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大排档里人陆续多了起来,也逐渐热闹起来四周的黑色工业扇也打开了,卖唱的男人拿着吉他边唱边走,周边的大楼的霓虹和路灯把大排档照亮。
许惟提着一个袋子,迈着大步朝大排档走来,很快找到了角落里坐着的喻思缘。
喻思缘注意到了他提着的药店袋子,抬头问他:“你不舒服吗?”
许惟没有说话,将袋子里的碘伏和棉签拿出,然后在喻思缘面前蹲了下来。
“脱鞋。”他说。
喻思缘有些愣住了,她低头看着蹲在她面前的许惟。
这时,许惟也抬头看她,他没有戴眼镜,瞳孔偏浅,被灯光照的发亮,清澈的像傍晚蘸着夕阳的湖水。看着喻思缘的耳朵慢慢变得通红,许惟低头憋着笑意,将喻思缘的脚慢慢抬起,脱掉了她的鞋,用棉签沾了碘伏轻轻擦脚后跟的破皮处。
轻微的痛感才让喻思缘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许惟,她艰难的憋出一句:“谢……谢谢。”
许惟没接话,给她消毒完创口刚想起身,就听见喻思缘的肚子“咕噜……”
他站了起来,抬手遮住嘴角的笑意。
“吃吧。”许惟递给喻思缘一串肉串。
后来许惟又加了菜,小桌上已经没有位置再放东西了,只能往上面叠。
“也不用点这么多吧……”喻思缘边吃边支支吾吾的说。
“吃不完就喊何忻尧过来。”许惟说着便拿起桌上的牛肉串吃了起来。
喻思缘没再说话,只是埋头一顿吃,最终这一桌子堆起来的烧烤还是没等到何忻尧来就已经被吃完了,两人也慢慢悠悠散着步回了家。
五一小长假很快过去,夏天的脚步也已经迈到了南方城市,海宜的五月底已经热的不像话,柏油马路的热气在蒸腾着,路面也被晒的闪闪发亮。
近几个月结婚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为了赶上520和七夕的趟儿。许惟好几个同事都请了婚假,所以他的手术被排的特别满,喻思缘近期也鲜少坐他的顺风车回家。
刚好这两天喻思缘完成了项目,跟严昭麟好说歹说终于放了双休。
但是,早上九点她就被一个电话吵醒。
喻思缘迷迷糊糊摸过枕头旁的手机,闭着眼睛按了好半天才按到接听键,“喂……”
“喻思缘,你在家吗?”
“你谁啊……”还闭着眼睛的喻思缘并没有清醒。
“许惟。”电话那头的人道。
听到这个名字,喻思缘才缓缓睁开眼,拿起手机瞄了一眼。
没错,是许惟。
“嗯……我在家。”喻思缘转了个身子,又把眼睛闭上了。
“能帮我把我家客厅茶几上的电脑送来医院吗?”许惟的声音有些着急。
喻思缘从床上坐了起来,“好……”
“海大附院,三楼骨伤科,问护士我的办公室,如果找不到就打电话给我。”
“好……”喻思缘走到洗手间。
“谢谢。”许惟道,“门锁密码我发到你微信上了。”
挂了电话,喻思缘就开始洗漱。
正是上班高峰期,喻思缘就不打算乘电梯了,直接走楼梯上了23层。看了看微信上许惟发的门锁密码,喻思缘打开了2301的房门。
灰白加深蓝的整体色调,很符合许惟的医生人设。家里收拾的很整齐,笔记本电脑也正如许惟所说的,安静地躺在茶几上。
喻思缘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装在了沙发上的电脑包里,然后离开了许惟家。
到了海大附院的住院楼,喻思缘询问了护士许惟的办公室,刚想穿过走廊,却见一个粗壮的男人对着一个护士大喊,“我妈的主治医生呢!喊他给我出来!凭什么不给我妈做手术!”
护士停下脚步,似乎有些被吓到了,小声说:“患者家属,这里是医院,麻烦不要大喊大叫。”
兴许是见那护士年轻,那男人便对着护士破口大骂:“喊你们领导出来,一个个的干什么吃的。”
喻思缘停住了脚步。
很快有一位年长的护士挡在前面,“我是护士长,有什么事情,请跟我说。”
护士长声音低沉,犀利的眼光透过眼镜定格在那男人身上。
“一开始明明说我妈能手术的!凭什么现在不让做了!”男人依旧大喊大叫。
护士长颔首,“你是几床的家属?”
“我陈应梅的儿子!”男人大声道。
还没等护士长说话,男人身后便走过来一个戴眼镜的医生,他边走边温和地说:“26床陈应梅对吧,您母亲83岁高龄,并不适合做这场手术。”
工作状态下的许惟比平时要严肃很多。
“不做手术不就是等死吗?你们这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男人和许惟身高差不多,几乎与许惟平视。
许惟将双手插入白大褂的口袋,认真的对他说:“何医生应该认真的和你们解释过了,要接受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小。”
男人皱紧眉头,“什么庸医,我他妈给你钱让你做手术,不是来这里听你瞎扯的!”
说罢,男人抄起身旁推车上的玻璃药瓶,往许惟的方向砸去,但只是砸在了墙上。
突然,喻思缘的耳下一凉,然后一块碎玻璃落在了她脚下。
男人见没砸中许惟,又发疯似地上前想拽许惟的领子,却没想到身后的安保按住了他的手臂。
“放开老子,凭什么抓着我!”男人被按住了还在不停挣扎。
许惟没说话,垂眼看了一下身旁愣住的喻思缘,捏着着她的衣袖,往他的办公室带。
关上门,许惟翻找出了医药箱。
喻思缘正疑惑,他为什么拿医药箱过来。
紧接着,许惟接过喻思缘拿来的电脑,道了声:“谢谢,麻烦你了。”
许惟把隔壁同事的椅子推了过来,“坐下。”
“为啥?”喻思缘疑惑。
“你脖子给划了道口子,在流血。”许惟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和喻思缘对视。
喻思缘摸了摸脖子左边,又摸了摸右边,摸到了一处湿润,她想到刚刚飞过来的碎玻璃。
这都能中奖。
她坐了下来,看见许惟拿出了棉棒和碘伏,“我自己来吧?”
“你看不见。”被一口回绝。
随后,许惟俯下身给喻思缘消毒创口,“还好打碎的是生理盐水。”
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办公室,洒在喻思缘带着黑眼圈的脸上。
“没睡好?”许惟边收拾边问。
“……”喻思缘无语,“不知道是谁喊我送电脑的。”
“抱歉。”许惟扶了扶眼镜,阳光也爬上了他的白大褂。
他发型整齐利落,镜片被照的发亮,穿着白大褂,身材却显得更加修长。
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许医生,这是女朋友?”开口的是一位较年长的男医生。
“我邻居。”许惟解释道。
然后又问,“冯主任今天不是调休吗?”
“临时给我了场手术。”冯主任满脸愁容,看了看坐在自己椅子上的喻思缘,忽然来了兴致,“小妹妹,能把椅子先还我一下吗?”
喻思缘心中的尴尬翻腾而起,“啊……不好意思医生。”
她站起身将椅子推回右侧的办公位桌前。
冯主任似乎调侃喻思缘还不过瘾,又看了看许惟,“有机会就要把握住,你看科室还有谁像你一样,单到快三十的。”
“我过完生日才二十八。”许惟一本正经道。
“你生日不就是下个月吗?”冯主任补刀。
许惟直接停止了对话。
下个月,二十八岁。
喻思缘盯着许惟看,“原来,你有二十八啊……”
“怎么?”许惟低下头对上喻思缘的眸子,“嫌我老?”
喻思缘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走了,没睡醒。”
然后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晚上请你吃饭……”许惟说,“喻思缘。”
“干啥?”喻思缘回头。
“你维尼熊掉了。”许惟指了指地上。
喻思缘看见地上的洞洞鞋扣,“噢,谢谢。”
然后将维尼熊塞回了洞洞鞋上,冲办公室的两人挥挥手:“拜拜许医生,拜拜冯主任。”
喻思缘离开了办公室。
冯主任开口道:“这女孩,不会才读大学吧?”
“看着像?”
“嗯,看着像,”冯主任盘起手摸了摸下巴,“不会真的是大学生吧?许医生你真不是东西!三十岁的老男人招惹大学生!”
“呵,”许惟冷笑,“四十岁的老男人你好,三十岁的老男人要去做手术了。”
“嘿,四十岁的老男人有老婆,三十岁的老男人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许惟无语,走到门口,冷着脸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