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说实话，六眼给了他两个截然不同的信息。
第一，此人曾经是六眼。
第二，眼前这个人咒力平平, 可能就比自家学生一护好那么一点, 和善逸差不多, 处于勉强能看见咒灵但没有咒力祓除的状态。
他将目光移向对方那一头银白色天然卷, 露出了一个嫌弃无比的表情。
将对方一系列变化收入眼底的坂田银时不爽地掏了掏耳朵：“喂喂, 你这人是故意来找我茬的吗，那个通缉的事情是我的责任, 但我们应该没有在其他地方结怨吧？”
他俩自然没结怨过, 五条悟发誓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但那种奇怪的排斥与亲密感…
他朝门口的两人挥了挥手：“惠, 拓芙, 你们俩要不先去高专那边等等我，我和这位…万事屋老板商量点事。”
“哎？可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把我——”
伏黑惠一把捂住拓芙的嘴，点头答应下来：“好的五条老师，我们马上就离开。”
七海建人明显也察觉到了室内气氛的不大对, 面不改色地睨了一眼五条悟，示意对方注意分寸。
“好啦好啦, 娜娜明快去帮我送送这俩小鬼, 免得路上被拐卖了。”
“哈？五条你给我说清楚, 是不是在看不起本……”
声音逐渐减弱下去，刚刚还人满为患的房间里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人。
坂田银时突然间感觉有点牙疼, 抓了抓满头四下乱翘的卷毛, 又栽在了沙发上, 悠闲地翘着腿, 两手搭在沙发背上，尽显主人的姿态。
五条悟也收起了刚刚和自家学生打招呼时嬉笑的表情，紧抿着唇，面色有些冰冷。
“别板着一张脸啊，那么帅一张脸就不要做大反派的表情了啊，会掉粉的哦。嘛，不过要真的说帅的话肯定还是银桑我略胜一筹啦，哈哈。”他耷拉着眼皮玩笑道，不过这次却没有再像开头那样躲避视线了。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五条悟莫名有些烦躁和紧张，直觉告诉他这个真相可能会很糟糕，但天生的好奇心又督促他去解开这个谜团。
他一手抚上自己的眼睛，有些危险地摩挲着自己的眼眶，银白色的睫毛轻轻一眨便能落在指甲上。
坂田银时脸色暴变，哆嗦着说：“这、这可不兴啊，你该不会是想血溅当场然后碰瓷我吧？阿银我可没钱赔你啊大少爷！”
“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啊，为什么都不掩饰下呢。”五条悟扯出一抹冷淡的笑意，抓住重点：“而且你似乎很在意我的眼睛啊，是在害怕它会出什么事么。”
“小老弟啊我求你了，阿银我好不容易才跟咒术界撇清关系，你可别再把我牵扯回去了！”
五条悟眨了眨眼，身子朝前微微倾斜。
他反问道：“撇清关系？那我问问，你和五条家什么关系？”
坂田银时：“…………”他怎么知道什么关系啊！
狗系统！这种靠发色攀关系的设定能不能改改？如果这是猎人同人的话那他是不是下一步就该改名叫银时揍敌客了啊？！而且五条银时这个名字他一点也不想要！快点出来解决问题啊！
系统：继续装死_(:з)∠)_
“还不说是么，我可以直接一通电话向五条家的人问清楚——”
“问问问！小少爷你快去问，阿银我不伺候了，快走快走！”天然卷男子突然面上一喜，直接推着比他高半个头的五条悟走出了门外，然后在对方愣神之际，迅速啪地关上了门。
“拜拜了您嘞！”
要是真的问出来了还能解决他的一大困惑呢，希望别是什么狗血的私生子桥段啊。
【放心吧，不是私生子。】
那就好，这样他就放心了。
坂田银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放松地伸了个懒腰，美滋滋地又重新躺会沙发上看杂志。
·
五条悟看了眼万事屋的招牌。
他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但为了确认一番，还是得先回五条家一趟才行。毕竟他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趁现在还有空，或许可以回去问个清楚，以免……
留下遗憾。
“家主大人最近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怎么突然间回来了，还专门来看我这个老婆子。”看着约莫有七八十岁的老人恭敬地跪坐在一边，熟练地给面前的男人沏着茶，并加了几块糖进去。
“谢谢河上婆婆啦，这些事情交给下人们做就行了，您这把年纪了，该享享清福了。”
被称为河上婆婆的老人慈祥地点了点头，其实从和服的纹样上也能看出其身份在五条家是有点重量的，五条家主甚少回本家，自从搬去外面住后，这所大宅子里的一切皆交给她来打理。
五条悟抿了口茶，熟悉的味道让他放松了不少，于是轻快地开口了：“河上婆婆，您知道五条家有哪位子嗣这些年一直在外没有回来过吗？”
老人的动作一顿。
“家主大人这是遇见谁了吗？”
“确实遇到了个很有意思的人，现在想想真的还蛮巧合的。”
“是对方刻意为之吗？”
“不，不是的。”五条悟回忆了一遍那人的表情和行为，的确是惊慌和不可置信，再加上刚刚电话联系七海所知道的那些信息……
[“坂田先生啊，是个重度甜食爱好者，反正我没见他一天离开过糖分，他本人也说过如果没有糖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之类的。”]
[“…除了喜欢甜食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吗？”]
[“就这些了，他的过去很神秘，我也不想过多去探究别人的隐私……总之，坂田先生不是个坏人，希望五条前辈不要过多为难对方。”]
[“什么嘛，这才多久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啊，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我还有事，再见。”]
结果一通电话下来知道的信息就只有个喜欢甜食啊。
这点倒和他不谋而合。
五条悟浅浅回忆了一番拓芙和他说过的内容，但其实那丫头知道的也不多，一口一个她爹知道具体情况，她只负责玩什么的……
所以说北方家主为什么那么早去世啊，果然都是烂橘子的错吧！
“那么，就请家主大人直接说出来意吧，我年纪也大了，有些秘密本该带入土里的，但同时…我也是看着您长大的。”
五条悟微微睁大了眼睛。
“等等，所以说还真有事情瞒着我？”
对方点头：“那都是上一代的事情了，其实当您说出五条家有哪位子嗣一直在外没回来的时候，我便已经清楚您说的是哪位了，毕竟也只有那位了。”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面上满是解脱的舒缓。
她开口：“家主大人可清楚禅院家的诅咒？”
“这关禅院家什么事？难不成是他们搞的鬼吗？”
“不，我是指那个——双生子的诅咒。”
双生子的诅咒……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五条悟捂着脸，努力抑制住波动的情绪。
禅院甚尔和禅院甚一是其中一个例子，当一方拥有咒力的时候，另一方就势必付出代价成为弱小，也就是所谓的天与咒缚。
但其实这不是必定的，也可能只是稍微咒力弱那么一点点，但可能是禅院家平日里积恶太多遭报应了，所以后面的双生子里又出了一对这样的诅咒，也就是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
禅院甚尔和禅院真希都是作为付出代价成为天与咒缚的那一方，而这俩人都和他蛮熟的。
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不清楚这个双生子的诅咒呢？
将茶杯放下，五条悟晦涩地眨了眨眼，突然有点怀疑起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接下来的这个事实。
如果真有个兄弟因为他的原因而遭受了一系列不公平的待遇，那他可能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更何况是在自己的血脉至亲这方面。
“所以其实，我是有个哥哥吗？”
老人笑了笑，语气平和：“您果然已经见到他了啊，那个孩子最近过得怎样？说起来，上次在五条家见到他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他在五条家？”
“是啊，这事情就说来话长了。”
五条家二十八年前诞生了一对双胞胎，并且都是六眼。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吉祥的征兆，因为谁都知道，六眼是不可以同时存在的，这是有悖于天理的。如果真的让两个六眼这么成长下去，那迟早会有一天降下天罚，而五条家极有可能会因此不复存在。
于是当时的家主做出了一个决定，杀掉其中一个孩子。
“果然还是应该保留嫡长子吧，毕竟长幼有序，小的那个理应为哥哥而牺牲。”
“可是小的那个看着更讨人喜欢一点哎，很乖很安静，不像大的那个一直在闹腾，性格因素也要考虑在内吧？”
“婴儿时期能看得出什么性格啊，后天好好培养一下就好了啊，依我看啊，就保大的那个！”
众人议论纷纷，而摇篮里的两个小婴儿就这样牵着手，紧紧靠在一起，似乎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可就在这时候，作为哥哥的那方却突然间睁开眼睛，仿佛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一般，咒力大量外泄，将众人打了个措不及防。
五条悟听到这里，诧异地挑了挑眉：“那之后呢？该不会就因为大的那个展现出了攻击性，所以五条家觉得他可能很难驯服所以便挖了他的眼睛然后抛尸荒野吧？”
“当然不是，家主大人您把这件事情想得也太冷漠了，其实后来啊……”
当众人缓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大的那个小孩不知怎的，身上的咒力全部都渡给了小的那个，而他的六眼也因为咒力不足无法支撑运转，最后竟然直接自毁，眼睛顿时血流成河。
尽管五条家人全力救治那个孩子，最后也只是堪堪保住了性命。而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竟也变成了暗沉的红色，时不时都提醒着五条家的人那一恐怖的景象。
双生子的诅咒是不可逆的，或许会姗姗来迟，但一定会灵验。
“所以这就是你们丢掉他的理由吗？放任一个一岁不足的婴孩在外，这不就是在变相地逼死他吗？！”
“家主大人，您先冷静……那孩子并没有被完全抛弃掉，当时的家主是怕您会有不必要的牵绊，所以才把那孩子给送出去的，但其实一直有雇人在观察那孩子的成长，如果没有五条家一直以来的庇佑，那孩子或许早就被咒灵吃掉了。”
五条悟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有理了？？”
“这不都是为了您嘛，并且十年前，前任家主动向对方告知了他的真实身份，想着您刚失去了一位好友，所以打算试试看能不能用亲情来安慰一下您，毕竟对于咒术师世家的双生子来说，血脉的吸引力是非常强的。”
白发青年一时沉默了起来，他没想到时隔十八年对方再次被五条家需要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这个。
“…可是他最后拒绝了。”
“是啊，那孩子当时正满世界地寻找着自己存在的意义，我们原以为他会因此停留在五条家，没想到对方在听完这一切后，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
废话，这不妥妥的工具人吗，傻子才留下来好吧。
五条悟闷闷地又喝了口茶，突然牙口一酸，这茶凉了后喝到嘴里满是苦涩味儿，那股甜味也变得黏糊糊恶心吧啦的。
怪不得要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啊……
啧。
那双苍瞳猛地被黑色的布料给盖住，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掉一切汹涌的情感。
“明明我一无所知被蒙在鼓里，竟然还是得承受这份愧疚吗…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什么诅咒嘛，简直比烂橘子还要烂啊，这种东西——”
真的讨厌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