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婉一怔,“姑姑?难道不是姐姐?”
“你这丫头,我大你快有二十岁,你还想与我平辈?怪不得侯夫人欣赏你,这小嘴好似摸了蜜。”
蕙鸢笑着带她进了后佛堂。
宣平侯夫人正在蒲团上打坐。
看到陆清婉进门,她便让两个婆子搀扶她起来,“这身子骨越来越不听使唤,站起来都要人搀扶。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看样子我也到了该去的那一天了。”
“您又在佛祖面前胡说,清婉刚来,再把人家吓跑了去。”蕙鸢给她端茶,还不忘调侃一句。
宣平候夫人看着陆清婉便笑,“一个敢把人踢了池子里的丫头会被吓到?你莫不是小瞧了她。”
蕙鸢笑道:“进门就被您挑着短处说,姑娘也是要体面的。”
陆清婉讨巧卖乖地道:“在宣平侯夫人面前,清婉也没得什么体面,说就说,反正我脸皮子厚。”
宣平侯的辈分高,是先帝时期的老臣子。
侯夫人如今也有六旬之上的年纪,只是保养的得体,根本瞧不出来。
“看看,这爽朗的性子才合我老婆子的心,那些整天嘤嘤计较的姑娘,我可真是一个都瞧不惯。整日为点名声地位争来斗去有什么用?找个踏踏实实的人,嫁了才是正经。”
侯夫人看向蕙鸢,“你也是当初看走了眼,怎么就瞧上了我那个执拗的儿子?守寡十几年,还得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多委屈。”
蕙鸢为她吹着茶,“和您在一起悠闲度日有什么不好?总比宅院儿里为个男人争来斗去的强。”
“听到没?你这个丫头也要洗洗眼睛,找个妥善的人家嫁了。”宣平候夫人看向陆清婉,“那个温陌寒……不是良人。”
陆清婉半晌没插上嘴。
却更没想到宣平侯夫人开口便说他不是良人?
这不过是第二次相见,而且这一次似乎还是特意单独把她找来。
可找来就为了拆散她和温陌寒?
陆清婉纵使努力压抑,脸上也露出几许不满的情绪。
“不知您为何这样评价他?因为他支持太子殿下?”
宣平侯夫人笑着让她喝口茶,“我这么说话,你会觉得有些唐突,但我也并非是为了你……这些陈年之物我也许久没见过了,今天,就由你陪我再回忆一下吧。”
第474章 旧闻
宣平侯夫人起了身,召唤着陆清婉和蕙鸢随她去书楼。
书楼古朴、典雅,宽敞明亮。
陆清婉有些讶异,因为这与陆府的书楼很是相似,为了更好的通风,书楼并非是四角,而是刻意建造成八角。
宣平候夫人看她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此处和你们陆府的书楼相同?”
陆清婉认真道:“的确是一模一样,这还真是难得的缘分。”
“这不是缘分,是你外祖父吴有道建造之后,我瞧着不错,重新装点了侯府的书楼,所以才一模一样。”
宣平侯夫人提到那个多年无人再提的名字,指着远处摆放的画卷道:“当年他和老侯爷关系极好,这书楼建成之后,他还特意送了一幅画,你母亲也画了一幅,至今还摆在那里。”
陆清婉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绝对没有想到,外祖父和母亲居然与宣平侯夫妇如此亲近?
提起裙子,她立即跑到那边去看。
母亲的笔法虽然比外祖父相差太远,可那俊秀婉约的线条和大胆的色彩运用,让陆清婉不由得眼睛湿润起来。
“我也是许久没有见到母亲的东西,一时没能忍住,让您二位见笑了。”
陆清婉扭过身把眼睛擦干,挤出的笑有几分怅然追忆,目光实在不舍离开那画作上的青绿色彩。
“从你母亲过世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进过这一间书楼。若非偶然遇见了你,我都快把十几年前的人和事忘了干净。”
宣平侯夫人仰头看着一幅幅画作,眼神中满是美好与怀念。
“所以,您知道我母亲到底是为何而死吗?”
陆清婉知道这么直接相问有些唐突。
可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与母亲有故交之人,她绝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哪怕会被斥责冒失了。
宣平候夫人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只静静地看着陆清婉。
陆清婉沉不住气,便把心中的怀疑都说了,“……表面上是我的继母害死了她,可继母过世之前告诉我,在那之前已经有人开始暗中给我母亲下药。”
“年头过去已久,生生死死早已物是人非,我一直想追查下去,却根本没有头绪。”
蕙鸢看向了宣平侯夫人。
侯夫人点了下头,蕙鸢转身离开,只留侯夫人与陆清婉二人在书楼中。
“那我问你,若是你知道了何人要害死你母亲,你会怎么做?”宣平侯夫人道。
陆清婉思忖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宣平侯夫人摇了摇头,“但你也要知道,有些仇怨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隐藏其中的秘密一旦揭开,可能连你都有生命的危险。”
“侯夫人想必也听说了我到凤都城之后的事情,几次生生死死都是温陌寒救我于水火,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想活得个明明白白。”
陆清婉再一次提到了温陌寒。
宣平侯夫人没有继续说话。
而是在书楼中静静地看着一幅幅陈年旧作。
陆清婉也没有催促,就在一般慢慢地陪着。
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宣平候夫人看累了,便坐在一旁地塌上,“虽然只有老婆子一个人在凤都城,但宣平侯府家大业大,还有四儿两女、十七八个子子孙孙,我不可能为了你一时兴起的追问,就给孙辈结了仇恨。”
侯夫人看向了陆清婉,“我只能告诉你,你母亲的死就是她知道了我不敢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与你心仪的温陌寒有关。”
“是继续纠缠你母亲的死,还是把这秘密埋在心底,与你的如意郎君双宿双飞,就看你自己的了。”
第475章 彷徨
离开宣平侯府之后,陆清婉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绿苗有些担心,可每一次絮絮叨叨地想挑起话题,陆清婉都心不在焉,根本不理。
感觉到大姑娘实在过度反常。
绿苗则去找了方青阳,“……这个状态从未有过,不如方哥儿你去问一问?”
她只是个奴婢,有些事大姑娘不方便说。
更何况,真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她也拿不出什么主意。
方青阳点了下头,让牧尘去把永夜引开。
二人最近一直连续和永夜切磋,这个时候把他引走,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嫌疑。
方青阳进了屋中,绿苗则在门口守着。
陆清婉察觉到脚步声有些过轻,抬了抬眼皮,见是方青阳,便明白他来是干什么。
“的确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情,让我一时不知道方向。好似之前做的这些都是废物一样。”
陆清婉露出一丝苦笑,“我知道自己不该被一个只见过两面的老妇人影响心智,区区几句话而已,我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这话也是在扪心自问。
方青阳坐在一旁道:“与温陌寒有关?”
陆清婉点了点头,“可能还牵扯到我母亲的死因。所以我一时迷茫彷徨了。”
方青阳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就像贴心的哥哥一样。
这话她不会对绿苗说,因为绿苗无法自保,更不能懂她对母亲死因的执着。
方青阳却能懂,毕竟他经历的挫折苦难更多。
“你母亲过世至今已经有十三年。”方青阳道:“温陌寒今年多大?”
陆清婉没想到他突然问起年龄,“二十四?二十五?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他十二岁的时候杀了你母亲么?”方青阳问。
陆清婉嗔怪地瞪他一眼,“你明知道不是,又胡来。”
“既然不是他杀的,你还有什么可纠结彷徨?”
方青阳直入主题,“他愿意保护你,你又愿意嫁给他,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何必偏偏要把它搞复杂?你们女人就是这样矫情。”
“……”陆清婉突然没话说。
虽然是这个道理,可心中总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儿。“你想一想,宣平侯夫人跟我说,她要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不能把实情告诉我,否则会给家里招杀身之祸。而我母亲的死因,就是因为知道了温陌寒身上的秘密。”
“什么秘密能够让人连命都丢了?又有什么秘密,能让宣平侯夫人都不敢开口?”
方青阳沉默了下,“如果你心里和我想的答案一样,他在江湖上留有其他身份的癖好,也就全部说得通了。”
陆清婉心底一震,与方青阳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猜测。
“万一我们猜错了呢?”她问。
“错了你就不嫁他了吗?”方青阳反问。
陆清婉又被他的质问压憋了气势,仔细想了下才道:“我只想把整件事情搞清楚,然后再做决定。”
方青阳朝天空吹了一声口哨,该说也说了,只能大步流星离去。
陆清婉无奈一叹,又陷入了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