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
詹徽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他抬头看着朱元璋。
颤颤巍巍道：“臣，万死！”
“死还是不死，朕说了算。”
朱元璋淡淡一句话，让詹徽心里更不是个滋味。
紧接着，就听到朱元璋继续道：“适才爱卿不是想搜检出证据来吗？如今，可否证明这顾渊的清白？”
话说的如此直白。
一时间，詹徽脸色更是难堪。
“陛下。”
近六十岁的詹徽，却是一脸的羞愧难当，“是臣之过错，臣误会了顾指挥使……”
“误会？”
朱元璋那威严的脸庞上，却是含笑看向顾渊。
“顾渊，这詹徽可是联名众人检举你贪赃枉法，滥用职权，甚至对你贪赃之事言之凿凿，你，对这事可有什么想说的？”
众人只听到顾渊清咳了几声，开口道：“回禀陛下。詹大人会检举臣，臣其实早有猜测，但詹大人指责臣滥用职权，这一点，臣有话要说！”
说罢，他立刻抬头，一脸认真地对朱元璋道：“所谓‘滥用职权’，不过是臣让手下林觉新抓捕凉国公之子蓝彬之事。”
“但臣之所以要抓捕蓝彬，完全是因为蓝彬此人贪赃枉法，身为凉国公之子，竟是公然收受商人贿赂，共计五万两白银。”
“如此行径，臣既是掌管锦衣卫，自当肃清朝野奸佞，清正风气才是。”
“而且，相关的证据、赃物，臣这里已经全部记录在案，包括商人的口供……”
说到‘口供’时。
一众朝臣中，不少人脸色渐渐变了！
商人给蓝玉之子行贿，这种事情被发现，其实还好隐瞒过去，大不了将商人弄进狱中，寻个名目杀了便是。
反正只要人死了那就成了死无对证。
但要是被抓住口实……可就变了！
“五万两白银。”
朱元璋听到这个数字，眉头一扬。
他看向詹徽，神色漠然，“詹爱卿，还记得朕制定的大诰吗？”
詹徽嘴角微微颤抖。
眼神里，已是充满了恐慌。
“……大诰有明文，官员贪污之罪，该如何处置？”
“贪、贪污六十两白银以上，则处以枭首、剥皮实草……”
詹徽颤着嘴皮说完，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难道，陛下真要严惩蓝彬？
可蓝彬是蓝玉大将军之子！
一旦动了蓝彬，后续影响之大，绝对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呵。”
“贪污六十两便要剥皮实草。”
“那蓝彬贪污五万两，又待如何……”
朱元璋幽幽说道。
霎时间。
全场所有人都不禁浑身一颤，感到背后有汗毛立起！
“陛下！”
詹徽到底是老臣，硬着头皮道：“凉国公之子并非朝中官员，收了商人银两，谈不上‘受贿’。更何况，凉国公为国朝立下赫赫之功，若是因此而处死蓝彬，这岂不寒了人心……”
“朕没说蓝彬有罪。”
朱元璋忽然拍案而起，原本就不太稳当的木桌，瞬间被他这一掌拍散。
看到这一幕，顾渊有点心疼。
只听朱元璋继续道：“不过，私下收受商人如此大的一笔银两，说出去，岂不是败坏凉国公的家风？”
“顾渊所做之事，也不算错。”
处罚了蓝彬，就势必会牵扯到蓝玉。
这样下去。
说不得，就会再次兴起大狱，一如之前的几次大案。
朱元璋眼下也不想折腾，见众人没有反驳，便继续道：“朕既是万民君父，那这次，就替蓝大将军做一次君父。蓝彬的所作所为，虽称不上是有罪，但也该罚！”
“顾渊收缴的五万两白银，就当是罚没了，如此处置，尔等可还有意见？”
谁还敢有意见！
众人幽怨的看着朱元璋，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稀稀拉拉的开口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听到这帮大臣跟没吃饭似的，有气无力。
“陛下。”
这时，詹徽忽然颤颤巍巍地走到朱元璋面前，缓缓跪下，“臣詹徽，之前误信小人谗言，以至于误会了顾指挥使。此乃臣之过错……”
说话间。
詹徽抬起衣袖，沾了沾眼角，一副落泪模样。
不过顾渊可是眼尖得很，看到对方一点泪水都没有，顿时无语。
“……臣如今已是岁近甲子，去岁便已有力不从心之感，老臣愚笨，还请陛下能允许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告老还乡？
以退为进！
顾渊津津有味的看着眼前的詹徽，不禁感叹，虽然这詹大人的演技不太行。
但话术确实是一套一套的。
六十岁就要告老还乡……
这不明摆着是让老朱给他一个台阶下吗？
霎时间。
朱元璋有些错愕，但很快，便作出了一副摇头苦笑模样，搀扶起詹徽，“爱卿不必如此。大明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爱卿这吏部尚书若是只因误会而请辞，这岂不是误了天下？”
“詹爱卿……以后行事谨慎些便是了，何须请辞？”
这一来一去。
之前君臣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便是君臣相和的景象。
詹徽也顺坡下驴，急忙起身对朱元璋道：“老臣谨遵圣命。”
朱元璋闻言，顿时满意一笑。
接着，再看向顾渊。
“适才说了，你做的不错。”
老朱抬手拍了拍顾渊肩膀，“别的奖励，朕给不了你。不过，你收缴上来的那五万两银子，就当是你这次的赏赐。”
五万两！
这个数字，瞬间惊呆了所有人！
包括众臣！
但对面此刻的朱元璋，一众官员也不敢反对，只能一一臣服道：
“陛下……”
“圣明！”
顾渊对这些人的选择倒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是大明初期，文官集团们还不像后世那般一手遮天，气焰嚣张。
内阁制度都还得到朱棣时期才能出现。
当然，如今这个大明有了他顾渊，还会不会有朱棣的奉天靖难都不一定。
就在顾渊满脑子浮想联翩时，朱元璋再次开口：“顾渊，你有心救济灾民，这是好事。”
“但堂堂大明锦衣卫指挥使，就住在这么个地方，实在是有辱朝廷颜面。”
“这样吧，朕再赏你一座三进宅院，还有相应家仆、婢女……”
听到老朱这话。
顾渊连忙回过神来，赶紧道：“叩谢陛下！”
“好。”
见顾渊如此回答。
朱元璋脸上更是露出了满意神色。
不得不说，跟顾渊这么一比，眼前这些家里动辄养了三五个小妾的朝臣们，简直显得那么的面目可耻！
还好意思说顾渊贪赃枉法……
真他娘不要脸了！
众臣心里此刻不免有些后悔之前与詹徽一同联名弹劾顾渊。
毕竟经此一事后。
顾渊不仅没能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下来。
反而还带着锦衣卫更进一步，圣宠加身！
这样一来，只怕顾渊的气焰会更加嚣张！
而詹徽也在心里默默的骂开了……
刚才这一系列的事情，完完全全就是他未曾预料到的变数。
现在计划彻底被打乱。
詹徽也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渊不但将五万两银子收入囊中，更是获得了朱元璋赏赐的一套宅院……
朱元璋问道：“詹爱卿，可还有话要说？”
“陛下……”
“陛下圣明！”
可怜詹徽这一把年纪，愣是被眼下这局势憋的什么都不敢再说。
好不容易有个台阶下。
现在哪儿还敢说别的？
“好了，天色不早，朕也该回宫了。”
朱元璋看了眼天边，淡淡说道。
“臣恭送陛下！”
当然，说是恭送，但这破院子也没多大，几步路就将老朱送出门外。
望着老朱远去的背影。
还有那一众垂头丧气的朝臣们。
顾渊不由露出了笑容……
“还想弹劾老子……”
“你们，也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