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二更天,一行人才浩浩汤汤的回到了府里。
五经本就因为两人迟迟未回而担惊受怕着,现下看见楚溪脸色低沉的抱着睡着的楚若踏进芳菲苑的大门,当即吓的就差在心里祈求佛祖保佑了。
四书这个呆瓜,此刻自动屏蔽了五经疯狂传来的探究目光,只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楚溪的身后。
她也不知道,上车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姐怎么突然就说睡就睡着了。
“先把她安置好再说。”扔下一句话,楚溪抱着楚若就进了屋。五经帮忙安置好楚若后,立马又跟着楚溪出来,跟四书二人齐齐跪在楚溪的面前。
楚溪的脸上依旧神色淡淡,看不出别的,但就算是平常反应稍迟钝的四书也明白,什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小姐今晚是怎么出去的?”楚溪弄好一切,转身在外屋的桌旁坐下,一手轻轻拨弄着玉佩,并未抬头,却依旧令人头皮发麻。
虽然这事可大可小,可他并不想妹妹因为他一时的心软而以为这种事是小打小闹的。因此,他必须严肃处理。
五经立马看向四书,四书一时十分踌躇,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你们都是我挑给若若的人,若是对我还有所隐瞒....”
一道略为犀利的目光投射在四书身上,四书随即一抖,再不敢隐瞒,只得老实回答道:“是钻的狗洞。”
“哪儿的狗洞?”楚溪又问。
“应该是后廊往西,不知道那面墙的墙根,天太黑了,奴婢没看清。”四书脖子一缩,小声回答。
“今日之事,我暂且先放过你们一回,往后给我牢牢看紧小姐,别再做出这种出格的事了,你们钻狗洞事小,但倘若有贼人也发现了那狗洞钻进府来怎么办?”
屋中气息沉静,一时无人言语,侧耳细听甚至能听到里屋楚若熟睡的细小鼾声。
楚溪的眼眸掠过两人,知道已经威慑敲打过了,也就不再过多责难。
“行了,都起来吧,明日你们就派人去把那狗洞补好,顺带去通知陈伯,让他检查检查府里有没有多出些可疑之人。”
四书五经齐声回答知道了。
见二人的模样,显然也是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楚溪便也不再多言,当下甩袖出了芳菲苑。
楚国公府是贵戚权门之家,虽然如今富贵荣华,但一路走来也属实不易。楚氏一族原是百年大族,百年的传承让他们在整个朝歌国都负有盛名,可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样的一棵百年大树实则早已外强中干。
直到传到他们父亲楚济泽这一代,才逐渐又慢慢恢复了起来。楚济泽年少参军,年纪轻轻便已经战功显赫。深得当朝皇帝季玄竹的器用。他效忠朝廷已有二十余载,从一个小兵一路用血肉升至骠骑大将军。外人只看得到如今楚国公府表面的滔天财权,而中间吃的苦,外人是看不到的。
楚溪深深的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如今圣上突发疾病,朝廷局势也尚不明朗,今日之事虽小,但若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再小的事也是事。为此,他这回才会如此严肃的对待。
直到确认楚溪离开,四书五经才敢站起身来,两人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
“太可怕了,还以为世子殿下会罚我月俸呢,呜呜呜呜。”四书一头扑到五经怀里,使劲的求着安慰。
五经也十分后怕,但比起罚月俸,她更害怕的是离开小姐。
“世子心善,这回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对。”
两人站那儿检讨着,没注意到里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紫玉流苏床边的月白色纱帐拉开,一颗毛茸茸的头颅探了出来,望见抱在一起的两人,楚若不由得嘴角一抽。
“喂喂,别抱啦!”楚若伸手企图引起注意。
四书从五经怀里钻出来,扭头望向楚溪的方向,十分疑惑:“咦,小姐你又醒了?”
楚若恨铁不成钢,草草的穿好鞋下了床:“你都跟我这么久了,就没沾点聪明气吗?我哪是睡着啊,我是在装睡。”
“那小姐你为什么装睡啊?”四书还是不解。
“我要不装睡,现在就已经在抄书了。”楚若拉过四书左看右看,摊出一只手:“我的糕点呢?”
“被我放到小厨房里了,小姐现在要吃的话我去拿!”四书哒哒哒的就冲向小厨房。
五经从衣柜里拿了见白貂毛的薄披风给楚若披上,楚若摆摆手,说自己没这么娇贵,反而喊她搬张小桌子到小院子里。
“这样合适吗,被世子发现了会不会又要挨骂。”五经不敢贸然行动。
“哎呀,我们只是在自己院子里喝喝茶吃吃点心,这能犯什么错去。”楚若摆摆手。
五经想了想,觉得也对。
不多时,院子里就支起了一张乌木小案,三人各搬了张小矮椅,坐在院里边吃着糕点边赏月。
今天的月亮大的出奇,一轮满月已经逐渐西移,边上只有依稀的几颗星子。芳菲苑里栽满了桃花树,此刻六月,早过了花开时节,桃树落花后,光秃秃的枝桠依稀长出几片嫩叶,在月下将影子堪堪投到地上,也颇有一番雅致。
从百味居买来的的樱桃酥被四书摆在好看的小盏子里,五经还煞有其事的拿来了年前从梅园花瓣上取下的积雪水,煮开泡了一壶清淡幽香的茉莉花茶。
煮雪烹茶,醉饮清风闲揽月,好不惬意。
两碗茶下肚,众人皆没了睡意。
楚若轻咬一口酥脆的果子,酸甜绵密的口感自口腔席卷而来,她忍不住满足的感叹:“真的太好吃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不无惋惜:“可惜子昱哥哥跟阿礼没吃到。”
提到这两个人,四书就十分气愤:“小姐,快别提了。不是我说,他们俩也太不仗义了。你被谢家小姐拦在那儿吵架的时候,他们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一旁的五经因为突然登场了一个陌生人物而十分好奇:“什么子昱哥哥?你们出去了一趟怎么感觉发生了好多事。”
四书把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五经。
五经听的直咂舌,也就不奇怪世子会生气了,原来是小姐又差点跟那谢家的打起来。
又想到那位神秘的白公子,五经倒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说不定是白公子见人太多,怕被外人瞎传,说我家小姐私会外男,所以为了小姐的闺誉,这才溜走的呢。”
楚若微微低头,望着茶杯里倒映的一轮月亮,略显沮丧:“谁知道呢,我本还觉得与他挺投缘呢。”
四书一听就忙不迭摇头:“不能投不能投,我都仔细想过了,满京都都没找出哪家姓白的高门望族,我觉得这个白公子一看就是个外乡人。又不知根知底的,不靠谱!小姐你可不能喜欢他!”
直白的话说的楚若小脸一红,立马放下茶杯作势就要敲四书脑袋:“你这个口无遮拦的臭丫头!我只说投缘,谁说喜欢他了!!”
四书捂着脑袋哎哟哎哟的连连讨饶,两人好一通打闹完才算作罢。五经也怕四书这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日后再惹出什么麻烦,所以这回坚定的站在了自家小姐一边,语重心长的告诫四书:“你也是该改改你这莽撞的性子了。”
四书十分不服气:“我这不就是在你们面前才这样嘛。”转头又不死心的朝着楚若继续询问:“那小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喜欢的人吗?楚若心下茫然,她小时候体弱多病,药罐子一样的长大,长到八岁后就被爹爹带着跟一帮士兵一起练武,虽说因此也算是从小就接触了很多异性,所以其实面对男子,她都没有别的大家闺秀那种羞涩与堂皇,都是大大方方的。可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她也不甚了解,但她知道如果喜欢上一个人,心跳是不会骗人的。可惜到现在为此,也没遇上一个能让她心跳加速的男子。
思及此,楚若如实回答,“现在还没有。”
五经轻轻抿了一口茶,好奇的问:“那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楚若学机灵了,怎么这两个丫头光顾着打探她呢,便反问道:“你们呢,你们怎么不说说喜欢什么样的人。”
五经还没回答,就被四书抢过了话头:“这个我知道!五经姐姐喜欢她家表哥那样的人!”
闻言,五经腾的一下站起,脸霎时变红,也不见了往日的沉着,举起手就朝着四书扑去,连连羞骂着:“刚还叫你改了莽撞的性子,现在又开始乱说话,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个人猫捉耗子般,又是在院子里追了好几圈,逗得一旁隔岸观火的楚若笑个不停。
三人闹到很晚,茶过三巡,街边打更的已经开始扯着嗓子喊着三更天了,她们这才起身潦草的收拾一番后散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