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他现在饥饿无比,就算是平常时候,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子板特别想抵得过这帮流民。
别看他们是流民,疯起来犹如野狗抢食。
这一刻,张乾就是那个可怜的食物。
他蜷缩在地上,任由这帮流民殴打他,他不敢站起来,对方人太多了。
他深知分不清现在有多少人在。
“打他!”
“打他!臭道士!把钱交出来!”
“弄死他!把钱抢到手,咱们买肉吃!”
呼喊声音四处可见,这些流民苦难依旧,如今看到打斗变得兴奋不已,等死的日子仿佛平添了几分色彩。
拳打脚踢之间,张乾痛苦的喊叫着,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
但是那些流民却更加的兴奋,仿佛在这一刻。
他们就是王者,一群掌控生死的王者。
但是他们毕竟还是流民,一群冻饿了许久的流民。
坚持了没多一会儿,他们便已经气喘吁吁,甚至其中一个因为用力过度,兴奋过激,瞬间的虚脱而猝死了。
打人者打着打着自己死了。
就在那人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一颗光点从他的身上飞进了张乾的身体里。
一众恶民眼看着身边的那个人倒地而亡,愣了一刹那。
就在这一刹那,张乾瞬间脚下一用力,强忍着疼痛冲了出去。
但是没想到脚下一划,瞬间趴在了地上。
“啊!”的一声,将这群人的视线又拉回了张乾身上。
“你还敢跑!”
“踹死他!”
呼喊声骤起,张乾大哭不已。
“老天爷,还能不能给我条活路!”张乾心中叫骂着。
却突然感觉识海之中一颗光点突然出现,将漆黑的神识空间照亮,身体突然感觉不到了疼痛。
他虽然不知为何,但是这种好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就在他打算反抗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我杀了你们!”
“噗”
“噗”
“噗!”
张乾一愣,下意识转头一看,嘶喊着竟然是刚才抢自己铜板的男子。
他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把刀子,双眼布满了血丝,疯狂的嘶吼着,此时已经有一了流民倒在了血泊之中。
几个恶民瞬间反应过来,却已经为时已晚,他们开始背对着那个人,而现在,已经被捅了三个。
可是持刀者实在是受伤太重了,他突然摇晃起来,手一松,刀子掉在了地上。
张乾急忙一窜,接着一个滚地接住了刀子,疯狂的一划拉。
当即将几名恶民的腿全部划伤。
这一击对于流民来说是虽然不够致命,但是他们脆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任何伤口的出现。
他们哀嚎着倒在地上。
鲜血的快速流失加速了他们的死亡,寒风一吹,他们不甘心的闭上了双眼,再次数个光点飞进了张乾的身体。
张乾气喘吁吁地看着这些人,而周围的流民也被突然发生的情况吓得分散开来。
而那个从张乾手里抢走铜板的流民已经躺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张乾。
张乾与他对视了一眼,心脏仿佛被重重的击中了一般。
那个流民眼皮低垂,仿佛还在盯着那枚掉落张乾怀里的铜板。
“谢了!”张乾淡淡的说道。
对方也算是救了他一命,虽然刚才自己也能够处理,但是他救了自己。
他来到那名男子身边,俯下身看去,他已经闭上了眼,有出气没进气,生死不知。
张乾长叹一声蹲下来,掏出一个布袋,将里面仅有的几口窝头渣渣倒进了那人的嘴里,随后喂了他一点水。
那人强挣扎着睁开了颤抖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张乾,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疯狂的吞噬着突然出现的美味。
张乾长吁一声说道“没了。”说完出手隐蔽塞给了他两枚铜钱。
看着他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张乾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向了城门。
“希望别有人从他嘴里扣出来吧。”张乾淡淡的说道,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险些被所想之事恶心吐了。
突然,一股剧痛席卷全身,而他识海中的光点也随之熄灭。
刚才被殴打的伤痛如海啸般侵袭着他的身体,他此刻才明白,刚才自己能够坚持这么久,并不是对方没用力,而是疼痛被隐藏了。
他一下子扑倒在城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
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淋漓。
周围时不时飘过一个光点冲进他的身体,而他也感觉疼痛在慢慢消失。
“道爷我真是厉害!这么重的伤都能恢复,我果然是天才!”张乾瘫在地上喃呢着。
强忍着回复了半天才堪堪站起身来,他又缓了一会,走向了城门。
城门外,突然人声躁动,张乾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有几个兵丁模样的人推着几个桶出现在城门外。
“一个个都排好队,一人一碗,不许抢!”
一个兵丁喊道。
“又发粥了!”一个流民惊呼一声。
流民虽然饥饿难耐,但是依旧是排好队等待着兵丁分发,但依旧有上前拥挤的想要插队。
“砰”的一声。
插队的流民就被兵丁一脚踹飞。
“新来的吧,老老实实排队吧!”旁边的流民幸灾乐祸的笑道,当他的看向兵丁的时候,笑容戛然而至,赶忙低下了头。
“你们这些新来的!谁在不老实别怪老子手里的刀!”兵丁恶狠狠地叫骂道,说完双眼扫过不远处望不到尽头,还在赶来的流民队伍心生厌恶。
张乾长叹一声,虽然这些兵丁看起来凶狠,但是好歹给了流民一碗粥,看起来此地的城主还算是有不错,也算是行善积德。
他继续前行,走向城门。
“进城三文”一个身穿皮甲的官兵拦住了张乾。
“三文!什么时候进城还要掏钱了?”张乾有些诧异的看着官兵。
官兵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外来人三文,城内居民的身份腰牌也行。”
张乾看了看身后那些有进气没出气的难民,这三文钱恐怕就是天堑,比这城墙还要高。
临出门,张乾将自己的桌子也卖了,也不过卖了十文钱。
紧紧地攥着三个铜钱,张乾恶狠狠的看着官兵,咬牙切齿的说道“给!”
一文钱能决定一条命,三文钱却只能进个门。
张乾气的有些发笑,摇了摇头。
官兵倒是没生气,“进去吧,晚上宵禁,别乱跑,若被抓住三百文钱都救不了你。”
张乾深吸一口冷气,却更感到无力。
“这不是张师弟吗?你怎么舍得下山了?”一声高呼吸引了张乾,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身高六尺,相貌,但脖子上的大金链子烁烁放光。
“苟师兄,别来无恙。”张乾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
“叫我师兄就行。”男子嬉笑道,“你我上次相见已经是去年满城道会的时候吧,听闻吴师叔已经坐化,深表遗憾,还请节哀。”
“嗯,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进城了。”张乾有些冷漠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语气却越发的不善。
“无事无事,无事无事”男子却哈哈大笑了几声,随手掏出一块腰牌出示给官兵,头也不回的大摇大摆进了城。
张乾紧紧的攥了攥手,却又无力的松开,太饿了,不能在浪费体力。
这个苟师兄还是吴道理为了一顿饭认了一个道友的徒弟,可是那个道友最后也不知道为何跟吴道理分道扬镳不再来往。
自从最后一次吴道理导致人家后院起火,险些被告上衙门之后,张乾也不愿意在下山,行这不挣钱的行当。
但每每问起师傅下山捉鬼为了什么。
却都只能得到“人心自在,莫使金钱蔽双眼”“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之类的话。
沈炼虽然嗤之以鼻,却也懒得反驳。
“行行好吧,大爷大娘,给口饭吃吧!”城里的乞丐熟练地吆喝着,相比于城外的流民,他们满脸的自豪,仿佛乞丐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张乾进了城,身上得钱实在是不够坚持几天,如今还是赶快找到一份工作赚些钱才是。
张乾这么想着,转了半天发现根本没有适合自己的工作。
大量的难民使得力工的工钱直线下滑,到最后只给饭吃就行,大老板赚得盆满钵满。
城里确实更好要饭一些,张乾没一会就得到了两个烧饼与一块板砖,那烧饼摊的老板扔的太准了。
不得不说,这烧饼的味道着实不错,可惜就是火候大了一些,张乾三两口就将烧饼吃了个干净。
回味着烧饼的味道,满口留香。
吃饱喝足张乾就开始有些犯困,想必是刚才逃跑的时候有些体力不支。
脑袋挨了一板砖倒是不怎么疼,就连血都没流,只是感觉昏昏沉沉的。
想着想着就越发的疲惫,张乾将仅有的几文钱收好,毕竟这也算是吴道理留下来的遗产。
城内胡同很多,他找了一个避风的墙根,扎进草垛睡了过去。
深夜时分,天上的月亮被云彩挡着,地上黑漆漆的一片。
宵禁的夜里没有行人,偶尔一队巡逻的官兵走过也不会走进胡同。
胡同深处,一队身影鬼鬼祟祟。
“大叔,最近这死人可是太多了,忙得要命。”
“可别说了,阴魂不散呐,都说自己冤,跟我说得着吗,我还觉得冤呢,上个月才发了五百冥元,够干什么的。。”
“要不说宁扫黄泉百里路,不当阳间臭脚巡,这帮该下地狱的垃圾真是烦死了。”
“行了,再抓两个鬼魂,这个月的名额就够了,也能休息一阵子了。”
张乾在草垛中扭动了一下身子,听着外面吵吵闹闹。
而且不时地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他迷迷糊糊的扒开草垛,在朦胧的月色下,只见外面七八个人排成一排,缓慢的向前挪动。
顺着队伍向后看,看到两个身着合身的黑衣很是利索,只是身影左右摇晃很不稳重。
他们手中各执一根一人高的长棍,漆黑的棍子在月色中不是很显眼。
张乾看向他俩,他俩也注意到了张乾。
场面异常的安静,两个黑衣人上下打量着张乾片刻。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惊呼到“妈呀!抱阳观的人。”
若说这是上什么跑得快,大多数人各有评论,但在张乾的记忆力,没见过比他俩跑得更快得。
两个黑衣人一眨眼消失在黑夜中,而张乾此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什么情况,我长得这么吓人吗?”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啊。”
看向身前这排成一队的七八个人,张乾突然发现其中一个正是白天看到的那个撕了他衣服的大娘。
她不是死了吗,当着自己面死的啊。
张乾想到这不由得再次仔细的瞧了瞧她,发现她确实是白天的那个大娘。
只是她现在怎么这幅模样。
张乾突然一个冷战,瞬间困意全无,歪着头扫了一眼这几个人,发面每个人都是面容呆滞,口中却都叨念着听不听得话。
如坠冰窖的张乾从来没有感觉过裤裆可以如此温暖,他浑身颤抖,半张着嘴,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感到像刀劈开了胸膛。
“有鬼啊!”连滚带爬的爬出草垛,直奔大道跑去。
打小跟着师傅去捉鬼,可是张乾却从来没有真的见到过鬼,只是听吴道理再讲。
什么情况下是真的有鬼在作祟。
什么情况下是事主自以为有鬼。
至于真的鬼长什么样子,恐怕只有鬼自己和吴道理才知道。
张乾之所以一直对吴道理会捉鬼一事保持怀疑的态度,正式因为吴道理多次告诉张乾“眼见为实”。
而不知为何,张乾如今竟然真的见到鬼了,哪怕是他已经对各种鬼的事情很清楚了。
但是知道归知道,亲眼见到还是异常的渗人。
就在张乾转身要跑的时候。
他的腰间突然飞出七八根不易察觉的丝线,飞速冲向那几个冤魂。
准确无误的栓到了那几个亡魂的身上。
那几个亡魂在一阵扭曲过后,开始变小变淡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此时张乾已经跑出老远。
细线也急速回收,直到追上张乾回到他的腰间。
张乾一直跑到腿肚子转筋才停下,肺都快跑炸了。
他不断地喘着粗气,一只手撑在墙上,浑身不断的颤抖。
她环顾四周,两只眼睛四处寻找也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哪怕是巡逻的官兵也好,就算被抓紧牢房都行。
此处是一户人家的外墙,边上就是一个胡同。
张乾靠在一个墙角,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群人若是亡魂,两个黑衣人岂不是鬼差?
自己一个大活人怎么会遇见鬼差,莫非自己死了?
“不可能啊”张乾轮圆了胳膊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火辣辣的疼。
与此同时,墙角的另外一侧。
“停,停下,我实在跑不动了,那道士也没追来啊。”高个子鬼差此时有些力竭,双手拄着腿轻摇着头,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矮个子鬼差看起来倒是没有他那么累,指着来时的方向叫骂道“停什么停,那,那可是抱阳观的人,我看你是,是死腻歪了想投胎。”
两个鬼差又继续跑了一路。
“真晦气,怎么会遇到抱阳观的人!”
“是知道啊,出门没看黄历,那几个亡魂又保不住了!”
跑了一段时间,他俩一同回头看,发现没有人追来的迹象,高个子鬼差停下了脚步,摆了摆手道:“就算被收了我也不跑了,转悠一宿了,我实在没力气了。”
矮个子一看,也停下了脚步。
突然,他俩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啪”的一声响。
高个子鬼差还想要在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矮个子鬼差捂住了嘴。
矮个子鬼差挤眉弄眼的指着不远处的方向。
高个子鬼差则甩开了他得手不悦道“干什么,摸了冤魂捂我嘴,减我道行是不是?”
“你听没听见什么动向?”矮个子鬼差一脸紧张的表情。
“我看你是吓傻了,那有什么动向,咱们都跑出来多远了,要不回去看看?”
“不好吧,亡魂有的是,别拼命啊。”高个子鬼差摆了摆手。说道“先离开这再说,明天那个道士可能就走了也不一定。”
矮个子鬼差点了点头,两鬼差打算找个地方躲着,等到日出时分返回幽冥界。
张乾此时已经歇够了,打算起身离开。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邪门,心道“还是我经历的太少,否则自己一个道士怎么能被鬼吓到呢?”
多亏吴道理现在死了,否则得被他笑话死。
满城城内张乾很少来,此时自己在何处他也不太清楚,只不过有些印象而已。
这里胡同极多,各种弯弯绕的地方,张乾走了片刻也不清楚自己是来到哪里了。
“还是等天亮吧。”张乾环顾四周,一片乌起码黑,天山还偶尔有乌鸦飞过,嘎嘎直叫,太渗人了。
张乾找了一个好像是有柴垛的地方走过去,打算在这里躲到天亮再说,既然那些鬼差没有抓自己,那说明至少自己还活着。
张乾这么想着脚步就快了一些。
当他来到柴垛旁,伸了一个懒腰,微风吹过,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寒凉。
张乾打了一个哆嗦,骂道老天爷欺负人。
他弯腰拔开草垛,顿时就不哆嗦了,浑身僵硬的一动不动,心脏犹如一只将死的兔子一般,偶尔蹦跶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