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传承至今,始于太祖高皇帝,距今已有二百余载,相较于明初所定国制,实则到崇祯朝时期的大明,已经有较大的变动。
对于崇祯皇帝而言,他一直都想明确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法律体系,实现真正的依法治国,将治国的一切要素,涉及到政治、军事、经济、文化、阶层等领域,都能囊括到根本大法里面。
即大明宪法!
唯有奠定大明的根本大法,才能逐步的完善大明律,如此一来的话,诸如各种形式的权力之争,才能限制到合理的范畴内。
西苑,钓鱼台。
“看看时下的朝野间,是呈现怎样的混乱啊。”
崇祯皇帝负手前行,神情有些感慨,对随驾的张同敞,开口道:“明明一些好的决断或国策,是有利于大明社稷的,是能见到好处的,然而在很多形势下,却遭受到各种的非议和阻挠。
对于这些非议和阻挠,朕清楚是怎么回事,无非是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不想因为这些变动,而叫他们受到损失。
卿家觉得大明究竟是一成不变好呢?还是顺势而变好呢?这里就咱们君臣二人,卿家可不比顾忌太多。”
张同敞,张居正的曾孙,其曾祖父在万历朝时期,乃是坚定的改革派,是一条鞭法的发起者,为那一时期下的大明,怎样解决弊政,扫清隐患,铲除毒瘤,做着他认为有意义的事情。
新政,不管是在任何时期,都会遭受守旧派的反对,倘若当朝天子也不认可,那新政之路注定无比艰难。
张同敞有些犹豫,微微抬头,看了眼崇祯皇帝的背影,纵使心底有很多想说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怎样讲。
到底还是有顾忌啊。
见张同敞久久不言,前行的崇祯皇帝,心里生出感慨,对张同敞的表现,崇祯皇帝是能理解的。
抛开皇权和臣权之争不谈,张居正的改革,对于大明社稷而言,是有好处的,是帮着大明续命的。
可是很多事情,并不能从单一的角度和层面去看待,毕竟所处的人世间,本就是一个复杂的存在。
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孰对孰错,崇祯皇帝不想过多评价,毕竟事情已经发生,再去多说什么,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崇祯皇帝是一个现实的人,是一个向前看的人,一味地沉迷于过往,就算有再多的本事,也注定是徒劳无功。
“要变。”
张同敞眼神坚定起来,抬手向崇祯皇帝作揖行礼,“从陛下御极之初,国朝就遭遇诸多变故,辽东的建虏叛乱,山陕的流贼叛乱,西南的土司叛乱,各地的灾情,吏治腐败,赋税顽疾……
就臣所知晓的这些,无不是摧残着大明的统治根基。
特别是崇祯二年,出现的那场建虏侵袭,对于国朝的损失和破坏,是极大的。
如果不是陛下乾纲独断,御驾亲征镇压建虏侵袭,只怕大明的社稷,将会遭受到严重的冲击和动摇。”
不愧是张居正的曾孙啊。
不从眼前的思想混乱讲起,反追朔到御极之初,更点明崇祯二年的那场侵袭,这也表明现在的种种,都是有迹可循的。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看着张同敞,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果张同敞没有这些见解,那崇祯皇帝就不会将一些重担,交付到他的肩膀上,让他帮着自己开一个头。
一个重塑大明根本大法的头!
“卿家说的没错。”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走上前,拉起作揖的张同敞,正色道:“大明的确要变,而且要彻头彻尾的变,不过话又说过来,很多事情纵使想要去变,却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就像‘张文忠’那般,想为大明社稷做些事情,期间却遭受到各种非议和反对。
朕现在是深有体会啊,一个祖制宗法,能让多少有利于社稷的国策,面对各种不公平的待遇。”
张同敞眉头微皱。
其曾祖父在世时,所做的很多事情,可谓触碰到很多利益,甚至包括天子的威仪,这也使得其曾祖父故去后,朝中的舆情迅速转向,继而出现那样的事情。
张家,从此一蹶不振,直到天启二年,才真正的翻桉。
“朕一直都在想,一部皇明祖训,一部大诰,不该是单一的存在。”崇祯皇帝撩了撩袍袖,继续说道。
“大明之所以有现在的问题,很多时候就是对于‘法’的定义,其实是相对比较模湖的,是谁觉得有利,就能断章取义的摘录,继而成为攻击的武器。
这不好。
很不好。
倘若是这样的话,那大明就算能够中兴,可根本性的问题,如果不能改变,那依旧是带着隐患的。”
“陛下的意思……”
张同敞心里一紧,看向崇祯皇帝说道。
“朕要以皇明祖训为根本,明确一部大明的根本大法!”
崇祯皇帝神情严肃,掷地有声的说道:“在今后的大明,所明确的律法体系,都将围绕着这部根本大法。
祖制也好,宗法也罢,不该是单独约束某些群体,而应该是约束所有群体,这才是真正的根本大法。
包括朕这位大明皇帝,也该囊括其中。
这部根本大法,应该重新定义序言、总纲、权利与义务、国制,根本大法具有最高法律效力,是制定其他法律的依据,一切法律、法规都不得同宪法相抵触。”
“!
!”
张同敞脸色大变,心里生出惊意,倘若真是这般的话,那在国朝引起的震动和影响,将远超所有事态啊。
天子讲的这些,分明是想将皇明祖训、大诰糅杂起来,一旦这部根本大法,真的明确下来,那产生的影响是极大的。
“卿家,朕知道这件事情很难办。”
见张同敞这般,崇祯皇帝继续说道:“可纵使是在难办,这件事情也必须要办法,否则大明的变,就是一种畸形的变,就是一种随时能被推翻的变,那对于大明而言,对于社稷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当然想要促成此事,也绝非朝夕间能办成的,朕希望卿家能先在内务府,将朕的这些想法和观点,都能传播出去,叫更多的人认可此事。
做任何事情,都要秉承一个准则,把朋友处的多多的,把敌人处的少少的,唯有将这一观念,得到更多人的认可,那么在难办的事情,也是能很好地办成的。
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形成相同的共识,就能够促成的,卿家能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
张同敞收敛心神,作揖行礼道:“请陛下放心,臣知道该怎样做了,在没有定数之前,臣不会冒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