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哪里来的鬼啊。”苏翘翘吓得心肝一颤连连后退,差点儿以为青天白日的见了鬼。
说是鬼,这东西也不遑多让。
“什么鬼啊,你这个坏女人会不会说话啊。”没有红袍子便扯了茜草,好将白袍染色的裴舍妄不满地从床铺里走出来,见他们一副呆怔的模样,明显是被他的美貌给震慑住了。
伸手撩起一缕发丝的裴舍妄想到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是斜着眼,还翘着兰花指的动作,哼,他也会。
捂着胸口,差点儿没有被他给丑哭的苏翘翘看着他两大团没打匀的腮红抹在颧骨上,簌簌直往下掉粉的额头上涂着一大团鹅黄还不够,居然还蠢得用盖章在上面盖上【已阅】两个鲜红大字为花钿。
一长一短,一中粗一大粗的眉毛如同毛毛虫扭曲,阴暗的爬行,嘴唇红得像刚吃了两个小孩,看一眼简直都属于对眼睛的污染。
猴屁股的妆容,扭扭捏捏得像去了势太监的做作姿态。
又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苏翘翘的表情像便秘多天般难看,忍着反胃围着他走了两圈,嘴里啧啧啧:“我说你这个傻瓜,该不会是喜欢夏师叔吧。”
“今天下午不去上课,就是为了躲在房间里一边偷偷哭鼻子,一边模仿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你,你不能胡说。”本就脸蛋晕红的裴舍妄此刻连脖子,耳根都是红的,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
苏翘翘:“哦,我要是胡说,那你怎么解释你身上穿的衣服,脸上化的妆,还有偷偷躲起来不去上课的起因。”
最吃不了激将法的裴舍妄梗着脖子,硬气道:“我就是喜欢夏师叔又怎么样,夏师叔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我喜欢上她不是正常吗。”
他喜欢夏师叔不丢人,丢人的是明明喜欢却不敢承认。
对于他自以为是的喜欢,双手抱臂的苏翘翘嗤笑一声:“不过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就算你模仿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再好,再像,夏师叔也不可能会喜欢上你的。”
“东施效颦在好,假的终究是假的,好比驴子永远是驴子,哪怕它长得在像马,也比不上在草原上恣意奔腾的马。”苏翘翘恶劣地刻意停顿,“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夏师叔和那个男人没有什么,那你知不知道夏师叔有过婚约,还有着一个未婚夫。”
“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当小。”被她一连串否定砸下来的裴舍妄脑袋嗡嗡嗡作响,却不会放弃自己想要做的事。
这惊世骇俗的言论一出,着实惊呆了苏翘翘一干人。
里面性子最沉稳的子期过了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苦口婆心地劝阻道:“子妄兄,你这样做,你把亲生养大你的母亲置于何处。”
子兰也不赞同地附和:“对啊,而且子妄哥哥你忘记夫子曾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吗,你这样到时候破坏掉的可不只是你的人生,还有另一个人的人生。”
裴舍妄:“我没娘。”就算有,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这哪里是有没有娘的事,是他这个人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道德底线都没有。”苏翘翘讽刺道。
“谁说我没有的,而且这是我和夏师叔之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看你就是存心嫉妒夏师叔有那么多人喜欢。”捏着胭脂盒破碎的裴舍妄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存心来气他的,要不然怎么会知道他喜欢夏师叔后就字字句句往他心口上戳。
被凶的苏翘翘先是怔了一秒,随后是更猛烈的愤怒,抬起巴掌就往他脸上扇去:“就你这德行,人家夏师叔会看上你这种丑八怪,也不找个镜子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苏翘翘,你骂我笨我忍了,但是你不能说我不好看!”攫住下落巴掌的裴舍妄甩开她,将挡在门边的姬千泷推开,径直往外跑。
—
跑出君思危的裴舍妄没有看路,就赌着气一路往前跑。
等跑累了,才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生气地揪着脚边的花花草草。
还没等裴舍妄多拔几株消消气,庞大的黑影笼罩上空,遮住了他的阳光与视野。
“喂,这里禁止摘花拔草,你不知道吗。”粗嘎的嗓音像刀割草纸般刺耳。
眯着眼睛的裴舍妄抬起头,瞳孔倏然睁大,嘴巴半张半合须臾才像是寻回了自己的声音,紧戒地往后退:“你,你不是那条那头狼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抬头的那一刻,苍月狼同样被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吓得倒吸一口寒气。
“嘶,你这小东西长得挺别致的。”见他认出自己,苍月狼打了喷嚏,揉着鼻头,“我之前不是破坏了险山峰的花花草草,现在正在用劳动抵账吗。”
“今天夏夫子有来上课不。”
紧张得不行的裴舍妄听到“夏夫子”时,立刻拔出攻击的动作:“你问这个来做什么。”
“老子心仪夏夫子,就不能多问几句。”苍月狼觉得这小子看着恁地奇怪。
裴舍妄瞬间反应过来了,情敌,这头笨狼肯定是要和他抢师叔的情敌!!!
“没有,夏夫子今天没有来上课。”裴舍妄想都没有想,就矢口否认,有一个情敌就很麻烦了,他又怎么会笨得给自己多添一个。
“你要是想见夏夫子,你不会努力考进贤游小庄吗。”像他就是凭借自己努力考进来的。
所以换言之,他才不是笨蛋,那些考不进贤游小庄的人才是真的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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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裴舍妄过来的时候,眼眶还泛着一抹红,脸上的妆容被泪水晕染成一团,除了那双似春水撩拨,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其他的五官都被污染成一团。
“你的脸怎么了。”正在作画的夏棠之动作一顿地移开视线,悠悠望向窗外一池睡莲。
“没,没什么。”沮丧着脸的裴舍妄低下头,鼻翼抽搦间满是难过
“过来。”夏棠之看他一脸受气包的模样,哪里像没事。
用袖口擦了下眼泪的裴舍妄抬起头,纠结且陷入自我怀疑地问她:“师叔,我是不是长得很难看啊。”
打了一盆水进来,并将一条帕子递过去的夏棠之再取出一面镜子放在旁边:“等你洗完脸后,看着镜中的自己,你会有最正确的答案。”
接过帕子的裴舍妄走到水盆旁,将帕子放进去浸水打湿。
冰冷的触感打在脸上,凉丝丝的。
夏棠之见他完全是将帕子在脸上乱摸一通,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眼角那块还没洗干净。”
“哦,谢谢师叔提醒。”
嘴上说着要去洗的少年磨磨蹭蹭的就是不去碰那块脏的地方,而是不断地询问夏棠之:“师叔,我的脸现在洗干净了吗。”
“师叔,我脸上还有哪里没有洗干净。”
“师叔,师叔………”
磨磨蹭蹭了半个多时辰,洗得小脸泛红的裴舍妄这才停下动作,拿过边上的镜子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眼尾上扬带着勾人的弧度,鼻梁高挺,眉飞入鬓,如白绸般干净漂亮的脸蛋因为用帕子擦洗太久而微微泛红。
他长得分明很好看吗,哪里丑了。
我看啊,肯定是坏女人在嫉妒我的美貌才会这样说的。
夏棠之见他勾起唇角,就明白他已经知道了答案,示意他放下镜子跟上。
突然想到什么的裴舍妄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举起三根手指,满脸真诚:“师叔,我这一次保证,一定不会在流上火鼻血了。”
“要是再有下次,就让我吃不到好吃的东西,课业全部不及格,还,还让师叔不理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多一秒都不行,要不然他会死的。
夏棠之并未理会他的耍宝: “不是说要学习吗,还不过来。”
揪着衣角的裴舍妄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师叔的脸上果真没有生气的迹象,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两人学习的时候都不喜欢说话,以至于格外的安静。
“师叔,你在看什么啊?”咬着笔杆的裴舍妄忍不住出声,人诚实地往她边上挪。
若非彼此还隔着一方桌角,夏棠之毫不犹豫他会贴上来。
垂下眼帘的夏棠之看着被少年攥在手心的浅蓝云纹衣角,他的手指细长,皮肉覆盖着骨肉均匀指骨,像一截小竹子,在朦胧烛影下,散发着神圣的莹如白玉的质感。
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的夏棠之没有理会他的得寸进尺,指背敲了敲桌面:“看书。”
“好嘛。”裴舍妄拍了拍脸蛋,想着昨天就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今天又怎能重蹈昨夜覆辙。
“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记得来问我。”夏棠之在他看书的时候也没闲着,将前些天画到一半的绘图进行上色。
“哦,好。”
摊开书,拿着毛笔的裴舍妄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小蝌蚪,眼前就是一阵发晕,这些字还不老实地老往他脑袋里打架,扯着他的头发骂骂咧咧。
最重要的是,要是他不好好学,肯定会暴露出他大字不识几个的真相。
夏棠之见打开一页后许久都没有动作,反而将墨渍滴污满章的少年,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你是不是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