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厚土。”
灯火摇曳中,一人背对大门,手中捧着一把短刀。
“大宁征远将军常远,誓杀奸贼钟协,上安朝廷社稷,下谢黎民百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言罢,他霍然起身,荡起的风吹灭了烛火。
夜色中,他眼神坚毅,似有万丈光芒。
走出门去,早已等候多时的副将递来缰绳,铿锵道:“将军,此入京之行多危,军中同袍送来此物,请将军收下。”
常远看着副将递来的那本花名册,手掌微微颤抖,“胡闹!”
常远怕了,他怕重复宁国那段最为黑暗的历史。
相传大宁先帝曾是前朝边关将领,驻守北方十余载,期间边关百姓安居乐业。
前朝历73年,皇帝早崩,少帝继位,宦官乱政,国内内乱,南姜国北上偷袭,烧杀抢掠无恶不做其极,一月内死伤百姓数十万,衮衮诸公只图自保,意欲割地求和。
先帝大怒,下令分发花名册,愿一同南下杀贼者按下指印。
三日后,三十万步卒、十万铁骑同时南下,杀贼十七万,使姜国二十年内不敢来犯。
但漠北匈奴落井下石,趁边关空虚,占领边关十余年,期间不断南下骚扰,先帝迫不得已与其和亲,换来了屈辱的五年安宁。
第一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长江黄河流域水位降至历史最低,饥荒又引发瘟疫,患病者14日内若无有效药物治疗必死无疑,百姓食无可食,只能互相交换对方的孩子吃……
年末的暴雪更是让宁国雪上加霜,先帝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当着全天下的面。
下罪己诏。
‘穷兵黩武,罪责在朕……’
‘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
之后,先帝扫清乱党,勤政爱民,减少赋税,恢复民生,三年后才有了中兴之象。
而这些,在史学家的笔下却仅有短短的几句话。
“岁末大旱,饥、疫,人相食,御下罪己,更政。”
…
常远被副将唤过神来,后背已是一片冷汗,他语气更加坚定的说道:“不可!”
“将军!”副将悲愤万分道:“我等守的是大宁国土,若国祚更名,吾等守在这苦寒之地还有何意义?!”
常远毫不犹豫的说道:“将士们守的不是大宁国土,是中原百姓,是你们身后的家乡,父母,兄弟!”
“若不坚守北方,漠北之祸就会蔓延至内地,宁国再怎么内乱,关起门来也是一家人吵闹,若是漠北匈奴于百年前一般趁火打劫,宁国危矣。”
“这……”
“此事莫要再提,哪怕是我死在了京城之中,汝等四十万大军,不可有一兵一卒离开此地。”
“是……”
……
“庆稚,他怎么也回来了?”打铁匠看着身前一名骑着白马的小将,眼神微眯道。
孔禾疑惑道:“那个穿白袍骑白马的就是庆稚?如此招摇?”
“是,漠北的你,南姜的钟协,西狄的庆稚,钟协想干什么。”打铁匠语气不善道。
西狄的庆稚?孔禾看向前方那道白色的背影,心底突然回荡起父亲的一句话。
‘千军万马避白袍。’
是他?
庆稚似是心有灵犀般的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孔禾,二人眼神对视,片刻后又都同时移开。
平静。这是庆稚留给孔禾的第一印象。
按理说庆稚应该也是刚刚入京,也应与他同时知道赵翎被杀的消息,庆稚表现的却如此平静。
孔禾压下心底的不解,同时心里有些小疑惑,不知道庆稚如何看自己。
“将军,那位便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孔禾?”庆稚身边的副将凑近问道。
庆稚点点头,“是。”
“将军可看出了什么?”
庆稚不语,副将却已习以为常,刚准备走开就听他说道:
“看不出来。”
副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世界上还有庆稚看不透的人?带着疑惑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少年将军,此时他正与身边那名被钟协称呼为皇甫统领的人交谈。
进入京城内,打铁匠看着街道旁边那些看向他们的百姓,眼底流露出了些许缅怀。
此时,白炔驾马与孔禾并排,笑道:“孔小将军,久仰大名啊。”
孔禾问道:“白将军有事?”
“自是有事,与孔小将军透露一下小婿召各位入京的目的。”
打铁匠此时也朝白炔看去。
“天下大同。”
这次回应白炔的是打铁匠,他冷声说道:“钟协在南姜吃了什么致幻的蘑菇吗?顺便给你孝敬了点?”
白炔不以为然的笑道:“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他又怎敢指使我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呢?”
打铁匠同样不以为然的冷笑道:“坐在龙椅上的是不是赵翎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是个姓赵的活人而非傀儡就好。”
白炔点点头,“我知道,你和灵帝的约定嘛,路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届时你们一定会震惊于我们的实力,保不准还会第一个投奔我们呢,呵,都是说不准的不是吗?”
孔禾与打铁匠被安排到了一处风景宜人的别院,距离皇宫正门不过一里距离,宴会在酉时准时开宴。
“皇甫云,前夜不昼统领,灵帝挚交。”
站在皇甫云后面欲言又止的孔禾闻言恍然大悟,继而恭敬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白炔在前辈面前不敢放肆。”
皇甫云自嘲一笑,“什么前辈,就是打铁的。”
孔禾直接席地而坐,问道:“前辈,宴会上该如何做?若是让禾上阵杀敌,自是没有半句闲话,可这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超纲了啊。孔禾心中叫苦道。
“与你说句实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做。”
孔禾疑惑道:“前辈当年身处高层,身边不都是这种事情吗?怎会不知道如何做?”
皇甫云不屑的嗤了一声,“当年老子是出了名的臭脾气,谁敢在我面前捅咕这些花花肠子,晚上就等着被爬窗户吧。”
孔禾:“……”
牛批,也是个人狠话不多,遇事先干架的狠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