不是什么有这种雅兴的人啊。
不过后半句话系统没敢说出来,紧接着提醒到,【你不应该抱住这个机会好好拉拢人心,想办法让他们放你出去吗?】
【不急于这一时。】
清漓眼神移向那扇高高的窄窗,重获自由当然是要紧事了,更何况哈维尔可是法尔蒙特家族的后裔……虽然只是个私生子。
但那可是曾为马尔提斯最有权势的家族啊,最要紧的是这个家族对加西亚家族一向忠心耿耿,所以和拉漓尔的王夫诺斯一派几乎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这么个家族,简直太适合当她重掌王权的合作伙伴了。只是……拉漓尔都疯了快十年了,被关到高塔里五年。
疯女拉漓尔一夕之间突然不疯了?
她要是拉住深受拉漓尔疯病的哈维尔一顿剖白,说自己不疯了变好了,他怎么可能会信,多半只会觉得这个疯女人又换了一种疯法。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切都要徐徐图之。
看着由窄窗泄露下来的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墙壁上,清漓翻了个身,继续整理这个世界的有效消息。
正在她闭目深思之时,系统的一句话让她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
【宿主大大,我好像感应到百里清鸿的神魂了!】
【他在哪?】
清漓脑海中闪过几个可能性,能被系统感应得到,说明他离自己不远。
也就是说,很可能也在这座城堡里!
大臣?
【反正离你不算近,按这座城堡的高度来看,几乎可以算是地面以下了。】
地面以下……
那就是,水牢。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不过很快又摇摇头。
总不能是被关押的刑犯吧,他作为一界主神,运气竟然这么差的吗?
【你是刚才才感应到的吗?】
【是的宿主大大,】系统笃定地点了点头【就在刚刚,而且他一直在移动,直到我跟你说时才固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