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情出现的时期,时间是难熬的,但也是飞快的,至少北直隶境内,那些受旱灾侵袭,所波及的府县,是这般的。
“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灾情下的人祸啊。”
骑马而定的卢象升,神情间尽显疲态,轻叹道:“来到这广平府治下,与那毗邻的真定府相比,那便是天和地的差别。
这帮地方上的庸官和恶绅,真真是可恶至极,时下正值旱灾严峻之际,一个个不说为朝廷分忧,但至少别做的太过分!”
说着,说着,卢象升沉默了。
尽管心里很是愤慨,对那帮地方官,包括治下的士绅、大小地主等群体,所作所为,生出深深的厌恶。
然在这大灾之下,什么魑魅魍魉之举,不会冒出来啊。
恐大名府、广平府等地,多少无辜的百姓,将会在这场旱灾下,被兼并赖以生存的土地,妻离子散,卖身为奴啊!
‘难怪陛下,不顾朝中群臣反对,亦要罢黜直隶巡抚、保定巡抚等职,特设这直隶巡抚啊。’
卢象升双眼微眯,看着眼前荒凉的田野,暗暗思量道:“这些年来,国朝为了平叛建虏事,加之山陕流贼横行,可是掏空了国库。
然平叛大计,迟迟不见成效,甚至以下克上的建虏,都曾打进大明关内,造成恶劣的影响。
北直隶乃天子御下所在,都是眼前这种情况,那大明其他地方呢?’
卢象升不敢细想下去,他害怕他所认为的那个大明,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直隶巡抚这个位置,不是那般好做的啊。
眼前的白莲余孽和多府旱灾。
现存的吏治腐败、官绅勾结、民怨四起、赋税崩坏、府库空虚、武备松弛等等。
即便凭借镇压白莲余孽事,真把直隶巡抚的位置,给坐稳当了,可之后面临的问题,没一个是简单的啊。
“巡抚,末将此前打探灾情时,听闻顺德、广平等地,所设有皇庄之地,都在积极开设粥场。”
柳元昌虎目微张,对卢象升说道:“这一路从保定行军至此,所遇虽有灾民,但规模都不是很大。
恰逢这威县境内,便有一座皇庄,且距我部相隔不远,若传言是真的,那巡抚此次行赈灾事,是否能借助皇庄展开?”
卢象升的眉头紧皱起来,对所设皇庄下的掌庄太监,其心里是比较厌恶的,此前这帮掌庄太监,仗势欺人、欺压百姓,卢象升都是知道的。
只是卢象升出任蓟辽总督期间,崇祯皇帝已将那批贪婪的掌庄太监,内廷名下的家贼硕鼠,悉数都给铲除掉了。
当前这批走马上任许久的掌庄太监,有那样的前车之鉴,加之内厂的掌控下,西厂的监察下,没人敢再行暴虐之事。
可惜卢象升并不知晓这些。
蓟辽总督在任期间,卢象升忙着整顿边镇,梳理蓟密永三协军务,可谓是忙到极致,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和自己职权无关的事情。
“此事还是等等再说吧。”
卢象升想了想,开口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赶赴永平府城,即便想要全面赈灾,也要掌控该地再说。
这永平府治下各县,受灾的情况不一,且毗邻的顺德府,听说灾情也比较严峻。
太多需要了解的情况,本抚都没有了解到,再加上白莲一事,稍稍处置不慎的话,就会滋生民乱。”
说着,卢象升活动着发酸的臂膀,尽管他心里清楚,其麾下所领这部天雄军,已连着行军数日,麾下儿郎都比较疲惫。
可救灾救急啊,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这叫卢象升所率天雄军,都变得警觉起来,但很快又都放松下来。
却见一队着亲军服的锦衣卫,簇拥着几名内廷宦官,在后阵天雄军健儿的引领下,朝卢象升所在驰来。
“卢巡抚!”
风尘仆仆赶来的西厂太监郑忠,在瞧见卢象升后,眼前一亮,纵马行至卢象升跟前,开口道:“咱家可算寻得您了。”
“郑公公?”
看清来人的卢象升,眉宇间生出疑惑,说道。
“卢巡抚还记得咱家。”郑忠笑道:“赘言就不说了,咱家奉皇爷旨意,向卢巡抚传密旨。”
说罢便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密旨,而卢象升见状,忙翻身下马,这叫随行的一众将校,都慌忙起来。
只是眼下灾情严峻,一应礼仪规矩,全都免掉了,此乃崇祯皇帝亲言。
“北直隶赈灾行署?”
在郑忠他们的注视下,卢象升看完所接密旨后,皱眉囔囔道:“陛下此举英明啊,将赈灾事,从朝廷和地方,都剥离开来,那贪墨赈灾粮饷事,就能得到遏制了。”
回想起从保定府一路南下,特别是赶到这广平府后,卢象升对一些地方官,那心里生出极深的厌恶。
“卢巡抚,皇爷说了,直隶赈灾事,全系卿家一人之身。”见卢象升看完密奏,郑忠上前说道。
“涉及赈灾行署,所募吏员事,卿家当重视起来,要通过赈灾事,多为国朝磨砺出一批干才。
要笼络好他们,这些磨砺出的干才,日后便是卿家治理地方的倚仗,更是为国朝分忧的所在。
涉及治理赈灾所需粮饷,朕已派军机处、锦衣卫、西厂押运,不日就将运抵灾区。
朕深知卿家不易,望卿家赈灾期间,能多多保重身体,替朕分忧啊。”
听闻郑忠所传天子口谕,卢象升神情有些动容,向着京城方向,作揖行礼道:“请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为社稷分忧!”
原本在卢象升的心里,对此次直隶赈灾事,多少是有些没底的,毕竟赈灾的大头,就是粮饷。
但在崇祯皇帝的安排下,又是设北直隶赈灾行署,又是着募集地方生员,又是调拨赈灾粮饷。
这叫卢象升的心,也跟着稳住了。
只要有了这赈灾粮饷,那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彼时的卢象升,可谓是斗志高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