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愚闷着头，木刷子要在木桶上钻出火来。
他假装专注地刷着桶，手都刷累了，也不见桑笙离开。肚子里传来清晰的咕噜声，古愚手上的动作慢下来。
“起来。”头顶上那个声音在叫他。
古愚磨磨蹭蹭地站起来。
桑笙垂下眼：“伸手。”
古愚犹豫着，左手背在身后，使劲在身上擦了擦，才伸出去。
桑笙拉过被泡得发白的手，细细地查看。伤口浸泡在脏水里，有的伤已经溃烂，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可惜她身上没带着药。
她的手轻柔干净温暖，古愚猛地将手收回来，背到身后。他盯着地面上的脏水，脚趾紧紧扣着地面。
桑笙也不逼他，只浅声道：“你把木桶搬过去放好。”
古愚愣愣，但还是一声不吭地按着她说的，单手抬起木桶，艰难地放过去。
刚做完，桑笙紧接着又道：“拿扫帚把这里清扫干净。”
他低着头，到杂物堆里拿过扫帚来，一下一下将地上的脏水杂物清理干净。
九月夜露重，风甚凉。古愚这些天被针对捉弄，常常饿肚子。今天也不例外。
他穿着湿衣服，忍着饥饿刷完木桶，将地上清扫干净后，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
桑笙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古愚接过，抓在手里。
她看了眼整洁的地面，点点头：“我铺子正缺一个打下手的，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古愚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桑笙。他眼中迸射出耀眼的光芒，随即转瞬即逝。
他缓缓摇头，紧咬着下唇。他不能去，他这个样子，只配待在鬼市这种阴暗的地方。他帮不上忙，只会给她添乱。
桑笙当做没看见，继续道：“你也知道，我那铺子情况特殊，必须是信得过的，才能胜任这份工作。”
“你要是不想去，我也不难为你。无非就是麻烦些，费尽心思找到第二合适人选罢了。”
古愚抬头，神情怔愣：“第二个？”
桑笙点头，表情有些遗憾：“你很适合这份工作，可我看你似乎不愿意跟我回去。”
愿意的，他愿意的！古愚面上难掩激动欣喜，他抿着唇，声音小小。
“愿意，我愿意……”
还是个孩子啊。桑笙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她浅浅一笑，眉眼说不出的好看。
她浅声道：“每月报酬虽然不多，但你放心，饭管饱。”
古愚吸了吸鼻子，只要给他吃饱饭，不要报酬都可以。若是给桑笙干活，他也可以少吃些。
桑笙解下斗篷，还没等递过去，古愚急忙后退一步。
“你穿，你穿，我有。”
桑笙收回外套：“好，你回去收拾，我在前面等你。”
柜台旁，瑶月姬新奇地盯着篮子里的小娃娃。红扑扑，皱巴巴的，越看越丑。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她的小手。
“小丑东西，你怎的这样丑？”
帘子被掀开，瑶月姬回头的功夫，手上勾了个软软的，温温的东西。
她低下头，躺在篮子里的小娃娃醒来，皱巴巴的脸皱在一起，瘪着嘴要哭不哭。
“阿笙，她抓我手了！”瑶月姬压低声音惊呼道。
桑笙近前，粉粉的小小的一只手，紧紧攥着瑶月姬的一根手指。
她指甲很长，上面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怕把娇娇嫩嫩的小团子划伤，瑶月姬小心地把手指抽出来。她刚抽出来，便见那只小粉爪爪不安地挥舞。
小娃娃胡乱挥着手，脸红红的一副要哭的模样。
瑶月姬赶紧让开，伸出手指将篮子挑着递给桑笙。
“她好像要哭了，你赶紧把这个小东西带走。”
桑笙接过，宽大的衣袖垂下，那只小手一把抓住，嘴里哼哼唧唧地安分下来。
古愚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包袱里装着上次桑笙披在他身上的斗篷。他洗干净放起来，作为为数不多的行囊。
阿墨见到桑笙手里拎着的，身旁跟着的，冷艳的脸上挂着习以为常的高冷。
左右这不是桑笙第一次往家捡东西了。
只是这次捡一送一，一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肉团，另一个智商也就比小肉团高一点。
铺子里，孟妩跟小梨花瞪着被桑笙“捡”回来的两只。其中一个，还跟她结了深厚的梁子。
古愚这次学的低眉顺眼，桑笙让他做什么，便乖乖去做，俨然一副乖巧模样。
桑笙拎着篮子上楼，叮嘱孟妩道：“阿妩，给他找套子期的衣服。”
孟妩应声，一人一猫盯着桑笙带着两个新来的家伙去了后院。
“喵？”
孟妩神情严肃：“对，你没看错，就是他。”
“喵……”
孟妩点了点头，叹口气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他还能再回来。”
“喵？”
孟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另一个是从哪儿冒出来。”
“喵……”
孟妩吁气：“是啊，这次来的不太好对付啊。”
阿墨在一旁瞧着，感觉很是新鲜。
饶是看过了很多回，她还是没看明白，这俩不同的物种，是怎么做到沟通起来毫无障碍的。
楼上，桑笙将小团子拎回来，才发现情况有些难办。小丫头实在太小了，她有些束手无策。
她表情凝重地看完搜索出来的内容，盯着床上粉粉的小团团，继续束手无策。
床上的小小一团，忽然浑身一颤。她睁开眼，瘪着嘴挥着小手。
她尚看不清人影，只是对着桑笙的方向努力睁大眼睛。小娃娃鼻翼和嘴巴翕动，小手挥舞得越发急切。
桑笙拿过床头上温热的奶瓶，犹豫地将奶嘴塞到微张的小嘴里。
小粉团子该是饿坏了，嘴巴含住奶嘴快速翕动。她咕噜咕噜喝下半瓶，桑笙掐着刻度，见喝得差不多了，将奶瓶取走。
喝饱了的小丫头，乖乖巧巧地攥着桑笙的手指，玩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桑笙松了口气。
屋内多了个小东西，她翻来覆去没睡着，闭眼便是小小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睡到半夜，朦胧间，听不到那阵小小的声音。瞬间惊醒，睡意全无。
桑笙迅速起身，趴在小团子的面前，听着她细细的呼吸和心跳，心稍安。
窗外的天微微亮，已是凌晨五点钟。桑笙没了睡意，侧过身看向睡在身侧的小家伙。
小小的，软软的。因为营养不够，出生时又遭了罪，她的哭声总带着细弱。
桑笙轻轻凑近前，听着她小小的心跳，心中升起一股别样的感受。
这是她救下来，亲眼看着出生，出生后第一个抱的人啊。
