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
清漓独坐珠帘之后，听着底下群臣上奏。
不多时，翠微快步从侧门进来，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底下正在汇报的大臣立刻停下。
清漓听了翠微的话，脸上露出冷笑。
淡然道，“让她上来吧。”
她还没去找曲水苏，没想到她却先一步找过来了。还自信满满的在早朝的时候来见她，真是可笑。
门外太监瞥了巍峨长阶下一身华服，满脸自信的曲水苏，高声喊道：“宣——”
朝臣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能站在自己位置上安心等着被宣召的人上来。
才刚到门口，她就被门边的侍卫拦住，“郡主殿下，入殿不可携带兵器。”
曲水苏微昂着头，慢条斯理地解下身旁短剑，漫不经心地扔给那个侍卫，“可仔细着本郡主的剑，碰坏了本郡主绝饶不了你。”
大臣们听到声音，皆有些吃惊，纷纷回头朝身后看去。
“新城郡主……”
“她怎么来了？”
对于这个出现在朝中的女子，那些朝臣皆感到疑惑。
曲水苏挺直脊背，不顾这些人的声音，安然走到大殿中央。和从前一样，没有下跪，而是微微倾身，声音冷淡：“太后娘娘千岁。”
朝臣对于她这副不守礼数的样子显然颇有微词，皆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
“新城郡主？”清漓淡然一笑，隔着微微颤动的珠帘，看向大殿中央的蓝衣女子：“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你禁眼了我的戏？”
“无知小儿！在娘娘面前怎可互称你我！”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臣斜着眼睛怒骂一声。
有几个同样暴脾气的大臣也在一旁对着她骂了几句。
然而站在大殿正中央的曲水苏脊背挺得却更直了，连眼神都带上了一些蔑视。
清漓往后一靠，好家伙又要开演了是吧？
“天下之人皆由父母生养，长在世间岂能为权贵所迫而弯腰低头呢？要我看来，这天下黎民百姓与太后、与你我毫无分别。”她昂首，眼神扫过那一圈毕恭毕敬的朝臣，心中满满的鄙夷。
这些古代人，看到皇族就恨不得低到尘埃里。自己可是现代人，接受的可都是人人平等的教育，怎么能跟他们一样拜高踩低。
“你这疯妇！当初长公主最是守礼，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目无尊卑的东西！”
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官员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怒骂道。
周围一开始对她不抱什么态度的官员此刻心中也有些不满，毕竟她说的跟他们一辈子信奉的法则实在太过相悖。
【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怎么这么双标啊，】系统看着底下昂首挺胸一脸得意的曲水苏，眼中闪过无力吐槽的神色。
【刚才还对着门口的小侍卫一口一个本郡主，这会就和宿主大大你扯起什么人人平等了。要真想平等还把自己当什么郡主啊，赶快把郡主册宝扔了去与民同乐吧。】
清漓眼中掠过一丝讥讽，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阶级分明吧。
“众位，安静。”她的声音温润，丝毫没有怒意。
曲水苏听到这种毫无攻击力甚至还有些软的嗓音，当下就在心里骂了一句绿茶。
“新城郡主不在晋王府中好好祈求自己的夫君安康，到朝堂之上，所谓何事？”
“听闻太后娘娘禁演了我排的戏，又是为何？”她双目直视着珠帘之后的身影，眼中丝毫没有畏惧。
“难道真如百姓所言，太后娘娘与陛下真是懦弱无能之辈，不敢以一城一池换我大渊北疆万世安宁？”
“大胆！竟敢妄议陛下与太后！来人哪，把这狂妄之辈押下去！”
宇文康瞪着曲水苏，怒气填胸，双目像是火烧一般可怖。
“谁敢！”曲水苏大喝一声，吓退几个侍卫，“我可是从一品郡主，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谁敢动我？”
清漓撩起半边珠帘，皱眉示意宇文康别再管她。
那两个侍卫手僵在半空，面面相觑，见宇文康没有再坚持，只能收手离去。
“晋王以七座城池为诱饵，定能将突厥灭族，到时候我大渊北方将再无战火，难道你们不想看到这样的景象吗？”曲水苏怒容满面，声音振奋。
“突厥年年侵犯我大渊边疆，入我大渊城池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又擅御马常常是我们的士兵还没赶到，他们就已经洗劫完了一个小村。”她一脸怒其不争地看向周围的人：“诸位难道不感到怨恨吗？”
“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我们眼前，这个永绝后患的机会就在眼前，晋王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陛下与太后却想坏晋王的计谋，让突厥人安然退回草原，诸位难道就不感到失望吗？”
一连三个反问，周围中立的臣子神色都有些动容。
听着她动人心魄的言论，那些大臣的心都激动起来。
毕竟突厥确实年年袭扰边疆，每年拨给镇北军的军费比镇守其他地方的军费加起来还要多。
若是能一举灭了突厥，何尝不是一件一劳永逸的好事！
“那七城的百姓就该如此枉死吗？”珠帘之后，清漓冷淡的声音传出。将空气中陡然变得躁动的气氛降下许多。
“百姓何辜，要为你们如此残忍的计划付出生命的代价？”她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却一针见血地道出他们计划中的纰漏。
曲水苏神色一僵，嘴唇抽动了几下。
“为了万世太平，总要付出代价。”她很快将僵硬的神色转变过来，喉咙里流出的依然是大言不惭的声音，“为着北疆的万世太平，死一点人又算什么？”
清漓眼中的讥讽一刻都没有变少，什么叫死一点人又算什么，刀没落到你身上你就不会喊疼是吧？
她眼中又恢复了那种自信得近乎狂热的神彩，“我大渊最不缺的就是人，七城若被屠，可从兖州、幽州多召些人去，到时候北疆又是一片祥和之地！”
“太后与陛下实在不该如此妇人之仁，仁慈只会招来毁灭！”
扑哧哈哈哈哈。
珠帘后突然传出一阵轻笑，朝臣心里满是疑惑。
清漓撩开珠帘，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新城郡主说哀家与陛下妇人之仁，哀家很同意你的说法啊。”
此言一出，所有朝臣心中一震。宇文康满脸震惊，身子朝清漓的方向移动了几下，“漓儿，你……”
清漓笑着对他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台阶之下的曲水苏，笑得明媚。
“哀家与陛下确实仁慈……仁慈到放任你这么个又蠢又坏的货色活了这么久。”
话音刚落，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卫带着刀剑走上殿。
曲水苏笑容僵在脸上，看到她眼中的杀意时，心中明显掠过一丝恐惧，却还要挺直背：“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哟，死到临头了改口叫‘太后娘娘’了？”清漓嘲笑道，“不是说你我毫无分别吗？”
“抓起来！”
“你不能抓我！我来的时候上京百姓可都瞧见了！你要是敢抓我，一定会引起公愤！”
那几个侍卫联手将她控制住，其中一个还趁乱在她腹部猛击一拳，那个人正是刚才接下她短剑的侍卫。
清漓走下台阶，一手扯住她的头发，让她被迫与自己对视。
“虽然你惊慌失措的样子是很可怜，但是哀家可不能再妇人之仁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