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时,总有些人喜欢围在一块儿说笑,或是讨论着彼此心得。
一对双胞胎也趁着夫子没来时偷偷说着小话。
妹妹子兰趴在案几上拉着哥哥子期的袖口,不甘心地再次问道:“今天也没有夏师叔的课吗,哥哥。”
哥哥子期对于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每天的授课夫子大部分是随机的。
也有人接话起来:“话说,夏夫子是不是不怎么教课啊?”
“嘘,我听说夏夫子一个月顶多上三天课,余下的日子里都找不到人。”更有知情人士透露。
趴在书案上,努着嘴在人中夹着一支毛笔的裴舍妄听着他们的讨论,忍不住挑眉自豪。
他们见不到的师叔,今晚上可是会帮自己补习呢。
而且就他和师叔两个人,你们这些人可是羡慕不来的。
拿出《尔雅》的苏翘翘见裴舍妄捂着嘴巴笑得肩膀耸动,活像得了羊癫疯,看不下去伸出腿踹了他案几一脚,鄙夷道“傻瓜,你在傻笑什么啊。”
正在做梦的裴舍妄被打断了好梦,又见到是这个坏女人,两边的腮帮子气得鼓起,露出小尖牙控诉起来:“臭女人你会不会说话啊,还有谁是傻瓜,你才是傻瓜。”
“一般只有傻瓜才会说自己不是傻瓜,聪明人可从来不会这么说。”苏翘翘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好笑。
“哼,我不想和你说话,你给我走开。”再次见到这种鄙夷不屑神情的裴舍妄决定不和这种人说话,要不然破坏了他今天一整天的好心情怎么办。
子兰有些看不过去,说道:“子乔姐姐你不能因为子妄哥哥性子好,就整天欺负他。”
子乔是苏翘翘的字。
“本小姐哪里欺负这个傻瓜了,再说了就算本小姐欺负这个傻瓜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苏翘翘瞪了眼过去,“看什么啊,在多看本小姐一眼,本小姐就把你们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等她转头,居然发现坐在前面的傻瓜赌气地跑了出去,没有多想地就往外追。
“喂,傻瓜你要去哪里啊,马上就要上课了。”
“我要去哪里关你什么事啊。”抱着一堆书的裴舍妄生气地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有不许喊我傻瓜。”
“呦,傻瓜还生气了,可我就喜欢喊你——”突然凑近的苏翘翘恶劣地勾唇一笑,附耳轻声,“傻瓜。”
她的举动气得裴舍妄磨得后槽牙咯咯直响:“坏女人你要是在这样,我,我,我可就打你了。”
“哦,你敢打吗。”嗤笑一声的苏翘翘揪住他的一根头发,明显知道他不会动手。
往下咽着口水的裴舍妄看着她居然挑衅地把脸凑过来,紧张得又往后退,最后被逼到一棵树前,彻底退无可退。
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的裴舍妄梗着脖子,努力将眼睛瞪到最大故作凶狠:“你要是在这样,我,我真的会打你的哦,我的拳头可是很重很厉害的。”
“嗯。”苏翘翘尾音微微上扬,满是戏谑地逼近,“哦,是吗,那你有本事就真的来打我啊。”
裴舍妄看着不断靠近的脸,耳边是她戏谑的话,闭上眼挥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这一拳,正好打中苏翘翘的左眼,留下一团乌黑。
裴舍妄打完,心虚的快速溜走,还不忘为自己辩解:“是你让我打的。”
“傻瓜,你居然敢打本小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抽出凤鸣鞭的苏翘翘没有想到这个傻瓜真的敢动手。
裴舍妄在她抽出凤鸣鞭的刹那间,脑海中的雷达一响,撒开脚丫子就往前狂奔。
要是真的挨上一鞭,他蛇皮肯定开绽!!!
“室友救我!那个坏女人想要打我!!!”
正准备前往一福堂吃饭的姬千泷看着突然冲过来的裴舍妄躲在自个身后,追在后面的是气得双眸猩红,左眼被打得乌青的苏翘翘。
双眉凝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个坏女人想杀了我,你一定要救我,要不然你就见不到你的亲亲好舍友了。”对于裴舍妄来说,该认怂就认怂,因为被打的话真的好疼好疼qaq。
就算他真的是一条皮糙肉厚的蛇,也不喜欢被人打。
“好啊,你来了正好我们新仇旧恨一起算,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跑!”咬牙切齿地苏翘翘剜了眼躲在姬千泷身后的裴舍妄,手中凤鸣鞭扬起,携带杀意的鞭意破空而来。
冷着脸的姬千泷单手握住,横空鞭挞而来的凤鸣鞭,并将它从苏翘翘手中抢夺。
没有料想到这个变故的苏翘翘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跌落在地,看着正朝她走近的姬千泷,顿时心生害怕的连连连后退,却不忘虚张声势:“你,你想要做什么!”
“本小姐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本小姐动手,本小姐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眼皮轻掀的姬千泷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将凤鸣鞭扔给她:“我不是打女人的孬种。”
这句话,正隐射到前面的裴舍妄。
与此同时,远处的藤花长廊有人朝他们招手:“子妄,子乔,张夫子让你们过去一趟,说是有事。”
傍晚余晖洒落的四旧荷花坞背阴地。
摘了张荷叶做伞遮阳的白锦见他呼哧呼哧地一会儿搓脚丫子,一会儿用水藻捶烂成泥覆在脸上,虽然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不过仍大受震撼。
“蛇兄,你在做什么啊。”
“我在洗澡啊,我要洗得香喷喷的,要不然我担心师叔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怎么办。”用澡豆子搓着脚丫子的裴舍妄正坐在河边的小石头上,呼哧呼哧。
虽然他已经是一条香香的小蛇了,但,他还是想要更香一点。
“可你已经洗了快一个时辰了,我记得你好像不是水蛇吧?你要是一直这样洗,你就不怕把皮肤都洗皱了吗。”他就算在爱干净,洗澡也不会超过半炷香,哪里像他一样就差变异成水蛇。
“怎么会皱,我这叫补水。”
行叭,觉得嘴巴有点淡的白锦随手抓了一把长得像绿豆的澡豆往嘴里塞,觉得味道清清凉凉的还不错。
遂寻了个阴凉地坐着,跷着二郎腿,抛着豆子玩。
高到小腿的蒲草丛,突然传来了一道衣服相互摩擦的窸窸窣窣。
紧接着,昨日被赶出贤游小庄的子广阴鹫着脸钻了出来,他的手上拿着一柄在落日下折射出森森白光的弯月刀。
“你们这对害我被赶出贤游小庄的女干夫yin妇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今天你遇到我,算你运气不好!”准备往前走的子广没有注意到脚下就是河流,以至于脚刚入水,原本被裴舍妄揍得脑袋起包的食人鱼像泄愤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
锋利阴森的尖牙在阳光的折射下,刺眼晃白。
“啊,救命!”
“不要吃我,你们这些鱼滚开!滚开!”
大力扑腾的水花随着男人凄厉的呼救声减少而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血沫层层往外荡。
还在搓脚丫子的裴舍妄:?
觉得澡豆味道不错,往嘴里塞了几颗,一开口就吐泡泡的白锦:?
吐出的泡泡在阳光照射下,“嘭”的一声破裂。
手里还抓着一把澡豆的白锦回想到刚才的画面,头皮一阵发麻的将吐出的泡泡接连往回咽,而后发出打嗝的鸡鸣声,眼睛瞪圆得误以为自个要下蛋了。
过了好半晌,白锦才像寻回了自己的声音,牙齿上下打战:“蛇,蛇兄,你怎么没有告诉我,这池里养的都是食人鱼。”
能在短短一息间将一个大活人吃得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只能说明这条河里的食人鱼数量之多,牙口之锋利,凶残且没有鱼性。
“你没问啊。”舀了一瓢水浇在脑袋上的裴舍妄眨了眨无辜的桃花眼,又倒了一盒新的澡豆出来。
???
不是,这是问不问的问题吗?这是做蛇最基本的礼貌好不好。
还有,哪条正经的蛇会跑来这种鬼地方搓脚丫子啊!
呸,认识这条蛇,是他晦气。
洗完澡,惦记着约定的裴舍妄在天还没黑,就抱着一大捧荷花,洗得香香的,换上新衣服,顶着精心整理了半个时辰的头发来奔赴这一场盛宴。
可他从黄昏半醺等到天色坠暗,月辉染星辰,仍是不见那人归。
“这天都已经黑了,夏师叔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是在路上被其他小蛇给拦住去路了。”
“师叔都有我这条小蛇了,怎么还能看其他小蛇。”原地打着蚊子,等得快要形如望妇石的裴舍妄正伸长着脖子往竹篱笆外瞅。
随着月光寸寸偏移,枝头落花繁枝遮住了他的影子。
石子小道上,才有一人踩着满地月色缓缓而归。
他的心脏跟着滞留一息,眸底和唇角都跟着染上星星笑意:“师叔你回来了。”
少年的脸在月渡荷花的衬托下,越发小得可怜,眉眼精致中带着一丝邪肆。
夏棠之推开房门,转身看向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少年,对他点头示意,“进来吧。”
“来了来了。”咽了口唾沫的裴舍妄想到这是他第一次进师叔的房间。
脸颊滚烫地低下头又拍了拍,看着自己的左右脚,那应该是要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那就,浅浅的先迈个左脚,再右脚。
燃上一炉冷香袅袅,暗香浮动满乾坤的室内。
眉眼间透着疏冷的夏棠之手指半屈在桌面轻叩:“你们夫子可有说过要考什么。”
“好像是算术,背诵,书法,箭术什么的吧。”其实他压根什么都没有听清楚,不过也应该差不多。
已经知道小考内容的夏棠之见他拘手拘脚得眼睛不知往哪儿放,耳根红得比她今日佩戴的海棠花簪还要艳,只能先让他将带来的书本打开。
指着其中一本书,问:“这几科中,你最不擅长的是哪一科?”
“算术。”说实话他都不擅长,不过要是老实说了,导致师叔嫌他笨,以后生出来的小蛇蛇不聪明怎么办。
眉峰拧起的夏棠之也没有拆穿他快要埋到桌底下的圆脑袋:“好,那我们就先从算术教起。”
“啊,好,好,好。”咬着笔杆的裴舍妄看着摊开的书本,觉得就像是在看一本无字天书,最关键的是,这些小蝌蚪不但会跑,每一个字长得都还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胎十八胞。
夏棠之将草莓洗净放在玉兰掐丝珐琅盘,再沏上一壶加了冰糖的茉莉花茶端过来,半倚书桌,用银签扎起一块递到他嘴边:“相公都看了那么久的书了,先休息一下再看吗。”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暧昧的火花噌的点燃。
裴舍妄白皙的脸颊泛起一层红粉,心脏蓦地漏了一拍地低下头,坚定地摇头:“不行,要不然我过几天考试不及格怎么办。”
虽然他也很想吃草莓,特别是媳妇亲手喂的草莓。
夏棠之对上他心口不一,还总爱偷瞟她的小少年,伸手捏了捏他红得扣了盒胭脂的耳尖,能察觉到他的身体僵直了几分。
轻笑一声的夏棠之从身后抱住他埋首脖间,微凉的指尖与他握笔的手十指紧扣:“小笨蛋,又是哪一道题不会做啊。”
心口漏了一拍的裴舍妄只觉得耳朵发烫,伸出手指点了其中一页:“这道题我不会做,师叔教我好不好。”
“那你先吃完这颗草莓,我在告诉你。”夏棠之对着他颈侧轻哈一口兰息,微凉的指尖状若无意划过他耳垂。
被挑拨得浑身酥麻的裴舍妄,心跳加速得仿佛有只巨兽篡夺了他周边所有空气。
只知道张开嘴,就着她的手叼走那颗草莓,觉得这颗草莓真是甜到了他心坎里,转过身埋在师叔的颈窝蹭了蹭,撒娇道:“师叔你真好。”
“小笨蛋,你忘记了我是你师叔,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啊。”眉眼弯弯如月牙的夏棠之见他吃了,伸出手指刮了他鼻尖一下。
“嗯,我是师叔的小笨蛋,我只是师叔一个人的小笨蛋。”
“嘿嘿嘿,我是小笨蛋。”
正在作画的夏棠之听着身旁传来的呵呵呵傻笑,又见到一滴猩红滴落宣纸,随后晕染整片雪白。
唇瓣紧抿的夏棠之能很确定不是自己流的,若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